失约

作者:梓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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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声(1)


      化妆师给我化完妆,跑到摄影师面前:“明明就是单人婚纱照嘛,她为什么非要说是双人照?”
      摄影师一边嚼着口香糖调试照相机,一边漫不经心的说:“你管那么多干嘛?人家出钱让你拍照,你照着人家的意思拍,不就行了嘛。”
      “人家让我告诉你,拍照的时候,留下一个人的位置。那个位置,是她老公的。”化妆师觉得不可思议,“实在没找着对象,让我陪她拍嘛。反正我形象好,上镜。留个空位置,多影响画面美感啊!”
      “哼哼哼···”摄影师抖着肩膀笑了好一阵,“你形象好?你还要陪人家拍照?你快行行好吧!就你?照片里要是有你,你都能把仙境破坏成地狱。”
      “我形象不好吗?”化妆师开始对着镜子给自己化妆,“我就是没时间收拾,要不然,我绝对是标准的小鲜肉。”
      “你跟小鲜肉可差远了。”摄影师用工作室的宣传册拍了拍化妆师的前胸和胳膊,“你有胸大肌和肱二头肌吗?这不是脂肪嘛。就你这宽度,给你留一个人的位置可不够,我得给你留两个人的。”
      “哼!除了我,谁还能陪她拍照?”化妆师指着摄影师,“你想陪她拍啊?”
      摄影师把化妆师挤到一边,对着镜子骄傲的说:“凭我的身材,给谁当新郎不行?”
      “你给我滚一边儿去!别把我镜子照坏了!”化妆师把摄影师推到一边,“人家好好一颗白菜,怎么能让你这头野猪随便拱了?干好你的本职工作,好好拍照片吧!”
      “那也不能让你当新郎!”摄影师说,“人家好好一朵鲜花,总不能插在你这坨牛粪上吧?”
      “你骂谁是牛粪?你再给我骂一句?看我不抽死你!”化妆师翻脸了。
      “我就是打个比方,你也别太较真,非对号入座不可。”摄像师预感到自己即将面临一场血雨腥风,但仍临危不惧。
      ···
      我已经化好妆,正等待摄影师过来给我拍照。可我等了好半天,却发现摄影师正在不远处和化妆师打架。
      “有话好好说嘛,怎么打起来啦?”我急忙跑去劝架。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摄影师带着歉意把化妆师压在身下,气喘吁吁地说,“我正教这胖子减肥呢,他太胖了。”
      化妆师把摄影师从自己身上推到地上,依葫芦画瓢,一屁股坐到摄影师身上:“他太瘦了,我帮他重塑胸大肌和肱二头肌。”
      我笑笑说:“我们现在可以拍照吗?我已经准备好了。”
      “可以,可以,没问题。”化妆师和摄影师不约而同的应道。
      “鱿鱼岛是个浪漫的好地方,最适合拍婚纱照了。”摄影师把自己跟化妆师分开后,把他的摄影方案拿给我看,“这是我为您量身设计的方案,您先看一下。”
      摄影师一共给我设计了五个拍摄场景,他会在每个场景中以不同的视角捉拍我的动作、表情、神态,然后从大量的照片中选出最理想的照片。虽然拍摄模式跟别的摄影工作室差不多,但设计方案看起来还不错:第一个场景,他设计我躺在一只停泊在海边的木船上睡觉,这时新郎发现了我并走到木船旁静静的欣赏我。第二个场景,我坐在沙滩上晒太阳,新郎站在不远处陪伴我。第三个场景,我在沙滩愉快的漫步,新郎在后面悄悄的跟随。第四个场景,我和新郎一起躺在海里,任由海水冲刷我们,我们始终在岁月里相依相伴。第五个场景,这可精彩了。不对,应该说是既惊险又刺激。我和新郎一起爬上礁石,然后纵身一跃,跳入海中。
      化妆师来到我面前:“顾女士,您的照片还差一个新郎。要是您不嫌弃,不如让我···”
      “现在很多单人婚纱照也这么拍。”摄影师不给化妆师留任何说话机会,“要的就是这种意境。”
      “那好吧,我们现在就拍。”于是,我躺在摄影工作室临时租来的小木船上,完成了第一个场景的拍摄。
      然后是第二个场景晒太阳。
      再然后是第三个场景沙滩漫步。
      紧接着,是第四个场景的海中相依相伴,这可把我折磨够呛。
      我踩着一双白色高跟鞋步入海中,平躺在浅浅的海水里。在摄影师的启发下,我幻想自己正在跟爱人一同享受阳光。可我的真实感受却是,海水真凉。
      “新娘闭上眼睛,想象你正跟新郎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摄影师站在海里拍了几张照片,却又说,“咦?化妆师,新娘手里是不是应该有束鲜花?头上是不是应该带个花环?这样画面才会更美。”
      “她就是朵鲜花,用不用花装饰,都一样美。”化妆师双手抱怀,“干脆让我扮新郎吧,这样画面才能美到极致。”
      “你得了吧,别磨蹭!赶紧回车里拿花束和花环来!”摄影师抬腿踢了化妆师屁股一脚。
      “哎呀,你还敢踢我!”化妆师觉得自己人格受到了侮辱,说什么也要把摄影师踢给他的那一脚还回去。
      我睁开眼睛,发现没人理我,就从浅海里站起来:“你们怎么又打起来了?别打啦!海水太凉,都快冻死我啦!你们能不能等照片拍完再打?”
      “行,听美女的!”化妆师晃晃悠悠的跑回车里,磨蹭了好半天,才选了一束花和一个花环回来。
      “这花都是假的!你看,上面还有灰呢!”我在岸边湿淋淋的等了很久,发现化妆师拿给我的花都是陈年旧物,气得直发抖。
      可化妆师居然连说都不说一声,就直接把花环戴在我头上,把花束塞到我手中:“宝贝,你就相信我吧。只要你配上这些花,你的照片肯定能拍出人间仙境的感觉。”
      “来吧来吧!我一直在海里等着你呢!”摄影师催促道。
      “哼!”我又躺回了海里,心里特别不爽。
      “咔嚓!咔嚓!咔嚓···”摄影师连连按下快门,“美,太美了!”
      不知过了多久,躺在海里的我,已经完全适应了海水的温度。周围除了海浪声,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好奇怪啊!我睁开眼睛一看,摄影师和化妆师正站在我身旁看着我。
      “怎么回事啊?拍完了也不告诉我一声,想让我在海里冻死啊···”我冲这两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吼了好半天,直到我吼累了,才踩着高跟鞋,艰难地爬上礁石。
      “顾潇,别做傻事!”庄一媛看到我站在礁石上,立刻跑来阻止。
      “你睡醒啦?”我随意的问她。
      “多亏我醒了,不然你就从礁石跳下去摔死了!”庄一媛抓住我胳膊不放。
      “不用担心,这边的海不深,礁石也不高,死不了人的。”摄影师解释道。
      庄一媛却说:“要是你,我肯定不担心。可顾潇做过心脏移植手术,身体很弱的!”
      “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把庄一媛劝下礁石,独自走到礁石边缘。
      再过五个月,我就三十三岁了。我想趁天气暖和的时候,和林逸在鱿鱼岛拍一组婚纱照。
      是的,三年前,我没有死在火车下,而是平安的活了下来。
      那天晚上,当火车即将开来的时候,我和林逸见面了。
      他来到我面前,揽我入怀。我们彼此凝视相望,用心倾诉心声。
      十年前,林逸没有出车祸,我也没有得绝症,我们都安好的活着。他活过了十七岁、十八岁、十九岁···二十七岁。我呢,也顺利的度过了二十岁、二十一岁、二十二岁···三十岁。
      林逸十七岁生日那天下午两点,我骑着他那辆自行车向德才高中飞奔。学校正在放暑假,我这么急着去是为了取我给林逸订的生日蛋糕,因为我在网上把地址选错了。
      “顾潇,你要去哪儿?”我身后突然传来林逸的声音。
      “嗯?”我放慢车速,回头一看,林逸正坐在自行车后座,双臂紧紧环住我的腰,“你怎么在这儿?”
      林逸说:“我想知道你要去哪儿,就跟过来啦!”
      那天的生日蛋糕,我们是在学校吃的。
      回家的时候,我仍骑着林逸的自行车,林逸却骑着另一辆自行车。我们在上坡下坡的彼此追逐中欢声笑语,心中哼唱着愉快的歌。
      快到家的时候,我好奇的问:“你那辆车是从哪儿弄来的?”
      林逸回答:“我从老师们的自行车棚里推出来的。”
      “嗯?你是怎么打开车锁的?”
      “老头今天不是也去学校了嘛,后来他儿子开车接他回家,他坐车走了。我就从走廊窗户进了他办公室,把车钥匙带出来了。”
      “啊?你偷老头的车啊!”
      开学后,我们一同升入高二。学校分了文理班,林逸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理科班。而我,考虑到自身优势,选择了文科班。这就意味着,我们两个只能做邻居,不能做同桌了。
      一年一度的高考誓师大会上,校长语重心长的动员大家积极备考、杜绝早恋。学生会集体响应号召,在《致德才高中全体师生一封信》中签字画押。就这样,我的第四任男朋友林逸失恋了,而我陪着他一起失恋了。
      没有恋爱的日子,我们的生活只有两点一线的上学、放学,只有千篇一律的学习和吃喝拉撒。除了课堂上老师的讲解是慢动作外,其他一切事情在时光机里都成了快镜头。想念对方时,我们就把思念简短的写在纸条上,然后翻墙到后山那颗刻有“逸潇”两个字的大树下挖出时间囊,把纸条装进时间囊,再顺便查看一下自己上次写的纸条对方有没有看到并取走。
      “勤学苦读,悬梁刺股。争分夺秒,全力以赴。天道酬勤,百炼成钢。顽强拼搏,乘风破浪。不负师恩,展翅翱翔···”每一天,同学们都像打了鸡血一样重复着这些振奋人心的口号。
      这其中,就有我和林逸。我们铆足了劲儿、比着赛学习,生怕一不留神,自己被对方落下了。
      果然,一份耕耘一份收获,我和林逸考进了同一所大学。从此,他的肩膀成了我的私人靠椅,他的自行车后座成了我的专座。我成了他的私人抱枕,成了他的陪读,不论是图书馆、教室,还是操场、食堂,有他在的地方一定有我。他成了我的守门神,任何男生都不得进入我宿舍,哪怕那人只是我舍友的哥哥或弟弟。我成了他的私人保镖,任何女生都不能靠近他少于两米的距离。否则,我必将宣誓主权。
      我们一起读大学,一起读研究生,一起找工作,然后,呵呵···一起生活。很快,我们就有了一儿一女,两个可爱的小宝宝。
      “顾潇,有一点我很不明白啊!”林逸躺在我身边道。
      “不明白什么?”我问。
      “我和你考进同一所大学?是我高考发挥失常了吗?”
      “怎么?不愿意啊?是我高考发挥超常啦,你才有这么大的福气呢!”
      “哦,原来如此啊!”林逸轻轻捏了捏我下巴,把脸凑近我,用他柔软的唇亲吻了我的唇,把一颗芳草印在我的唇上,让我心花怒放。
      那一刻,仿佛全世界都静止了,只有我们两个人才真实的存在着。真想不到,十年前的他和十年后的我,会是这样的重逢。
      “顾潇,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都在你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林逸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我也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我知道。虽然我们很久没见面了,但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从来没有忘记过你。”
      林逸把我的手放到我左胸口:“这是我的心脏,我十年前就把它送给你了。你听!它跳动的声音多好听!”
      “砰!砰!砰···”这声音真好听。
      林逸继续说:“我把心交给你,以后,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呵呵···”我愉快的睁开双眼,看到晴朗的夜空和闪烁的星星,却见不到林逸。
      世界霎时变得索然无味,我的心又一次成了空壳。
      原来一切都是幻觉,原来我这么想念林逸,原来火车还没有从我身上碾压过去。
      “呜···咔嚓咔嚓···”火车终于朝我呼啸而来。
      来吧,我又一次紧闭双眼。这一次,即使是粉身碎骨、永不超生,我也决不再睁眼了。
      “呜···轰隆!轰隆!轰隆···”火车的到来把我震得跟着一起颤抖。
      奇怪,人死的时候,居然一点痛感都没有。看来,死亡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可怕。
      “轰隆!轰隆!轰隆···”火车咆哮而过,没有丝毫留恋和不舍。
      本以为自己的灵魂不是升入了天堂,就是在去往天堂的路上,谁知却晦气的听到庄一媛欣喜若狂的喊:“顾潇,摄像机里没有车祸视频,林逸肯定没死!太好啦!我终于不是罪人了!”
      妈的!光听说过投胎转世,从来没听说过死而复生。林逸已经去世十年了,尸体早都火化了,怎么可能又活过来呢?我死了没关系,可怎么我到哪儿都能遇到满嘴跑火车的庄一媛呢?是我刚刚开的那四枪太准了吗?光宗是废物吧?怎么就不把她送医院救活呢?要不,还是我一脚把她从天堂踢回人间吧。为了日后过得舒心清净,我情愿让她活着。
      于是,我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正躺在铁轨外的地面上,身体被一个穿警服的人山一样的死死压着,动弹不得:“怎么回事啊?你是谁啊?”
      那人抬起头:“你怎么回事啊?疯了吗?”
      我定睛一看,这人竟是光宗的双胞胎兄弟耀祖:“你?”
      原来,就在光宗去找庄一媛的时候,耀祖通过手机导航定位找到了光宗落在车里的手机。他刚到光宗那辆银灰色福特前,就看见紧闭双眼躺在铁轨上的我和马上就要把我碾压在车轮之下的火车。他立刻奋不顾身的冲过来,把我从铁轨上拽了下来,而我却浑然不知。
      “你什么都不跟我说,老是独来独往、我行我素。”耀祖追着光宗绕着银灰色福特转圈跑。
      “你现在是警察,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光宗嬉皮笑脸的解释,“你是白的,我是灰的。”
      “你好心去找人,顾潇差点儿自杀。你人手不够,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什么白的、灰的,你就是太自以为是了!”
      “我是你哥,你敢这么说我?”
      “你是我哥,我还是警察呢!”
      ···
      两兄弟连打带闹了好半天,在确定耀祖的到来没有惊动任何外人,兄弟间仍然可以肝胆相照,光宗的手枪、手铐全都是网上买来的玩具,那副被玩具枪打碎的墨镜是光宗趁劝架的功夫偷偷挂在庄一媛衣领上的道具,他们才开车送我和庄一媛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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