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珍录

　　十一 鹿肉脯
　　阿星还在犹豫，陶宁推着他往后厨走去：“你行的，想想我这几天教你的菜谱，照做该还不回嘛。”
　　阿星和陶宁回到后院，选中垒起来一座二层土炉，底下的碳火已经都烧了一段时间，这是为今天客人准备的伴手礼。
　　厨房里在热火朝天的忙着，跑堂上菜的都井然有序的做着自己的工作，只院子一角水井边的阴凉地里，一个苍老遒劲的身影拿着两把菜刀嗒嗒嗒的剁制馅料。
　　陶宁将阿星送进厨房，找了个二厨帮他，折返回来井边，那老人看见他来说道：“桃娘来了，我看这差不多了，你过过目。”原来老人是一早来送鹿肉的刘大爷：“方法好，把做菜剩下的边边角鹿肉剁成肉泥，既美观，又不浪费。”
　　陶宁看了看刘大爷做的馅料，满满的一大盆，翻看了一下，点点头说：“行了。”
　　将砧板上剩余的肉馅儿都收入盆中，放入盐，糖，加了一勺之前大酱改良过的，叫做酱油的东西。又另取了一个干净盆儿，放了淀粉和白面，倒入厨房一早就准备好的花椒水，混成稀薄的糊状，一部分倒入肉馅中，一部分放在一边，找了几个跑堂的过来轮流搅拌均匀，中途又继续加入糊糊，直到全部用完，肉馅也变得细腻筋道。
　　陶宁拿起一边早就刷好的铁板，上面刷了一层油，取了一些馅料均匀涂抹在上面，大概有三四片树叶的厚度，直到涂满大部分铁板，只周围留了一点边角。
　　如此涂满整整三个铁盘，吩咐人将铁盘放在土炉一边的铁架子上，再连同铁架子放进土炉的二层，又将炉低的明火熄灭，拿了一块木板将二层炉口盖好，拍拍手，对帮忙的几个人表示感谢，转身又进了厨房。
　　过了大概一盏茶多半的时间，又出来，命人用火钳子将铁板分别取出，重新刷油，撒上芝麻再分别放进去，过了大概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取出。
　　经过闷烤，此时的鹿肉已经变成了金褐色的薄片，表面泛着一层油光，连带着上面的芝麻粒儿也裹上了微微的焦糖色，铁板的余温之下，刚拿出来周边还有油花舞动的滋滋声，伴随着烤肉的焦香味道钻入鼻中，让人忍不住吞口水。
　　待肉脯稍微冷却成型，用铲子铲下，放在案板上，切成手掌大小的方形小块，放在簸箕种，盖上一层薄纱晾干。
　　等这功夫，又弄了三盘进炉烤制，这时回府送信儿的香儿已经回来了：“姑娘，今日夫人说邀六儿姑娘并鹿姨娘一起去陪大姑奶奶用饭，希望您能根据个人胃口调配菜肴。”
　　陶宁：“这倒也不难，本就做的不同的菜品，合着一起送就是了。”
　　进后厨找到阿星，让香儿说了各人的要求忌讳，阿星又忙着调整菜谱，好在菜品不多，虽说有些吃力，但是在二厨和帮厨的帮衬下，倒也不是晚。
　　这边陶宁随手寻了根莴苣，剥叶搓皮，切成细丝，热锅焯熟，进冷水，原本还有些粘连的莴苣丝儿脱胎换骨，变得脆而爽嫩，加入蒜蓉，尖椒丝儿，略一思索，走出厨房，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块清洗干净的肥膘，切成碎丁，热锅煸出油，捞出剩余脂渣，灭火，将加完作料的莴苣丝倒入锅中，加入酱油，粗，精盐，适量花椒萃的油，接着余温翻炒均匀，出锅。
　　找了个白瓷盘盛好，笋丝翠绿，尖椒艳红，加上白色的蒜蓉，在裹上焦糖色的油汁儿，格外惹眼，从旁边路过的阿星捻起锅壁上沾着的一小撮放进嘴里，入口是一股子蒜香烤肉的味道在舌尖化开，一口下去莴苣焯水后被锁住的汁水渗出，夹杂着花椒和辣椒的微麻微辣，刺激着味蕾。
　　然而量太少，阿星冲锅里看看，失望的咂咂嘴，好像还在回味刚才的余韵，忍不住说道：“怎么会有种肉香呢。”
　　陶宁：“这么简单你都想不明白，那就白学了。”
　　说着到屋边的案子上写了张纸条，递给香儿带给陆吾，将菜品单独放一个食盒，也亲手交给她，说：“把菜和纸条都交给家姐，她自然明白的。”
　　说完就离开厨房，回去教刘大爷烤鹿肉脯去了。
　　梅师傅、布师傅两位大厨的菜品也先后出锅，被专人分盛装盘，再送至前端，白切鹿肉，五彩鹿丝，香辣孜然麋鹿丁，一道道鹿肉主题的美味佳肴从后厨鱼贯而出，刘大爷看见自己送来的一头花鹿，一头马鹿被加工成精致的菜肴，乐的合不拢嘴。
　　叮嘱了刘大爷些注意事项，又看着他烤了一炉，眼看天色还尚早，整个后院的人都井然有序的忙碌着，陶宁趁机从后门出去，叫了辆马车绝尘而去。。。。。。
　　邺城太虚玄门分舵今天也是分外忙碌，远在昆仑山的宗门将在几天后迎来老宗主卸任，新宗主继任的喜事，这标志着太虚玄门又要迎来一个新纪元，但是部分气宗弟子并不参与其中，只在一边冷眼旁观，并私下议论着这个吃软饭上位的宗主。
　　门口一个穿暗红色襦裙，肤白胜雪，一双桃花眼水波流转，小巧的鼻子下一抹红唇，青丝飞扬，像是院中那棵玫瑰，妖冶与清纯并存，充满了禁欲系的美丽。
　　一个气宗弟子忍不住上前询问：“姑娘可是来寻人？”
　　这姑娘正是从醉春楼来的陶宁，她端的一副羞涩的模样回道：“我只是听家中伯伯说这里有玄门诛妖场，心生向往，想过来瞻仰一下，谁知道看见你们这里张灯结彩很热闹，就过来看看。”
　　那弟子不屑的嗤笑一声：“怕是空欢喜。”
　　陶宁：“是有什么喜事吗？”
　　太虚玄门弟子：“不过是靠美人计捉了个大妖，如今又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人罢了，大丈夫顶天立地，养天地之浩然正气，光明磊落，宁折不弯，这起子腌臜事，算不了什么的，姑娘不是要去诛妖台嘛，我带你去。”
　　陶宁后退半步，躬身行一浅礼：“那就有劳这位哥哥了。”。。。。。。
　　日头洗鞋，醉春楼的试菜宴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三楼用镂空隔断整个围成了一个独立的空间，外面俱是照着雪白的鲛纱，还有大瓷盆里养的一层层翠竹，日光渗透进来，映在窗纱上的树影摇曳，柔和堪比月光。
　　内部装饰虽然没有外面的富丽堂皇，但也是极为考究，从壁画，到摆件儿，乃至是喝茶的茶具和用餐的餐具都是为全鹿宴定制。
　　此时王老板陪着几个人在聊天，面前的案几上摆着几样今日全鹿宴的菜品，王庭桉站在门外廊上一丛竹子后面，看着一本书出神，偶尔露出傻傻的笑容，突然背后被人一推，惊恐的把书藏在身后，回头发现是发小，才松懈下来。
　　发小：“干什么呢，看你躲在这傻笑半天了。”
　　王庭桉：“读书呢，老爷子让我参加今年秋天的月旦评，这不得准备下嘛。”
　　发小拿过他手里的书，翻看了下：“呦呵这校注字体纤细利落，经纬分明，颇有风骨呀，怪不得你这段时间转了性，原来是有高人指点。”
　　王庭桉：“不拼出一番天地，怎么给我心悦的女人一个家。”
　　发小：“咦。。。。。你之前还说要盘家琴楼专门养活云蕊呢，如今还不是把人忘了脑后，怎么是鹿儿嘛？”
　　王庭桉摇摇头：“不是，这次的感觉对了，觉得就是她了。”。。。。。。
　　而王老爷府上，今晨陆吾按照之前约定好的，去找王夫人，刚行至门口耳朵有些痒，就遇到了这家的大女儿来省亲，那妇人三十多岁的年纪，嘴唇饱满，鼻梁高挺，眼窝深邃，峨眉入鬓，头发向上梳成时下贵妇人都爱的高髻，配了一副赤金红宝的头面，配上一身素色的宫装，十分惹眼。
　　陆吾总是觉得王庭桉的长相有些异域风情，王老爷王夫人都已是年逾半百，容貌尽改，很难再追寻些踪迹，如今看到他的长姐，算是与王庭桉对上号了，不禁感叹，王庭桉这张脸要是长在女孩脸上也不过如此，便天生男人，招蜂引蝶也是正常了。
　　陆吾学着陶宁的样子向那妇人行了福礼，那夫人也还了礼，率先上前来，热络的同陆吾打招呼：“阁下可是舍弟的师父？”
　　陆吾面上一晒，说道：“师父谈不少，只是闲来无事同王公子交流武艺，沟通学问罢了。”
　　王庭桉大姐：“姑娘真是谦虚了，我那弟弟自小不学无术惯了，偏是谁也看不到眼里，如今肯跟着您学，必然是真心折服与您的。”二人寒暄着跨过院门往屋里走去，刚挑开帘子，王庭桉大姐就嚷着：“阿母同我说阿弟的师父巾帼不让须眉，原我是不信的，今儿个见到了真人，当真是出挑不凡。”
　　行人又是一整吹捧寒暄，喝了一盏茶，王夫人问道：“今日六儿过来可是庭桉又犯了什么事？”
　　陆吾：“这倒没有，王公子于文治武功颇有慧根，如今也肯下功夫，自然成绩斐然，不过今日醉春楼大日子，一早让他跟着王伯伯见世面去了。”
　　王夫人：“难得今天的喜庆日子，六儿也该出去松泛松泛才好。”
　　陆吾：“今日倒有一事，这月余公子同我学艺，恐是招了些误会，今日我同桃娘定了分席面想请鹿姨娘，一为解了这误会，二嘛公子学业还得靠鹿姨娘的支持不是。”
　　王夫人听到鹿姨娘的名字讪讪的一笑，原本想着不过是个姨娘，又是个不高相与的，想奉劝陆吾不理就罢了，哪知大姑娘看透了母亲的想法。知道母亲向来看不上这姨娘的，但是终究是弟弟屋里人，日夜相伴的，还是要笼络到一条心的，于是说道：“这感情好，听母亲说那鹿姨娘规矩甚少，正好请姑娘也多看顾了。”
　　陆吾：“不敢当，我只是想着公子如今还是受鹿姨娘照顾的多，同鹿姨娘多说些，她也能更好的辅助公子。”
　　王夫人听自己女儿和陆吾都这样说，于是点头应下，但是想了想又不放心的说道：“可这鹿姨娘可是不太好相与，怕六儿你要受些委屈了。”
　　王大女儿说道：“这还不好说，有误会自然需要调停，要是六儿姑娘不嫌弃，今儿正好咱们就借母亲这个地方，正好请母亲当着中间人，岂不好。”
　　陆吾略一思索，觉得此法比自己同陶宁想的法子还要好些，于是就说道：“这自然是好的，就是不知道伯母是不是方便。”
　　王夫人经女儿的点播也是明白了鹿姨娘虽说是侧室，可毕竟是儿子屋里唯一的女人，不喜归不喜，可是得帮着好好笼络的，不然受委屈的还是儿子。
　　陆吾原本只是想请王夫人邀请鹿姨娘，如今直接是王夫人并大姑奶奶作陪，鹿姨娘就算再不懂礼数，总不至于不想在这家里混了吧。
　　甫一至晌午，鹿姨娘带着自己的女侍就过来了，还是一副弱柳扶风，娇滴滴的样子，在做的各位除了穿着六儿姑娘马甲的直男陆吾感觉她一副我见犹怜的感觉，王夫人和大女儿作为宗妇，很瞧不上她那副扭扭捏捏的小家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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