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女项云

　　徐氏坐在炕边盯着项雨，目光涣散，衣服被项婆子拉扯的凌乱不堪也没有整理。她只是无意识的抚摸着项雨的头顶，不到三十的手上皱纹密布，手背上还有很多每日劳作造成的伤痕，新旧交错，冬日的冻疮才刚好，还留着淡淡的红痕，手心老茧生硬，每每摸在脸上她都觉得刮拉的脸疼。

　　少女头发枯黄和茅草一样，又黑又瘦。犹记得她刚出生的时候，那天下着大雨，天乌沉沉的，可是她白白净净的。但是因为她是丫头，婆母不喜欢，名字都没有给取，还是老三自个取的。

　　那时候她想，她要好好爱护她，给她找个好夫婿好婆母，让她以后不要过和自己一样的日子。

　　小雨两三岁的时候，就知道跟在她后面帮忙干活了，那时候她走路还磕磕绊绊的。

　　15岁嫁入项家，如今雨儿都要十岁了。每日天不亮就要起来，给一家人烧水做饭，洗衣打扫，喂鸡喂猪，挑水劈柴，打理菜地，农忙时还要下地，等她忙完，都已经到半夜了。

　　她们娘仨每日不停的忙碌，并没有换来更好的对待 。

　　她的两个女儿，二丫头刚九死一生的醒过来，大丫头又被打的躺着不能动了，或许一辈子都好不了了，可她现在却连买药的钱都拿不出来。

　　没有钱，怎么给大丫买好药材，又怎么给她补身子，她苦命的孩子。

　　她不该把她生出来受苦。

　　“娘，我会治好姐的，你放心。”项云怕徐氏钻了牛角尖，轻声说：“等我们离开这里，一切都会好的。”

　　一句话惊醒了徐氏，她终于崩溃，抱着项云大哭起来。

　　徐氏哭了半夜，后半夜就一直盯着项雨，就像项云发烧时一样，寸步不离的照看着。

　　项云给项雨熬了药喂下，喝完药，项雨就睡着了，项云就一直陪着徐氏，直到实在撑不住了，才趴在徐氏的怀里眯了一会。

　　第二日一早，没有人喊徐氏做饭，项云等到饭菜上桌，直接过来了。

　　“既然大家都在，那我就说说吧。大伯娘昨日把项雨打断了脊骨，大夫说要是以后好吃好药的养着，或许还能好点，不然就得一辈子瘫在床上了。昨日郎中说若是用上续骨的药，怎么的一个月也得半两银子，你们商量看看这钱是公中出，还是大伯家出？”

　　项云话音还没落，项婆子就咋呼起来，“凭什么公中出？我没钱！”接着又道，“一个赔钱货，死了就死了，拿什么钱买药，门都没有。”

　　项云没搭理她，转而看向项老大和李氏。

　　李氏大声说：“咱们可是一文私房钱都没有的，家里的钱都是娘收着的。”都瘫了还浪费什么钱，以后都不能干活了，还不如早点死了。项老大跟着点头。

　　项云听完没有表态，又转而问项老头：“爷怎么说？”

　　项老头吐了一口烟圈，顿了一会才说：“农家哪有一个月半两银子，就是等到秋收把粮食都卖了也没有十两银子。”

　　“那爷的意思是每月拿多少银子出来给项雨买药？”项云让他直接面对。

　　“一文都没有！”项婆子插话，一个废物用什么银子，还得浪费米粮。

　　项老大和项大郎都低头不语，只项石头在那边趾高气扬的说：“死了就死了，一个赔钱货而已。”哼，让你个赔钱货打我。项二郎跟着附和：“就是，没有银子。”银子奶还得给他们买糖吃呢。

　　项老头没有回答，只把旱烟袋猛吸了几口，把自己挡在后面。

　　项云冷笑，“不给钱也可以。”她看到所有人一喜，才继续说：“反正家里有鸡有猪的，那我就一天杀一只给项雨吃，吃完了鸡我就杀猪，反正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而已，几下就死了，够吃好几天了。”

　　“你敢？!”项婆子一听就炸毛了，那些鸡猪她护的跟眼珠子似的。

　　“反正你们也不能一直盯着我，我总能找到机会下手的。吃完了这些我就去田里割青稞，反正青稞也比野菜好吃。”项云冷哼一声。

　　“或者我给你们支个招，一下子打死我们娘仨，反正我都死一回了，也不怕了。要是一下子不行的话，咱们就官府见了。不过项家一下子死了三房的娘仨，村里人能不能被你们忽悠过去就不知道了，可没有人愿意和杀人狂魔的一家子当邻居，闹开了你们就全下大狱吧。”项云没有给他们机会插话，继续铺垫。

　　一家人被她又是刀又是死又是官府大牢的吓的一激灵，只有项老头皱眉，依然在吞云吐雾。

　　项云也不催促，稳稳的坐着，总有解决的办法的，不是嘛。

　　过了好一会，项老头才出声：“你到底想怎样？”

　　“简单，分家，把三房的那一份给我，从此两家老死不相往来，项雨以后我自己赚钱养活。”

　　“分家可以，啥都没有。”项婆子一听要分她的东西就激动的炸毛。

　　“啥都没有你让我们娘仨吃什么？”项云往后靠了靠，轻笑道，“我还是觉得不分家比较好，毕竟家里有那么多鸡啊猪啊的，而且每年都养，你养啥我宰啥，地里种啥我就给项雨做啥，多简单。”

　　全家又被项云一刺激。

　　“分家。”把这几个拖累甩出去也好，省了几口粮，项老头看向项婆子，“家里有多少钱？”

　　“哪有钱？吃饭都吃不起，一文钱都没有。”项婆子转身坐在里屋炕上生气。

　　项老头沉思，片刻说道：“给你们一亩地，两只鸡，你们屋里的东西你们带走。”

　　“我要两亩地，四只鸡一条猪腿，还有老宅的地锲，您总不能让我们没地方住吧，说出去也不好听啊。”项云眼睛转了转。

　　“老三都绝户了，你还敢要那么多。”李氏感觉分的都是她儿子的东西。

　　项云没理她，她的目标只是分家，多的都顺带的。

　　项老头想了想，“你父亲没有儿子，只能分你们一亩田，猪还没长起来，不到年下不能杀，给你四只鸡，老宅可以给你们落脚。”

　　“成交。”项云松了松腰，“去请里正和村长来见证吧。”

　　能在家里解决的事情何必闹的满村皆知，她是不怕流言蜚语，总要为娘和项雨考虑一下。现在这样传出去，她们就是被赶出去的，舆论都会向着她，多好。

　　使了大郎二郎出去请人。

　　村长就住在村里，来的很快，一进门就问，“怎么回事？我听二郎说，老三家的要分家？”

　　项云起身让座，改了声线，带了点哭腔，“是的，村长爷爷，是我要分家，我要带个娘和大姐单过。”

　　“胡闹，你们几个妇孺出去怎么活？”项老三家的他知道，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人，给老项家当牛做马，从来也不多吭一声，这要是出去了，两个丫头这么小，没几天估计就要饿死了。

　　“村长爷爷。”项云哭惨：“昨日我大姐被打断了脊骨，可能一辈子都起不来了，分了家，我努力赚钱，哪怕日子难点，好歹有她一口吃的，也不拖累了老项家。”

　　“你们……”，村长楞了一下，这是带着一个拖累被赶出去了，亏得二丫头还维护老项家的脸面，“你娘可也是这个意思？”

　　“是！”只见徐氏从门外走来，满脸憔悴，眼下乌黑，只是眼神有着从来没有过的坚定。

　　她要亲自照顾自己的两个丫头，是死是活也好过被别人嗟磨死。

　　村长叹气，既然如此，大家帮衬一口，也许比在老项家当牛做马的强。

　　老项家住后排最西户，他住前排都经常听说，打骂老三家的妻女都是常事了，偏偏老三家的娘仨个都是打骂都不吭一声的人，别人想帮着说一句公道话都没法开口，免得她回头被打的更狠，前两天才听说二丫掉河里了，还是恰好碰到下山的林大刚，才捡回来一条命，这大丫又被打瘫了真是作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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