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叫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你

作者:牛二推广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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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避


      她要回来了?得知这个消息他无来由地一阵紧张,像做了亏心事一般,忐忑和不安不知该往哪藏。明明他们日常聊天内容都很正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掺杂一丝丝的暧昧。
      也许是因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会不時地梦到她。并且,在梦中都有着程度各异的,暧昧的互动。甚至是让妻子知道了他都觉得自己不可饶恕。但他还是十分坦诚地告诉妻子,女学生约他吃饭。只是在问及具体人数時,他含糊其辞没有交待实情。心虚吗?他问自己。又说不清楚眼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然后她就回来了。
      並且在回到 K 市的第二天就约他单独吃饭,他猶猭了一下。但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他想要听她的声音,想要听见她自己,想要看见她的存在,想要知道她是否有了答案。作为,对,作为对他教学成果的检验。仅此而已。于是答应了。那天的借口是什么来着?对了。给她接风洗尘。
      她撒娇说道,我们难道不算好朋友吗?有很多事我都觉得身边找不到人说,只能和老师说呢。我以为我们早就是朋友了。
      那也许就是吧。何况只是吃个晚饭而已,吃完就回去。他对自己的多虑和心虚又嗤之以鼻。
      相约的那天她穿了一条吊带裙。虽然低胸又露背,但整体还是较为乖巧可爱。Vera倒很安分守己地,确实没有搞什么出格的动作。也许也是因为她自己也还在犹豫如何抉择。总之说好的吃晚饭真的是好好的吃晚饭,甚至连饭间的话题也只是平淡如水,没能往任何地方深入。毕竟两个人都揣着不同的心思,都在装模作样,谁也没打算表露真实的自己。他有些苦恼,不知该如何突破。但随后又想,如果她不再有新的问题和烦恼,自己自然也没有必要再去充当老师的角色去引导。他不自觉地对这样轻易就放弃了的她有些许失望,反倒有点盼着她出些什么事了。
      然而,卸下了支教负担的他并没有如想象般的那样轻松,情绪反而变得奇幻又微妙起来。饭后她提议,吃得这样饱,不如散散步?他没有反对。怶時已经入秋,但 K 市的天气向来不大体现得出季节,一年四季都又湿又熱。但幸好已至深秋的此时也不算太熱,所以稍微走走,有一丝的微风,还是蛮舒服的。
      「……」走着走着她似乎说了些什么。
      「什么?」他没有听清。
      「我后面拉链开了,自己够不着,老师能幫我拉一下吗?」
      像被雷劈中,大腦一片空白。黑的,带蕾丝。肩带的上方还有颗痣。他靠近,一整片雪白在他面前一览无遗,天有些微微凉,视线触及肌肤上迅速蔓延开来的鸡皮疙瘩,顺势攀上他的手臂席卷开来。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像过电一般,咻地一下窜到了心脏,那上面也似布满了密密麻麻凸起的颗粒,轻轻打起颤。汹涌着企图制止自己越界的理性像在百米冲刺跑中被突如其来的障碍物拦下,不知如何前进了。
      她回头甜甜地笑说谢谢老师。万千颗颗粒瞬间尽数退散,温度回升,甚至有些微微发烫。他恍惚地想,不会是发烧了吧?于是他不自觉地有些担心,她穿的这样少,不会感冒吧?他低头看她的手,总觉得该是冰冷的,情不自禁想要替她捂热。手臂自然地随着步伐晃动着,手指却不安分地蜷曲,勾起又松开,像想要勾住些什么,无意间撞到她的指尖,果然是冰凉的。但他不敢逗留,触电般收回手。
      「这里有个小酒吧,要不再坐会吧?」她又说。
      他该拒绝的,但不知为何他无力拒绝。一句算了始终是卡在嘴边吐不出来。一句「好呀。」倒是轻而易举毫无阻力。他内心唾弃自己,没出息。他又怀疑道:若他真如自己相信的那般理性,为何此时会抑制不住地感到欢喜又忐忑?
      于是来到酒吧,是个清吧,放着舒缓轻柔的音乐。酒倒是调得烈。他尝了一口,像基酒不要钱似的死命加。他莫名有些担心,怕自己身为低等生物的那些劣根性会在酒精催发下暴露出来不受控制。但她没有拉着他喝很多,让他有些意外,也对 Vera又添了几分好感。毕竟劝酒的人真的很讨厌。
      但似乎在没有人劝酒的这类场合中总往往更容易喝多。
      「老师叫的是什么?好像很好喝,可以尝尝吗?」经典的借机间接接吻手法。
      他只犹豫了一秒钟就将酒杯递给她。只见她双眸似荡着春水,抿了一口,期间不忘眼波流转地望着他,笑说,「还不错,不过不如我的好喝。」他觉得自己随时要溺死在那里面,只好像默念咒语一般地提醒着自己要遵守契约,强压下那股狰狞地挣脱开锁链燃起的猩红火焰。
      他接回酒杯,没敢问她要她那杯尝尝。她的口红被口罩磨擦得所剩无几,他辨不出她具体下嘴的位置,于是无法确定是否与她间接接吻了。一时间心跳又快了。悄悄抬眼看她却没有一丝的异常,完全不为所动。他于是再一次自我批评,怎么思想总是这样龌龊。但他牢记住了那晚那杯酒的味道,无法制止地想象这就是她的唇的味道,夹杂着气泡的酸甜里掺了一丝辛辣。
      实际上事态也没有往龌龊的方向发展。那一杯有些过浓的酒后,她便提议散场了。除去她临上出租前摇摇晁晁,搂着他的肩才勉强站稳的那一小段插曲外,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她娇软的身躯紧贴着他,摩擦着,像故意要他清楚地感受她的轮廓。他的理性停滞片刻,继而又猛烈地抢夺着空气,像个小提琴初学者,拙劣又断断续续地拉锯着,令人心里发慌。
      低头便对上她一双摇晃着的眼,声音像蒙上一层雾气软绵绵地向他请求着:“老师,我手好冷。”说着不等他反应就自顾自地将手伸向他,却又恐惊扰了他似的,小心翼翼的指尖只在他掌心画圈打转,像得不到批准就不敢前进。琴弦崩断,蹩脚的演奏和思考戛然而止。酥麻瘙痒的颤栗俘虏了他,他慌得险些将她一整个甩出去,却浑身乏力,轻飘飘地捏住了她试探的手指。是酒,是酒精的作用,他推卸着。
      无论如何,他终究没将她推开。她有意让调酒师给他的那一杯下了重手,就是想勾起他最深处,最真实的那一面。他到底是没能抵抗,任由她在无边的暧昧中得寸进尺,逐步越界,她心满意足地想,他的道德准则也许不若她想象的高。如此的话,她只需要给予足夠多的诱惑,他便会背离,便会成为她的所有物。
      他试图拾回理智分析了一番,Vera 一直都是从前的那个 Vera,大大咧咧惯了,没有顾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反倒是自己,自己在做什么呢?是太容易被误导诱骗的感官,是人天生的劣根性在作崇吗?他一时之间又有些无奈,向来自诩理智冷静高等人类的自己这种时候居然全推脱给不齿的天性吗?
      总之他说服着自己一切正常,边谴责自己不够高尚。他无法允许自己这样堕落,却无法抗拒,始终无法将她从脑内摘除。尤其是她那黑蕾丝边,还有她背上的那一颗痣,还有那个酸甜的吻。莫名地,总時不适时地浮现,无法令其打住。
      他又想,作为一个已经工作的人, Vera 一年里也回不了 K 市几次。平日里隔着屏幕聊天的时候倒没出过什么岔子,何必过于担忧,顾虑他们之间或有或无的,奇怪的氛围。反正一年最多也就见两次,最多是吃个饭,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Vera 回K市的第三天。
      V:老师最后去看那部电影了吗?我还等着给你发我写的观后感呢!
      他在院线上映期间已经看了,于是催着她将观后感发过来。虽说他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太深入,但他想,一个影评而已,又能深到什么程度呢?他实是矛盾得很,出于契约精神的约束他本能地抗拒着与她更多更深刻的交流,却又始终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他想要知道她的形状,她的味道。像什么呢?像个瘾君子。事态朝着越来越错误的方向发展。不该是这样的,这不对。他分明只是想要给予她辅导和指引,才好奇她思想的模样。但她始终像蒙了一层似有似无的薄纱,叫人看不清楚,又让人心痒地想要一探究竟。不仅是精神上的,还有感官上的。
      V:啊不过我用中文写的耶,要不再出来吃个饭吧,我直译给你听。
      他接受了。也许是因为那部电影给他带来过大的冲击,以至于他想要仔细认真地钻研别人角度的评价。尤其是她的,他格外期待。于是以此为由,他们又约了次饭。但显然一个饭局过于短,堪堪够他俩讨论基本剧情和电影制作的精良,根本不足以禅述清楚她的看法。她因此提议再找个清吧吧,好好聊一聊。他不过犹豫了片刻便也说好。
      到了酒吧后他先去上了个厕所,回来时正好碰见一个旁桌的男的在和她搭话。见他回来了,她招了招手示意他快过来,将那个看上去颇为年轻帅气的男人赶走了。他问她那是个什么人,她坦白说是来搭讪的。又说,我告诉他我的约会对象要来了,所以让他赶快走。
      「如果我不在的话你就和他走了吗?」他实在没有忍住问道。
      「所以我们算是在约会了吗?」
      他一时之间没有办法接话,心跳又激烈了起来,只好催她赶紧步入正题。
      关于电影的,她说了许多。她将她那一万多字的观后感用英文复述了一遍,很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地翻译给他听。
      她先从问他如何理解荒诞开始,她说记得我曾经问过你的那些许多问题吗?其实都是源于生活中的荒诞吧。其实我们每个人的人生终将逃不过同样的问题,终会有需要面对荒诞的一天。
      「写这篇观后感是去年这个时候了,那个时候我读的书不多,也许多都没读透,所以可能想法和理解还比较浅薄甚至有错误的地方。
      不过我认为,说到底这电影展现出的不过是一个“存在”和“被预设的本质”之间的矛盾催发的对抗。主角从出生起就被赋予了一个所谓的生命的意义,并一直以来遵循着这条别人为他定下的路,坚信着这就是自己要的人生。
      但最原始的,最先于本质的那个“存在”无法接受别人的定义,无法融入于框架内,所以他痛苦,他挣扎,以一种神经质的状态最终呈现在别人眼前。他在一次意外中才模糊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彼时只有一个不成形的飘渺的轮廓,于是他一点一点将那些把自己困在世俗内的,能将自己框住的东西和人斩除,也在过程中逐渐意识到那些框架是毫无意义的虚无,他过去的追求都毫无意义。于是他在电影的结尾最终爆发,涅槃重生,他通过接受了荒诞找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意义。尽管那是不符合社会准则的。
      所以这确实是一个喜剧。多少人终其一生头破血流无法找到的终点,他找到了。」
      他惊觉他看得居然远不如她细致。她有些忿忿说觉得大多数人的观后感都浮于表面,只知痛批社会漠视了人们内心的痛苦才把一个好人逼疯云云,说这是一场无法阻止的悲剧。他们根本没有真正地领会到这部电影的内在的精髓。
      他又开始怀疑了。许是有些后悔做出赴约的这个决定。她总结出的比他想象中的她会说的,要多得太多。诚然他为能夠听到这些而感到亢奋,激昂,但他更怕这情绪会将他拖向无可救药的,无法逃离的深渊。他太懂他自已了,他太容易被这些论调吸引了。尤其她在影评中提及自己也曾有过相似的过去,此刻他只想要听她说更多,想听以前的她,现在的她,想知道她是如何蜕变。
      眼前的她随着音乐晃动,又或是叙述完了万字感想所以酣畅淋漓的快活模样,像是找到了那个幸福的定义,找到了自己的“存在”。
      他没忍住问她,那你呢?
      她说,我当然知道。也许老师还不如我清楚呢。
      可能是因为话匣子打开了,又也许是在酒精的催发下,猝不及防地她胡言乱语了起来。虽然这本就是她计划好要说要说给他听的,但也许不是这样早,也许该等时机更成熟些的时候。但什么叫成熟的时机?她不知道。
      酒着实够烈。为了灌倒他她自己也喝了不少,没有办法维持着百分百的清醒。
      憋了七年了,她终于还是向他坦白了高中起她的那些小心思,是她早想向她坦白的,却始终碍于“时机不成熟、不合适”所以从未揭露过的。
      「老师难道没发现吗?我一直,一直一直一直都喜欢着你啊。」
      他没有接话是因为没有反应过来,反应不过来,甚至怀疑是自己酒精上头出现了幻听。挣扎着,逼迫自己恢复清醒,他强迫自己面对,这是个错误的话题错误的发展趋势,应该尽快转移。或者说点什么客套的感谢的话之类的。他总感觉事态要朝着不可挽回的方向去了。
      「不早了,早点回去,家里人该担心了。」他挣扎着提醒道。
      「不会呀,毕竟有老师在,怎么会不放心呢?老师肯定会照顾好我的,对吧?」
      她似乎说过,她酒前酒后形象有些分裂,判若两人。以往常会在醉酒后的第二个白日里产生人生怀疑。酒后的她会将平日里她那些藏着掖着的秘密大公开,一点也藏不住话。甚至会更加胆大包天地,添油加醋地,赤裸裸的。
      总之不知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又过了多久,她已经躺在了酒店的床上。是老师将她放到了床上,然后准备离开。但他没能成功,手臂被床上的 Vera 紧紧拉扯住,甚至将他一个趔趄拉到了床上。
      「不要走,我害怕一个人…」她不清醒地喃喃着。
      他心里没来由地一软,原本企图挣扎开被她拉着的手也一下失去力气。她是伏特加的味道。都怪酒精。临失去记忆前他的最后一个念头,始终不忘给自己找个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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