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你时天未暗

　　蒋慈似乎有听见频率规则的心跳声。

　　“你不就是想投怀送抱么。”摁住她背的那只手更加使力，“不过我没想到你这么不挑，看我这里不成，就去找Allen了。”

　　蒋慈拼命推他：“你……变态啊，弄疼我了！”
　　曲黎讥讽一笑：“你以为Allen是什么绅士？”

　　“至少比你好！”蒋慈想了想又补充，“比你绅士！比你君子！比你会尊重人……”

　　嘴上喷得不饶人，可她脑子里想的却是梁笑提及曲黎募捐一事，声音渐渐弱下来。
　　她挣扎无果，干脆自暴自弃，两只手无力地垂着，半点也不想挨着他。

　　房内昏昧的灯光隐隐作祟，她竟然觉得曲黎的声音变得有些柔和。
　　他说：“你这就是仗着我拿你没法子。”

　　蒋慈实在不习惯与他这样地暧昧，想干脆手脚并用强行挣脱出来，然而下一秒只听他附在她耳边又不紧不慢说：“把你的采访问题发我。”

　　她一愣，立刻警惕道：“……我的那些问题，可都是针对他的……”

　　曲黎出人意料地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也不带一根刺儿地说：“我让他给你答。”
　　他好像是头一回这么温柔地说人话，蒋慈愕然，很想问他是不是也醉了。
　　“文字，还是录音？”他问。
　　“……需要他的视频。”
　　“好，把要求都附上，我让人替你采。”
　　“……”

　　蒋慈瞠目结舌，一时间忘了自己要做什么，似乎整个世界都静默了好一阵，才听他打破这片沉默。
　　“明天挑个时间，从公寓里搬出来，我给你找好公寓，让人给你搬家。”曲黎说出了重点。

　　蒋慈还在游离，一听这话，条件反射地反驳：“不行，房子我签了一年。”
　　曲黎的手轻轻掬着她的腰，很轻，几乎只是触碰着裙子，蒋慈没有任何异性肢体接触的不适感。
　　“还要跟人住一块儿？”曲黎突然用手捏上她的腰，像捏一只蚂蚁一样轻巧。
　　蒋慈身体一僵：“……是啊……啊！痛——”
　　曲黎竟然用力掐她的腰！这个死暴力狂！
　　她疼得喊出声。

　　“光彩吗？”曲黎没了耐心，放开她，面沉似水，命令的语气说，“搬出来。”

　　蒋慈扑腾一下坐回床上，觉得这话又讽刺又好笑，微微一歪脑袋，自下而上地回视他，忽地笑出来。
　　“在你心里，我这样的穷人本来就不光彩吧。”她说。
　　曲黎没吭声。

　　“既然你已经断定我肮脏，那还管我做什么，嫌弃了，碍眼了，脏了你的体面，你就丢掉啊，反正——”蒋慈抬起的眼皮一落，垂眸看地毯说，“你也不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

　　曲黎微微蹙眉：“那件事，还在怪我？”

　　“哪敢啊。”蒋慈一掀眼皮，冲他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呗，那时候明明就是个灰姑娘，根本没有水晶鞋，还痴心妄想要挤进你的圈子，结果倒好，让你们看了一场笑话了。”

　　曲黎听不得她轻贱自己，低声斥道：“你少跟我阴阳怪气！”

　　蒋慈又回忆起刚来澳洲那会儿，开学第一个周末连迎新活动都没去，就飞到悉市找曲黎。那时曲黎的律所刚起步，与当地议员和同行应酬颇多，她来酒吧找他时正遇上他与女人调情。

　　此前，蒋慈问他在哪儿，曲黎迷迷糊糊地发了个定位给她，哪里知道她只身来了悉市，一见到她颇为诧异，上下一打量穿着M大logo卫衣的马尾女生，说：“你怎么来了。”

　　女人美艳得很有攻击性，语调却软，搂着他的脖子直笑他：“Leo哪里认的这么纯朴的妹妹呀？”

　　曲黎酒吧里还有局，怎么会让“纯朴的妹妹”扰他呢，他都嫌她不够有面儿，不肯带她进去介绍给同行朋友，只让她在外面干等着。

　　蒋慈等走了一波又一波醉汉，那时她的口语还不足以打发流氓，她躲那些酒鬼躲到了酒吧后街的涂鸦巷子里，没想到他们尾随而来，人多势众，把她团团围住，言语挑逗嫌不够，差点上手轻薄时，幸好曲黎的助理陈南北赶来，带着酒吧的保安吓退了他们。

　　……
　　蒋慈低头去看捆绑得完全不一致的鞋子，滑稽的很，一只鞋的缎带高贵地裹着纤细的脚踝，另一只耷拉着堆在脚上。

　　“曲黎，算我输了好不好，我跟你压根就不是一个段位的，在你眼里我不过就是条流浪狗，你开心了逗逗，不开心了看都不看一眼。”她妥协道，“我认了，真的。”

　　说着，她心里像被捅了一道，疼得她只能放低姿态说：“如果你还念一点我们一起长大的情分，就放过我吧，不要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也不要再干涉我的生活了。”

　　曲黎平静地听她说完，双手捞起她，发觉她竟然在颤抖。
　　他直直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是，我是暗恋过……不，怎么能叫暗恋呢，傻子都看得出来我喜欢你啊……我不信，不信你不懂，我喜欢了你多少年，我自己都记不清了，因为我曾经从来不敢数，我怕，我怕就连我自己都可怜自己，我更怕我坚持不下去……”

　　蒋慈带着哭腔语无伦次，不停哽咽。
　　她一滴眼泪落下来：“我是喜欢你才坚持的啊……”
　　“……你凭什么，凭什么要轻贱我的这份心意……”

　　她泪如雨下，完全不受控，仿佛要把这些年受的委屈通通流干净。
　　她像暴雨中一朵摇摇欲坠的花朵儿，被雨水冲打得抬不起头。

　　曲黎把她按回床上，一掌扬起她的后颈，迫她正视自己，四目相对，他说：“我没有。”
　　蒋慈别过脸，不肯看他。
　　这话无论是不是哄她，现在听来，已然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窗户被一阵阵的妖风呼得轰轰作响，曲黎看了一眼窗外点点灯光，在这么一瞬，所有有关她的记忆画面一闪而过，像拖着长尾巴的彗星划过夜空，最后只留下一道隐隐的亮痕。

　　无风，室内又静了。
　　依旧沉默着。

　　蒋慈站起来要走，曲黎没拦她，走到门口时听他拉开了阳台的门。
　　“以后别倔了，吃亏的是你。”他就着横进来的风说。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