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凡间历劫的日子

　　次日清晨，白清婉回清明山庄换了套女装便同许卿容去了锦云楼。许卿容想着白清婉在，便没叫凌云跟着，让他在家中休息。

　　到锦云楼后，白清婉随手挑了匹淡蓝色的云锦，毕竟香囊是女儿家的东西。而许卿容此时正在看一款黑色绸缎。

　　“卿容，我觉得许叔应该比较喜欢黄褐色，财源广进。”白清婉将一匹镶着金丝的深黄色绸缎递到许卿容面前。

　　“我爹可看不上我做的衣服，那个，这是给哥哥的。”许卿容补充道，“换个深点颜色，耐脏。”

　　白清婉点点头：“小卿容长大了，都知道心疼哥哥了，不如你也给我也做一套，夜黑风高的。”许卿容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笑声应下。

　　就在此时，白清婉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温娘，这些年你受苦了。”

　　白清婉恍神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那声音又想起：“是我对不住你。”

　　“卿容，你先回去，我还有点事。”不等许卿容回答，白清婉抬腿出了锦云楼。

　　寻着声音白清婉来到了锦云楼后边的一个小院。只见一位中年女子正从背后抱着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正是清明山庄庄主、白清婉的父亲白晨林。

　　“我不怪你，是那帮贼寇害了你。”中年女子抽泣道。

　　“温娘，往事如烟，咱们都忘了吧。各自好好生活。”白晨林伸手拉开了环在自己腰上的手。

　　女子突然激动起来，“为什么？为什么？吴大锤她哪一点好？不过是个胸无点墨、不学无术的山匪！”

　　白晨林厉声喝斥：“温娘！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白清婉脑袋有些转不过来，这个女人是谁？为什么父亲会私下来见这个女人？为什么这个女人说母亲是山匪？然而白清婉已然没有心思细想，她为母亲难过。曾经只是觉得父亲严厉了些，但至少是个坦坦荡荡的正人君子，虽与母亲话不多，但逢年过节一家人还是会一起吃饭。

　　白清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她想去质问父亲，可她不敢，她想去询问母亲，可她不忍。想来想去，也只有和小喜聊一聊了。“小喜，你说若是自己在乎的人做了不好的事，该怎么办？”

　　小喜疑惑道：“小姐，您又在想什么呢？既然在乎，若是那人痛改前非，小喜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痛改前非？白清婉回想起父亲拉开了那女人环在他身上的手臂，想必如今对她应该没有私情吧。

　　想到这儿，白清婉心绪开阔不少，总而言之，她还是愿意相信父亲的。就算母亲曾经真的是山匪，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圣上也大赦天下，没道理说天理不容。即便是那十恶不赦之人，也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说，更何况母亲日日心善积德呢？不过，今日之事着实有些蹊跷，怎么他们就偏偏约在锦云楼后院？按道理这等隐秘之事该约在人烟稀少的地方啊。

　　思及此处，白清婉换了一套黑衣，带着一个黑纱笠帽回到了锦云楼后院。

　　“你是什么人？”温娘见到白清婉很是惊慌。

　　白清婉步步紧逼，“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温娘瞳孔放大，大声吼道：“吴大锤那个不要脸的女人派你来杀我？”

　　“你既已然知晓，死前可有话说？”白清婉平静回道。

　　温娘满脸的愤恨，“吴大锤那个不要脸的贼人，夺我夫婿，害我至此，永世不得好死！”

　　白清婉伸手甩了她一巴掌，冷冷道：“我家夫人知书达理、温婉贤德，岂容你这般诋毁？”

　　温娘听后像是疯了一般，仰天长笑：“知书达理？温婉贤德？你可知她做的那些龌龊事。”那些深觉世道不公的人都喜欢一遍遍对人们讲述她们过往的辉煌、痛苦和无奈。

　　十九年前，那时白晨林还叫白道麟，是安南军军师，而安南军首领便是如今的武忠侯萧贯日。当时萧国内乱刚平，朝纲不稳，邻边南国趁机起兵攻萧。

　　年仅十八岁的萧贯日率八万安南军奋力抵抗。由于后续粮草不足，白道麟请命进城筹粮，可刚逢国乱，上下动荡，城中百姓哪有闲心管国家大事，能养活自己已是万幸。

　　那时天庐城城主温晋鹏在城中威望颇高，有一小女，名唤温姝瑗。白道麟为说服城主，有意接近温姝瑗，他为人聪慧又一表人才，很快便赢得了温姝瑗芳心。在温姝瑗的软磨硬泡下，温晋鹏终于答应见白道麟一面。

　　白道麟凭借自己三寸不烂之舌，分析得失利弊，阐述国家大义，最终赢得了温晋鹏点头，但前提条件是若是白道麟衣锦还乡需娶小女温姝瑗为妻。温姝瑗知书达理、热情温暖，白道麟还是有些好感的，且事态紧急，白道麟忙忙应下。

　　后来安南军大获全胜，当今圣上大赦天下，白道麟却没有回来。温姝瑗四处打探才知道他在押运粮草的途中被一群贼寇头目的女儿看上，掳了回去，而那个头目的女儿便是白清婉母亲吴大锤。

　　温晋鹏气不过，想带人剿灭这群贼寇，上了山却发现他们已了无踪迹。第二年温晋鹏便郁郁而终，温姝瑗也被迫嫁给了城内富商，可那富商不安于室、粗鄙好色，接连娶了十几房妾室，还经常对温姝瑗拳打脚踢，温姝瑗万般无奈只好设计离开。

　　如果说之前白清婉对温娘是厌恶的话，如今便只剩下同情和无奈了。此人虽已满脸风霜，但从五官来看，曾经应该也是个好看的姑娘。如今这副样子，像极了路边泼妇。不过，哪个女子不想做个温婉柔和的人？只不过或是这世道不许，或是其夫不明，她们才被逼无奈走上了这条路。

　　难怪父亲总不同母亲说话；难怪自己作为江湖儿女，父亲却希望自己做个大家闺秀；难怪庄内都不曾提母亲姓名；难怪母亲明明不喜欢读书却会看些治国之道，明明喜欢烧鸡酱肘子却装作自己喜欢清汤小菜，这都是为了博取父亲欢心；难怪父亲化名晨林：鴥彼晨风，郁彼北林。未见君子，忧心钦钦。如何如何，忘我实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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