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凡间历劫的日子

作者:竹竹大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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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黑风高月,揽月摘星侠


      传言神仙下凡历劫分为两种,一种是自愿下界,一种是因错受罚。若想功德圆满、仙法精进,需得满足以下两个条件:一为不可自尽,需享尽原定寿元;二为凡尘一世,所建功德不可少于罪孽。若违其一,魂飞魄散。故而少有仙者自甘历劫,多是被逼无奈。

      近来京城出现了一个采花大盗,说是生得有些丧尽天良,贼眉鼠眼,黑不溜秋,唯一的优点便是脸小,可偏偏是个不爱干净的主,一大坨络腮胡盖着半张脸。传言时不时便会掳走一位官家小姐,事后再又送回。京城被劫的小姐已有三四个,她们回来后除了觉得有些乏累,倒也没有其他不适,还说此人虽然其貌不扬,声音却是极为好听。

      此时天启城内一个茶馆屋顶上正躺着位白衣男子,面如傅粉,温和自若,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微笑,双眼微眯,透着几分漫不经心。他一边喝着酒一边听着屋里说书先生大肆宣扬最近在城内传得沸沸扬扬的采花事件。

      白衣男子心想,这个采花贼倒是个有意思的人,把人劫了,还能让人对其声音念念不忘。莫不是他自知相貌丑陋,妄想靠声音来重拾自信?故而劫了些年轻貌美的姑娘秉烛夜谈。

      想到这儿,白衣男子不自觉笑了笑,这种故事也就骗骗三岁孩童,怎得自己还深想了?若真是这般,各位大人担心女儿名节受损,定会封锁消息,暗中探访,怎的会任由这些个说书人四处宣扬?

      这位白衣男子名唤白清,自诩是位穷人,穷得连进茶馆的钱都没有,所以每次都是仗着自己的轻功独步天下,飞到人家茶馆屋顶听八卦。至于他的酒哪里来的嘛,自然是偷的,不过他称此种行径为劫富济贫。

      “闲人避让!武忠侯今日未时归城,闲杂人等速速离开!”两列官兵骑着马,举着武忠侯的府旗,大声嚷道。

      武忠侯原名为宁贯日,治军严明,骁勇善战,是当今圣上的结拜兄弟。虽说不是同胞,但二十年前曾救年仅十三岁的陛下于宫乱之中,后又为替圣上巩固政权,四处征战。四海承平后被圣上赐于国姓,改名为萧贯日。

      可以说如今萧国的海晏河清有一半是他功劳。也正是因此,最近几年传出了不少关于这位侯爷的流言:武忠侯萧贯日功高盖主,狼子野心。

      白清此时是有些纳闷的,按理说武忠侯这个月初刚入京述职,照往年惯例,至少会待上一个月,怎么这次半个月都不到便回来了?

      当然不止白清有此疑惑,街边一青年男子小声嘀咕道:“武忠侯怎的今日回城?往年述职不都是上半年和下半年各一两个月吗?咱们圣上疑心重,怎会放心?”

      “小兄弟,可别胡说,咱们圣上厚德贤明。”他身旁的中年男子嘱咐道,随后又自言自语道,“不过,武忠侯此次回城,难道那事是真的?”

      “不知是何事?”青年男子伸长了脖子。

      中年男子神色顿时警觉了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没人盯着自己,便移了移身子,往青年男子靠近了些,然后悄声道:“你还不知道吧,我听说侯夫人的妹妹前几日被采花大盗掳了去。”

      青年男子听后张大了嘴,随后又点点头:“此事当真?这就难怪了。侯爷与侯夫人向来感情深厚,夫人与其妹妹感情又好,如今四方战局稳定,也只有此事能让侯爷如此上心了。”

      白清虽与他们有些距离,但这么多年听墙角功夫也不是白练的,百米辨声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不过他也不知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武忠侯在萧国威望极高,按道理若是没这事,说闲话的人断然不会把采花大盗的事往他身上引。不过,倘若真是如此,那便有意思了。

      随后白清将葫芦里的酒一饮而尽,起身一跃,只见空中一道白影往南边天庸城掠去。

      天庸城是武林侠客的聚集地之一,紧邻天启城,位于萧国以南,如今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清明山庄便坐落于此。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小喜都要担心死了。”只见一位身着浅蓝衣裙的姑娘坐在庭院中,正摆弄着盘中的各式点心,头也不抬地说道。

      白衣男子听后双手抱臂,慵懒地靠着亭边的一棵树,笑道:“小喜啊,你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走点心?你照照镜子,嘴里还含桂花糕,头也不抬,哪有一点担心你小姐的样子?”

      蓝衣女子吧嗒着小嘴,急忙咽下口中的糕点,随后抬头望向白衣男子,露出灿烂的笑容,道:“小姐,您可是夜黑风高月,揽月摘星侠,自然不会与我这种小丫头一般见识。”说完便扑到白清身上。

      “小姐,下次出去还是带上我吧,今日我一个人在家好害怕的。”说完小喜便开始哭,仿佛这几个时辰受了许多的委屈。

      白衣男子别过头,淡淡回道:“脏。”

      “嗯,小姐,我不嫌弃你的。”小喜将嘴又在白衣男子衣服上擦了擦。

      白衣男子叹了口气,伸出一根手指将眼前的女子推开,幽幽道:“我是说你手脏。”

      “小姐,您是不是嫌弃我?小喜时时都在担心您,您却......”

      见小喜两手握成拳,假意拭泪,白清偷偷翻了个白眼,提醒道:“你下次装哭记得提前弄点水在眼角,这样或许能打动一下你小姐我。”

      说完白清便抬腿往屋内走,一边走一边问道:“可有什么事?母亲可有过来?”

      小喜见白清问起了话,立马收了玩笑,答道:“倒没什么大事,不过今日夫人差容慈姑姑过来请您一道用膳,我说您今日约了许姑娘学刺绣,上街买布料去了,不知午膳是否回来。”

      白清听后,刚喝进去的一口茶被喷了出来,忿忿道:“小喜啊,小姐我若是今后死了,一定是被你气死的。你说什么不好,偏要说学刺绣,逛青楼都比这个可信。”

      小喜满脸的惊讶加惊喜:“您逛青楼去了?也不带着小喜。”这丫头语气还透着些委屈与遗憾。

      白清失笑道:“小喜呀,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自当随你心愿,你既然这么喜欢青楼,不如挑个良辰吉日,我敲锣打鼓把你送过去,你可以以后一直待在那里。”

      小喜听后猛摇头,抓着白清衣角,一边摇一边低声道:“小姐,我错了。”

      白清剜了一眼眼前女子,喝了口茶,问道:“错哪里了?”

      小喜忙道:“不该说小姐去青楼。”

      白清无奈摇了摇头,暗暗叮嘱自己不可再对牛弹琴了,随即转言吩咐道:“我要沐浴了,你去备水。”小喜点点头,一蹦一跳往厨房要水去了。

      室内热气弥漫,白清伸出手指,试了试水温,便解了衣服在桶中坐下。袅袅升起的水汽渐渐扫去了白清的疲惫,她不禁回想起今日在屋顶听到的那个采花大盗。

      他究竟是何人?为何不劫商家富女,反倒招惹一些官宦小姐?如果真是劫色,为何事后还要将人送回?还有,他究竟有没有劫武忠侯夫人的妹妹?此事疑点重重,如真要查清,恐怕只能从被劫女子下手,不过天墉城距京城四五天路程,只能先看看能不能从侯夫人妹妹那里查到点线索了。

      虽然白清轻功卓绝,在武忠侯入京述职时,也拜访过侯府酒窖,但如若真出了这事,府内守卫定会加强,如今怕是不能贸然潜入。

      此外,武忠侯今日回府,其声名在外,从前也未交过手,保险起见,还是晚上先探探侯府守卫,在弄清楚其实力和府兵布局前,急不得。思及此处,白清放宽了心,悠悠睡了过去,许是今日奔波两城之间太过乏累。

      梦中白清看到了一位姑娘,十六七岁模样,静坐于梳妆台前,身着一身红色嫁衣,发髻上挂着一支金色凤钗。虽说是喜事,整个环境却安静得可怕,像是涂着鲜血的无间地狱,听不到笑语,见不到希望。

      白清暗道:又来了。紧接着,她便被这绝望感包围着,排山倒海的苦楚压得她一时忘记了怎么喘息。

      “一切都会过去的。”梦中突然传来一道男声,声音很轻,却像是冬日里冲破黑云的阳光,温暖而有力。

      白清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在濒死的边缘慢慢回了神,狐疑道:“为何你总出现在我梦中?为何我只能听到你的声音却见不到你?她到底是谁?我为何总是梦到她却看不到她的模样?”

      男子顿了顿,浅浅回道:“这是你的梦,你该问你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答案。

      白清心绪本就不佳,听男子这般回话,不屑一顾道:“每次都是这句话,我就不该问你,故弄玄虚。”

      “公主,吉时到了,该启程了。”

      一道清脆却透着疏离的声音将白清的思绪拉回了梦中,“可有法子帮她?”

      “路是她自己的,你帮不了。”男子仍是淡淡一句,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事能引起他的兴趣。

      白清皱了皱眉,神色黯然道:“一个金枝玉叶本不该受这个苦,至少不该在她母亲过世后第二天被迫出嫁。”

      男子并未因白清的话语而有所改变,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不冷不热道:“没有什么该不该,她是公主,和亲便是她的宿命。这世道本就艰辛,何人不苦?唯有靠自己走下去,一步一步地走下去,带着希望走下去。”

      白清对于男子的回答显然不满意,腹诽道:“无情无义。”

      两人静默片刻后,白清便又同往常一样,看着梦中女子拜别了她的父皇,然后踏入和亲的轿撵。

      “其实,我挺佩服她的,能撑到现在。本是最受宠的公主,短短两年的时间里,就经历了被人陷害,失去父皇宠爱,心爱之人战死沙场,母妃逝世。若是我......”。白清没有继续下去,若是换做自己,在乎的人都不在了,还有必要苟延残喘地活着吗?

      这话似是引起了男子的注意,缓声问道:“你,你会如何?”

      白清垂目道:“不知道。若是以前,我会觉得如此活着倒不如死了轻松,反正这世间也无牵无挂。她最敬爱的父皇如今避她如蛇蝎,最疼爱她的母亲不幸逝世,从小陪伴在身边的奶娘和侍女春喜皆因护她而死,最心爱的人许墨也战死沙场。不过,如今,我想她母亲、奶娘、春喜定是希望她活着的。”

      “不止她们,还有许墨,他在死前唯一的愿望便是愿他的公主从此平安喜乐、万事顺遂。”男子接道。

      白清微微皱眉,“你如何得知?我的梦一直是跟着公主,许墨相隔千里,你如何得知?”

      “我只觉理应如此,若是日后道路险阻,记得一定,一定要好好活着。”男子淡定回道。

      既无解决之法,白清不愿自己陷在这吃人的情绪中,遂调侃道:“我怎么听着你这意思像是在咒我?我若日后不顺,定拉着你垫背。”

      男子并未对此表态,只是云淡风轻地道了句“水凉了”。

      “小姐,要加水吗?”小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白清猛地清醒过来,睁开眼,回道:“不用了,我更衣去见母亲。”

      说完白清便随手拿了条毛巾擦干了身子,往屏风走去,心中暗忖:“这人怎知水凉了,我这也没穿衣服啊......”想到这里,白清有些不自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套上衣物,抬腿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白清近几年便一直做这个公主的梦,从许墨为娶公主自请到边塞建功立业,到其母妃被害失宠;从奶娘和春喜为救公主担下莫须有罪名,到许墨战死沙场;从公主受命和亲,到其母妃逝世,就像经历着另一个人的人生。至于这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男子,白清估摸着,他大概是书中的梦魔,专门靠吞噬凡人梦中情绪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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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求各位上神莅临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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