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夫人重生了

　　深秋的最后一场雨落下之后，就开始入冬了，天气越发寒冷。雨停后，日光稀薄，散不去寒意。
　　碧心打起帘子，跟琥珀一起扶着谢音下马车。
　　这里是城北的一处街市，虽然比不得百圣街主街的繁华热闹，但也街铺林立，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此刻在一处街角里，临时搭了个棚子。棚子下摆了一张长桌和一只炉子，炉子上架着一口大锅，锅里熬着加了不少好料的粥，在这寒冷的冬日里，袅袅冒着热气，香味儿四溢。
　　几个粗使婆子和仆役站在桌后，有的用勺子舀粥，有的给人发放棉衣。

　　桌前两列长队正在慢慢往前挪，都是一群衣衫褴褛的人，个个探着脑袋，手里拿着碗，端着熬得粘糯的五仁粥，接过一件御寒棉衣，感激涕零。
　　一群人来了又走，嘀嘀咕咕地相互讨论着：“也不知道是哪位神仙贵人，每月都在这里施粥，入冬还发棉衣。”

　　“这粥真实在，还加了这么多好料。”
　　“去年天气极端寒冷，若不是这位神仙贵人发的棉衣，我娘就要冻死了。”
　　“真真正正是菩萨下凡啊。”
　　“是啊，是啊。”一群人充满感激地附和。

　　谢音站在街旁，停住脚步不前。
　　“夫人，我们要过去吗？”琥珀在一旁问。
　　“不了。看着一切井然有序，没出乱子就行。”
　　谢音一手抱着一只精致的手炉，一手拢了拢头上的披风帽兜，唇边浮起一抹极淡的笑。

　　神仙？菩萨？
　　她根本不算什么好人。
　　她为晋王做了不少事，虽说没有刻意去杀人，但终归会有人是间接地因她而死，双手哪有干净的。
　　每月让人在这里施粥，不过是一点赎罪而已。
　　并不求宽恕，且她是个身无牵挂的人，对什么都看淡了，随手力所能及地能帮到一些是一些。

　　谢音望着乌沉沉的天，叹了口气，“走吧，去街市上买点东西回去。”
　　碧心和琥珀点点头，扶着她又上了马车。

　　不远处的街道旁，站着两道高大的身影。
　　东方清越扯了扯身上的大氅，望着远处的粥棚和谢音离开的方向，惊讶笑道：“你这个夫人，倒是个心善之人。只是做好事怎么不留名？好歹也给丞相府博个名声。”
　　沈域笑了笑，没有说话。

　　在前一世的最开始时候，沈域就怀疑过谢音的身份和意图。
　　虽然确实不少贵女都对他投来倾慕之意，但胆敢像她这般豁出去名声来设计他的，她还是第一个。偏偏还设计成功了，沈域自然不相信这仅仅是单纯的艳事。

　　而且娶了她之后，洞房夜他刻意冷落她，也没见她有什么失落伤心，且乖巧安分得很。
　　沈域惯会勘查人心，谢音这种年纪的小姑娘，哪里又能躲过他锐利的目光。她装得再乖巧，但眼睛是骗不了人的，她眼底并无对他的热烈情意。

　　不是倾慕，所以就是另有所图了。只是沈域让人去查，也没查到她有跟谁来往密切，在魏府几年安分守己得几乎不为人知。至于在魏府之前，因为年月久远，短时间倒是查不出什么，所以仅仅是怀疑，暂时无证据。因此他就晾着她，并让人盯住她。

　　盯了半年，发现她每天就在丞相府中哪儿也不去，每月寥寥可数的几次出门，大都是出去买点饰品衣物，且没留下任何独处见人的把柄。唯一一件悄悄做的事情就是每月让人在偏街角落里施粥，且还不留名。

　　或许这只是故意给他留个心善的印象，松他戒心。可沈域让人细查后发现，这暗暗施粥之事，是做了许多年的，并不是嫁给他之后才做。

　　这就有点不好揣摩了。
　　沈域觉得有点意思。不忙的时候，在府里就会去见见她，甚至是逗弄她，看能不能看出点破绽。
　　逗得过头时，她都会粉面羞红，垂首沉默。

　　那时候沈域就想，这是谁派来的人，也太有耐心或者说埋伏得也太久了。而且既然是美人计，该是调弄得风情万种，妖魅老练，怎会这般生涩纯澈，稍稍一逗就脸红。
　　沈域觉得有趣，又想探知她到底是不是晋王的人，所以得空就来逗她、试探她，逗着逗着，在她羞涩难抑时，自己竟也有些情不自禁。渐渐那逗弄之意也变了味道，一日比一日上心。

　　可在他动情后，谢音却终于露出了马脚。她养的那只丑兮兮的小灰狗，最初他自然也派人盯了几个月，都没有异常。但沈域依旧让人例行盯梢，天长日久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也许是谢音足够耐心，又或者最初没有摸清底细没有轻举妄动。等沈域有意无意泄出一些消息，又保持盯梢后，总算是确认了她确实就是晋王的人。

　　沈域确认了她的身份，松了口气，又有些莫名怒意。
　　他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看起来单纯生涩，竟有如此耐心。甚至能将情绪表情控制得如此到位，将羞涩表现得毫无破绽。
　　那一晚他第一次控制不了情绪，独自喝了闷酒，然后失控中与她圆了房。

　　他想着，既然是他们送上门来的，又已经结为夫妻了，这副模样又这般对自己的胃口，何不畅意享用。
　　他顺从心中所想，不再压抑这些日子的情意，甚至还带着报复性的怒气，毫无怜惜地将半推半就的她凶狠地折腾了一番。直到折腾得狠了，她受不住地哭求，他才温柔了些。可最终他又沉溺于温柔乡的快意，尽情恣肆。

　　第二天沈域就匆匆赶往幽州了，一去三个月。既是为了冷落她，也是担心初尝滋味尚未餍足的自己过于沉迷。
　　一别三个月后，再次看到她，依然难掩心头悸动。
　　同一个府里，她又常常出现在他面前，沈域用非同常人的冷静理智，自律自持，也仅仅隐忍了一个月，最终又情难自禁。

　　只是心头终究带着恨意和不甘，甚至是有些恶意地发泄折磨，看着她哭，看着她委屈，心头痛快又莫名晦涩。
　　他也没揭穿她，就这么不清不楚地纠缠着，时不时给她泄露些似真似假的消息，冷眼旁观地看着她给晋王他们递送信息。

　　他们在一起的每一次，她都悄悄地喝避子汤，沈域虽然也不想她给自己生孩子，可她这么自觉，他又是不甘又是气恼，每次折腾得更狠。
　　看着她依旧乖巧温顺地哭着，受着，却从来不抱怨，不生气，沈域也不知道自己心里什么滋味儿。

　　恨意肯定是有的，只是更多的是晦涩。
　　直到他们纠缠几年，最终他辅助辰王登基，晋王被打入天牢。他才有种解脱般地吐了一口气，心想如果她依旧这样乖巧，他兴许不会休了她，继续让她做丞相夫人。
　　可万万没想到等着他的竟然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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