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疯狂徒属

　　实际还差了泉镜花，只是乌瑟也不知道那个孩子在做什么，她请尾崎红叶瞒住了她，问知情的芥川也得不到切实回答，只说‘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随之奔向不同的前路，这一点乌瑟是清楚知悉的，只是从她的意识醒来以后，她于此岸孤独徘徊，却仍旧是想要看到更多的圆满美好——不惜踏入那条河流，不惜身担一整个世间的重量。

　　她第一次也将最后一次处在世间，真切置身于社会，与很多人产生交集往来，她还在[学习]之中，试图拥有人类的模样，也真实想要获得那些‘早在很久以前、她应会获得的、最好的东西’，譬如来自他人的或因他人而起的情感，还有更多的关怀爱护。

　　那些平淡的，不再疯狂的爱欲怨憎。

　　乌瑟已做出过选择，所以不会阻拦他人，只是这样的聚会……是一定要人齐了才好的！

　　寿喜锅搬了出来，裕子阿姨把各类食材都在桌上摆好，中原中也想要去帮忙，不过被拒绝了，何况乌瑟还坐得好好的，怀里揣一个抱枕，正在被尾崎红叶摸头，一脸安静乖巧，小小的一个还是孩子，她就半点不动只等人来照顾她。

　　几人都坐在沙发上看裕子一个人服务，中原中也觉得好像是有什么不对？再是怎么脾气好服务周到的家政，也不至于把主人家当做孩子一样，尤其对方还理直气壮，真的一点什么都不做。

　　——起码乌瑟是没觉得什么的，她花的钱，是相当值得被这样精心照料，尤其她从来不胡来也不搞破坏，安安静静等人来做饭、收拾卫生，话不多，脾气好，人大方，哪里哪里都是优点。

　　花钱雇人，这是最简单的价值交换。

　　对于人情世故方面不了解的乌瑟团在尾崎红叶怀里，一下下被抚摸着长发，她微微眯着眼，是极其放松舒适的姿态，屋子内人不少，而他们都把她当做小孩子一样对待，这就很满足乌瑟心里那位小朋友想要被照顾的心了。

　　看着‘好柔弱’的太宰治差点被打，当然也只是差点，这是在他人家里做客，中原中也好歹保持了理智，虽然额头上的青筋一直在跳，表情不爽到了极致，但仍旧没动手，也没有口吐恶言和太宰治吵起来，索性就漫不经心地撇开眼和芥川龙之介交谈起来。

　　桌上准备的都差不多了，一些熟食料理和点心一一摆上，已经可以入座了，但是和爱丽丝团在一起的乌瑟抬起头，木楞楞地看着裕子，轻巧地眨巴下眼。

　　她不知道自己要表达什么，但是……她的确想要传递出某一信息，并且想要被满足。

　　而裕子领会到了，如大和抚子般温婉贤惠的妇人微微含笑，目光中是看待孩子一般的纵容宽和，她点了下头，作下不容置疑的结论：“我知道了，我要回家一趟，一会儿回来再收拾这些，好吗？”

　　乌瑟一下就笑出来，眉眼弯弯，快快乐乐举手，“好呢！”

　　她才不省心呢，就是这样糟糕的一位雇主，把辛辛苦苦为她处理家政的阿姨赶出去和人聚会，而还要人在晚上再回来收拾东西，她不收拾碗筷，一点都不想碰它们，就算以前一个人生活时会要，是不可避免的，而现在一点都不想。

　　……其实以前也没有，乌瑟可是任性的会用异能力【天子】去影响、蒙蔽，乃至于修改她所认定的[度]，把[常度]蒙骗过去，然后就可以不用洗碗、收拾、整理，在那些日子里就有很多的时间写文或发呆，怎么消磨时光都可以。

　　她在黑暗中，拥抱虚假日光，睡在阳台的摇篮里。

　　但是乌瑟还没有动，她的目光追着裕子到门口，门打开了，裕子走出去，而一道灰黑的影子与她擦肩而过，飘浮在空中游荡了进来，祂的面部似乎微微带笑，被模糊了容貌依旧能让人感知到一种被污染了的美感，却没有影响到任何一个人。

　　在那道诡异身影后，是紧紧握住手中滴血的刀刃的泉镜花。

　　“镜花酱，”乌瑟向她伸出手，在空中浮动的影子散作为无处不在的黑暗，压制下灯光，最终又汇聚于她身，很快就如溶入水中般消失不见。

　　因为她觉得聚会不应该缺少人，于是【杀生】就去把泉镜花带来了，乌瑟张开手，呈冷灰色的眼眸温柔，像是未知觉到那些猩色与血腥味。

　　穿着和服的少女面无表情丢开手中的刀，跑步过来埋进了她的怀抱中。

　　“镜花酱过来，我好开心，”乌瑟抱着人的姿势就和八爪鱼一个样，除了真的没有那么多的手，样子其实很有点好笑，这样被抱住也不很舒适，但只顾着扒着爪子上去安抚人，“好了哦，我们就快要开动了！”

　　拙劣的安抚却十分有效，让陷入负面情绪中、看起来就快要哭泣的少女感觉到安心，她的目光落在一边的芥川身上，飞快地瞥过太宰治后看向了中原中也和尾崎红叶，她才想要说什么就被矮个子一身不羁气质的青年打断，“好了，不用那么拘谨，今天不是瑟君的乔迁宴吗，啧。”

　　尾崎红叶也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镜花来得正好，我们都在等你呢。”说着掩唇微微笑起来，她未曾想到，哪怕泉镜花想要拒绝邀请，可乌瑟照旧以异能力将她带了过来。

　　乌瑟摸摸镜花的脸颊，温声细语，“我知道的，谢谢镜花酱。”她知道对方是想要保护她，不惜手染鲜血，也只不过是想留住她目所能及的这一切。

　　这是镜花的选择，她想以自身的能力挽留和保护什么，因是这样的初心，那么乌瑟不能阻拦。

　　她站起来，回过头活跃欢快地向他们望了一眼，然后一手牵着爱丽丝、一手拽住泉镜花地奔向餐桌，这个时候就不太记得自己腿不好不喜欢走路了，在家里这么小的一块地方是不需要轮椅的，她一个人在家时可是能在地毯上滚动着去到她要去的地方，当然偶尔蹦蹦跳跳或者发脾气砸东西也是有的。

　　总而言之，乌瑟其实是个相当活泼的人——在她自己看来。

　　坐在桌前，所有碗筷都是之前裕子放好了的，她捧着脸笑，似乎没有什么值得这样开心的理由，但依然欢欢快快地将自己的情绪表达出来。

　　“开动啦！”

　　……

　　那些温柔、那些欢喜，全部都——真实无比地刻入在她眼底，再不是如往常一般虚无的平静，不再如梦幻泡影。

　　任由灯光晃在眼底，从锅中冒出的烟雾稍微有一点遮住面庞，乌瑟叼着苹果醋的吸管趴在桌上，身子埋得低低的。

　　那边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大声说着什么，一人纵情造作，一人被激得暴躁无比又不得不忍耐，爱丽丝只在桌上呆了一会儿就因受不了太宰治跑开了，尾崎红叶照顾着泉镜花，芥川龙之介则是平漠冷淡地认真用餐……

　　‘真好啊’，她这样想着。

　　‘真好呢’，那个住在心底的小朋友慢慢倚靠在她身边，给出一个暖暖的怀抱，她在空中吹泡泡，就有快乐成这样。

　　由于没有备酒，大家都喝的是果汁饮料，太宰治才在那边嘲笑了中原中也几句，手里拿着木筷比比划划，戏精程度直线上升，配合最激烈的挑衅话语还站起来手舞足蹈，为了不被打就躲在了她身边，一头微卷黑发的青年凑近她，假装没有感觉到瞬间扎过来的几道凌厉视线，自在悠闲地戳戳她手臂。

　　乌瑟歪过头去：“怎么了呢，”面对他一脸莫名有些哀怨的神情，她把后面的称呼加上了，“修治？”

　　听到这边话语声的中原中也手中的筷子都几乎要掰断了，“——哈？修治？”

　　气氛隐隐地冷下来。

　　尾崎红叶优雅地擦了擦嘴角，放下手，微微展露一个笑，“太宰君原来与瑟君关系如此之好？是妾身所没想到的呢。”但是那眼神中分明表达出了她对太宰治的冷淡厌弃，她不信对方是毫无目的地接近乌瑟。

　　“诶？”乌瑟慢慢出声，她看着身边的太宰治，又向尾崎红叶一笑，眉眼间仍旧纯粹天真，她轻柔温温和和地道：“是很好的朋友，很好的伙伴啦。”

　　太宰治眯眯眼装乖卖巧，举手，“是的哦！瑟酱说的都没有错！”

　　几道目光落在一身浴衣的太宰治身上，显而易见那是不久前才换上的，甚至于发丝都还有些微湿，还踩着木屐，而往常的太宰治无论何时也不会是这样的装扮，且浴衣稍微有些短，明显不会是他自己的，那么他们关系究竟是有多好？

　　这是什么发展？港口Mafia的成员与敌对组织武装侦探社社员是好朋友？

　　乌瑟知道他们的立场敌对，可是……那些全部都是不重要的，靠近她的人别有用心也没关系，因为身为‘太宰治’的个体对身为‘乌瑟’的个体毫无恶意，再怎么样的心思都在乌瑟的眼中明明白白，她不介意很多的事情，也喜欢自己的生活中有人主动参与进来。

　　太宰治的心中没有一丝对于乌瑟的看法，如同陌生人一样，而因立场而生的其他想法和相对应的作为，这些乌瑟清楚得不能再清楚。

　　没关系的，他只是装模作样靠过来，完全没有用心掩饰，乌瑟知道他的表演和伪装，太宰治对此也心知肚明——但是没关系。

　　乌瑟永远坦然。

　　……这样的[活着]，真好啊。

　　会有那么多的人在她身边，仅此一样就足够了，因为他们早已不是从前带给她苦难的那些人，当她清醒以后，独自一人度过漫长的时间，重新被归还于人群中的时候，该有多么欢欣喜悦？

　　“我也喜欢红叶姐、镜花和芥川，也十分感谢中原前辈对我的照顾，当然，森首领也很好。”

　　慢慢端坐起来的少女双手合十，眉间溢出无可比拟的欢喜和温柔，就连眼底都盈入无数宛如轮光的辉彩，那种[圆满]之意毫无保留展露。

　　疯狂的徒属从一开始就没有奢望过任何不可得，在那遥远的过去，天真稚气的孩子也只不过想要得到一分爱意，她想要爱与被爱，想要被父母亲关爱照顾，想要永远维持尚且认知蒙晦的孩子眼中最美好的那一刻。

　　然而所有虚伪假象破裂在某一刻。

　　年幼的乌瑟无法再欺瞒自我，一日日步入疯狂绝望，与此同时是无法逃脱的恐怖袭来，最终她逃离出，而仅剩的理智消亡在试图挽回拯救自己的这一过程中。

　　割裂自我意识，以疯狂的爱欲怨憎，去保护一个曾经被伤害的、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

　　乌瑟永远纯粹无瑕。

　　“我有且仅有一个微小的愿望，”她心底的小朋友说道，“让我于此梦中消亡。”

　　只要能感知到她自我的存在，还有他人给予的、微弱的一点不含恶意的对待，这样就很好了，乌瑟一本满足，但是太宰治又戳了戳她的侧脸，她凝眸看过去，有一张极其惹人怜爱的脸蛋的青年拖长了语气，温吞像是自言自语地道：“就是这样啦，瑟酱总是——总是一副让人心软但是又好想欺负的模样。”

　　她怎么就学不会拒绝呢？时至今时也没有长大，还和孩子一个样，拿着一柄足以杀人的利器，然而却从不胡闹伤人，总是听话乖巧，和无法控制自己异能力的Q完全不一样，简直是让人没办法，凶一些就是在欺负她，哪怕利用的时候也不由想在另一方面补偿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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