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第三千年

　　腊月的最后一天，小山村迎来了这个冬季的第一场雪。

　　小雪应该是后半夜开始下的，到了早上的时候才是薄薄一层，木小柒现在已经能够走得很稳了，她穿着木十六给她做的鹿皮小靴子，在雪地走出了一串小脚印。

　　在人间的短短一百来天，神兽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前世的身份，除了“话多”的本能无法掩饰之外，她对“木小柒”这个角色适应得如鱼得水，也渐渐感觉自己就是“木小柒”，他们神兽似乎没有所谓的“幼崽”时期，一出生就被赋予某种使命，现在这样，倒是真的弥补了某种缺憾一般。

　　“麻麻，快来踩踩~~”

　　木十六不觉得那一层薄雪有什么好踩的，但是架不住也被小家伙的情绪感染了，陪着她在院子里疯了一会儿，雪越下越大，地面很快白茫茫一片，一大一小的两人身上也落了一层雪花。

　　“好啦，小柒，回屋去，不然没有红薯粥吃。”

　　用吃的作为威胁是最简单有效的，木小柒现在最爱吃的就是红薯面粥，软糯甘甜的红薯加上黏糊糊的面粉一起煮，简直不要太美味了，别看她人小，一次能吃三大碗。

　　这个分量，几乎和木十六一般大了。因为她从小饭量大，现在这么能吃倒也没有引起木十六的怀疑。

　　两人吃过早饭，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大雪夹杂了西北风，窗户缝里传来呼啸的风声，如果靠近了还能感到阵阵凉意，这窗户前几天木十六已经把缝隙封了一次，但还是不行，这玻璃本身就透风，看来等来年开春要把这窗户换一换。

　　换窗户就要用到玻璃，这样一来，还要到附近的镇子去找寻一下，她记得之前去过附近一个叫“庆山镇”的地方，上次在哪里找到一个废旧的地下仓库，她还存了一些柴火在哪里，这次去了可以在那呆一晚，多找一下，没准还可以给小家伙找一些东西。

　　孩子一点点大了，需要的东西很多，吃的不用发愁，穿的暂时还有，至于用的和玩的……木十六就觉得做一个“麻麻”还真是挺麻烦的，只不过这种“麻烦”也给她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幸福感。

　　所以，这个小东西用处还是蛮大的。

　　按理说今天过年，曾经是人类世界的盛大节日，之前，木十六一个人没有过节的习惯，但是现在有了木小柒，她突然觉得今日应该做些不同的事情，眼下也就只能把饭菜做得丰盛一些。

　　不过，再怎么丰盛也只有两个人，菜码就那么几种，木十六的厨艺又没有太多可以发挥的空间，所以折腾了半天，到了中午，端到餐桌的饭菜也就是两大类，肉和菜，不过今天还多了一种，木十六还做了一种类似“汤圆”的甜汤。

　　这小山村的气候种不了水稻，所以这木十六的“汤圆”不可能是糯米粉，她用的是面粉，用滚烫的热水活成烫面，在放些蜂蜜，这样煮出来的“汤圆”其实和面疙瘩差不多。

　　木十六并不喜欢甜食，但是这种食物寓意好啊，团团圆圆，现在有了小柒，可不就是团圆么！

　　木小柒看到碗里那大小不一的面疙瘩有了愣住了，“麻，此乃何物？”

　　小家伙一愣神的功夫，又没有注意到自己说话的习惯，那文绉绉的语气就又出来了，等意识到这一点，她也没有多少尴尬的，反正她的麻麻神经粗如碗口，好像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什么。

　　木十六对于小柒的“奇言怪语”早就见怪不怪了，“这个叫汤圆，甜的，尝尝看。”

　　汤圆这种食物木小柒是知道的，她看着碗里那几个和鸡蛋黄差不多大的面疙瘩也不戳破她，埋头吃了起来。

　　吃了几口，木小柒惊奇地睁大了眼睛，这个面疙瘩看着不怎么好看，但是味道却还是不错，“麻麻，好吃。”

　　木十六笑笑，“好吃也不能多吃，这个不容易消化，就这一碗吧，小柒，要不要尝尝羊肉汤？”

　　和往常一样，只要饭桌上有菜有肉，木十六都要不厌其烦地劝说小柒吃点肉，她是真的担心这孩子长期不吃肉会影响不良。

　　今天的羊肉汤是年前储存的绵羊肉，十分难得，绵羊肉温热，最适合女人和小孩进补，熬制了小半天的羊肉呈现乳白色，里面加了葱姜蒜末，这是冬日里的美味。

　　在木十六期待的目光下，小柒不得不喝了一口肉汤，但是很不幸，她还是吐了，木十六摇头叹息，“小柒啊小柒，你可真是没口福，那我只能一个人享用了。”

　　木小柒：“……”

　　到了晚上木十六做的菜基本都是小柒的口味了，她中午吃肉吃得有些多了，也想着吃点素菜缓缓。醋溜白菜，泡发的蘑菇木耳，还有她们前几天发的豆芽……凑凑合合也有四五个，小家伙吃得肚皮鼓鼓的，木十六也很有兴致地喝了半瓶葡萄酒——是的，她自己酿制的，味道有些苦涩，但后劲不小。

　　这一天很快在吃吃喝喝中度过，冬日里白天很短，夜晚很快降临。

　　木十六早早地准备了热水，忙活了一天，今天要好好泡个澡，这是小柒最喜欢的事情，过年了，今天让她玩个高兴吧。

　　母女两人洗漱之后便开始泡澡，一大一小两个浴桶冒着热气。木小柒的小浴桶是后来木十六亲手做的，比她现在的身高略微矮一些，这样她站在里面还能露出脑袋，在里面玩耍很是方便。

　　一年的疲累似乎随着蒸发的热气散去，山中不知岁月久长，浑噩中几千年已过。到了今日，看着对面玩水玩得开心的小家伙，木十六心里才有种近乎荒唐的想法：要是时间能够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以前她总是想自己怎么还不死，而现在她第一次有了要活久一些的念头，她要长长久久地陪着这小家伙呢。

　　当然，这只能她的妄想，室内温度不高，一刻钟的功夫，水温就凉了，木十六率先出来穿好衣服，然后再把小家伙捞了出来。

　　此时刚刚入夜，两人都毫无睡意。围坐在火炕上，大眼瞪小眼，木小柒此刻也没有话了，因为她发现麻麻好像有心事，这半年的相处她对女人的感情又深了一层，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她是幸运的，因为有这么一个人全身心地护着她。

　　“麻麻，我给你捶背吧？”小家伙爬了过来。

　　虽然她现在会走，但是在炕上的时候她还是习惯了爬行，像只小皮球，咕噜咕噜就滚过来了。

　　“妈妈不累。”木十六捏捏小孩的脸蛋，“你是不是还想出去玩？”

　　木小柒想了一下，“不想吧？我要是想了，以后没有红薯粥吃了。”

　　这个帐木小柒还是能够算得过来，踩雪就是再好玩也没有红薯粥香，再说了这雪她之前也不是没见过，没什么稀奇的。

　　木十六噗嗤笑出了声，“你个小东西，倒是精明得很。”

　　哈哈哈哈。
　　“因为麻麻精明，所以小柒才精明~~”

　　“小马屁精！”

　　噗通！
　　母女两人在大炕上滚作一团，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声动静，不是很大，但是木十六听得很清楚，多年的独居生活让她练就了十分敏锐的听力，小柒就听得更加清楚，她的听力和视力可比一般人类敏锐多了，即便是现在还没有完全显现出来，但也不妨碍她听得清清楚楚。

　　“麻，有东西。”

　　“嘘，”木十六压低了声音，“你在屋里别动，等我。”

　　木十六摸出了枕头下的匕首下了炕。
　　轻轻打开房门，寻着刚才声音的方向，应该是东屋窗户这边，果然窗下的雪地里有一个小坑。木十六握紧匕首走近，正准备下手的动作一顿，原来是一只长耳朵的灰色兔子。

　　冬季很少见到鲜活的动物，这下好了，自己送上门来，木十六想着明天是红烧还是麻辣呢？小柒不能吃辣，还是红烧好了……可是，小崽子又吃不了几口肉，还是麻辣吧，唉有点难选。

　　木十六毫不费劲地拎起兔子耳朵，一看这可怜的兔子有条腿还渗着血迹，原来是受伤了。

　　拎着兔子进了屋，由于兔子腿还在流血，她就把它暂时丢在了洗菜的盆里，现在天冷，杀兔子要用到热水，这样也不至于又太大的血腥味。

　　“麻麻，可不可以不杀？”木小柒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外间，扯着木十六的腿脚，眼神可怜。

　　“嗯？”木十六有些不解，“你要做什么？”

　　“它受伤了，在流血。”木小柒捂着鼻子，“我想救它。”

　　木十六很想吃麻辣兔肉，但是最后还是抵抗不了小柒的眼神，在她可怜巴巴的祈求下给她做了一个笼子，于是，这只受伤的灰兔子有了自己的小窝。

　　忙活完兔子，两人又是一番洗漱，夜已经深了，但是两人还是睡不着，木十六是吃的有点多，而小柒单纯是因为有了只兔子太兴奋了。

　　“小柒，过了今天，你也是两岁的人了……”木十六找了个话题。

　　木小柒瞪眼：“麻麻，我还不到六个月。”

　　“我说的是虚岁，虚的，懂吗？你现在一岁，过了年就是两岁！”

　　“麻麻，虚乃假也，您不是说不能说假话吗？”

　　木十六顿时傻眼，以前只是觉得小家伙话多，她还真没发现她已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不能说假话这话她确实说过。

　　就这样被一个六个月的小娃儿质问确实很没有面子，木十六觉得有必要摆一摆家长的架子，“小柒，有句老话讲父母教，须敬听，懂吗？”

　　木小柒可是太懂了，但她可是狴犴啊，懂又如何，她的本能让她觉得还是要杠一下。

　　“懂是懂，但是麻麻，我还是觉得不该说假话，我才半岁，不是两岁……”

　　木十六：“……好，你半岁，你看看哪个半岁的这么犟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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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母女两人的第一个新年在“吵架”中度过，这中间一度吵得有些白热化，木十六笤帚都准备好了，这时候木小柒突然问了个问题。

　　“麻麻，我觉得你说的对，小孩应该听父母的话，可是我父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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