痒

　　终于收拾好自己的房间。

　　思绪才刚开始发散，就被游子清召唤去客厅，她说太累了，不想做饭，点了外卖，今晚吃水煮肉片。

　　她还想让我陪她开瓶酒，庆祝一下搬新家，可我没答应，因为明天一早要参加开学典礼。
　　别惊讶，我十六岁起开始喝酒，也别道德绑架，因为我很享受。

　　她小口喝着杯里的百利甜，问我，要去到新环境了，心情怎么样。
　　我跟她说，我一个高三的插班生，不刻意的话，很难融入。何况没几个月就高考了，谁在意我这个看起来不好接触的新角色，所以我确实没抱什么期待。

　　她撇了下嘴角，说，既然稳定下来了，可以多去感受感受以前没有的东西。
　　我问她，那我能和别人谈情说爱么。

　　她回我“只要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行。对了，别太早怀孕，我还没画够呢，不帮你带小孩儿啊。”
　　我嗤笑了一声:“行行行，绝不给你添麻烦，大画家!”

　　晚上她喝的有点儿多，先回房了，我收拾完垃圾，冲了个澡就睡了，可能太累了，一夜无梦。

　　昨晚忘记拉上厚的那层窗帘，早上是被刺眼的阳光唤醒，我睁眼第一件事，撇了一眼那层薄薄的细纱窗帘，希望它能明白，我只是觉得太鸡肋了才想把它给换掉，毕竟这个城市不管什么季节都有刺眼的光线。

　　刚开学，得去学校买新校服，只好先穿自己的衣服，打开衣柜看了半天，还是选了件绿色的露背吊带，洗漱完，随便套了一件运动卫衣和工装裤就出门了。

　　出门左转第一个路口，有一幢房子，主人是个满头银发的奶奶，我能记住她，纯粹是因为，她家就在我回家必经之路的最后一个路口，搬来的第一天直到现在，我总看见她坐在她家小花园中间，也没出现过别人。
　　还有一个原因，她家围墙外面全是玫粉相间的刺莓苔，每簇都太饱满太漂亮了，让我着迷。

　　不过，此刻墙外花间站着的那个男孩，更让我着迷。

　　你能明白吗？这种被击中还得故作镇定的感觉，我宣布，昨晚和我妈说的话，我是认真的。

　　男孩站在花墙中间的画面太美好了，我很想上去认识他，不过，理智让我和他保持了50米的距离，他的头只要稍微往右边转个40度，就能看见这边儿有个歪着头观察他的少女。

　　说出来可能有点没面子，他长得可太让人垂涎了，我不知道他有多白，但好像和早晨的阳光一样能刺痛我的双眼。

　　私以为，他的眼睛比我爸的更好看，就是攻击性太强了，再配上他的板寸，和他右手的烟，看起来比我还难接近。

　　他穿着宽松的白色衬衣，短袖的，没系校服领带，最上面两颗扣子没扣，领口敞着，我如果站近一些应该能知道他锁骨的形状。视线往下，衬衣下摆扎进深色西裤，脚踩一双白色板鞋，我猜，领带应该在他左肩搭着的双肩包里。

　　说真的，他穿着这身校服站在路边的样子，让我有点呼吸不稳，就像脖子被一根无形的丝线轻轻缠住的感觉，喉头有些发紧。
　　这种感觉很陌生，可我知道那是心动的感觉。

　　我看他朝马路对面点了个头，这才从心跳加速的氛围里抽离出来，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马路对面，应该是他同学，两人一样的穿着，不过对面那个，领带有好好的系在脖子上。

　　对面那人对他摇了摇手，随后小跑过马路，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接着两个人同时抬头，盯着我所在的方向，我很确定，他们是在盯着我。

　　我和他对视了两秒，他挪开视线，扯了下嘴角轻笑一声，吸了口烟，转身走了。

　　我站在原地，只能听见耳边心跳的声音。
　　我觉得我一定得认识他，好让他治治我的心律不齐。

　　因为早上在路边犯了会儿花痴，我是踩着上课铃声进的校门，在办公室找到班主任后，他领着我进教室。
　　“大家好我叫游栩，来自霖城。”如是介绍完，班主任叫我找个空位置坐，我提着双肩包，往倒数第二排走，选了个离门远，但靠窗的位置，转头就能透过窗边一颗高高的梧桐树看见操场。
　　我坐下的时候，隐约听见了一些极力克制的吸气声。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我都不在意，不关心，只管把自己上课需要用到的东西拿出来摆在桌子上。

　　刚整理好桌面，前桌“唰”的一下转过来，用一种极可爱的姿势，自来熟的趴在我桌子上，两只小鹿一样的无辜眼由下至上盯着我，她没出声，出于礼貌，我说了句“你好”。
　　她歪头笑了一下，说:“你好呀，我叫初望，你叫游栩？是哪个栩呀？”
　　我回答她:栩栩如生的栩。

　　“你的名字好好听！我可以叫你栩栩吗？”

　　虽然很不习惯这种突如其来的饱满热情，顿了两秒，我还是回答她:“你随意。”

　　她胳膊从我桌子上离开，上半身直立起来，改成用手掌捧着脸，胳膊肘撑在桌面上，接着，往我这头靠近了十厘米，一双剪水的大眼睛与我平视，笑眯眯的说：“栩栩，你还没有校服对不对？第二节课休息时间长，我带你去买哦！”

　　可能因为她长相过于无辜，所以我没有拒绝她。

　　其实还有一个私心。

　　实不相瞒，我手痒，真的很想捏一下她那全是胶原蛋白的脸。

　　初望的小脸蛋还在脑子里盘旋的时候，我突然听到，左边发出了长达三秒，非常刺耳的金属凳子脚和铺满瓷砖的地面，接触的声音。

　　我微憷着眉，转头过去，想看看清楚制造噪音的人。

　　我不想承认，我心律不齐的毛病又发作了，我现在只能感受到血液冲向我的头顶，耳边没有别的声音，只有如擂鼓般的心跳声，我想把眼睛挪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眼睛像被控制了一样，挪不开。

　　我想多看一眼，再看一眼，脑海里自动播放慢动作，直到他在我左侧的位置坐下，背靠着后桌，两条腿过分随意的分开，伸直。我还沉浸在他立体的侧颜无法自拔。

　　可能受不了我过于直接的眼神，他微微转过头，盯着我，嗓音低沉且带了一丝不耐，说：“有事？”

　　我意识到自己的眼神也许太猛烈了，微微收敛了一些。

　　和他狭长的狐狸眼对视到第三秒的时候，我对他绽放了一个自认为漂亮且大方的微笑:“你好同桌，我新来的，我们早上见过面了，我叫游栩，游历的游，栩栩如生的栩，你的名字是？”

　　他不再看我，头转朝黑板的方向。

　　是我太主动了？
　　过了好一会儿，我以为我应该没办法从他口中听到他名字的时候，听到他说:“颜迟，颜色的颜，迟到的迟。”

　　我一下没反应过来:“啊？哦，好的，颜迟同学。”

　　整节课，我脑子里全是颜迟，所以就没注意到其他同学的窃窃私语:“什么情况什么情况？？？颜迟没让她换位置？靠！两年都没同桌的人，居然拥有了同桌？？”

　　而我在想，这是不是就应了那句:得来全不费工夫。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