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仙劫

　　次日天刚微微亮，曜灵便带我去了炼丹房取药。他在我的注视下拿了那瓶被我换过丹药的药瓶，进了蓝枫的寝殿。待他喂蓝枫吃过药，准备离开之时，我假装替蓝枫盖被子，将提前写好的一个纸团塞进了蓝枫的手里。

　　一直到晌午我都坐卧不宁，也不知蓝枫吃了苏灵丹会怎么样，意识会不会有所清醒，开始能看懂我留的字条。

　　我提心吊胆，连中午饭都吃不下。一直到下午时分，殿里有卫兵来报：“右护法，方才蓝枫突然发起狂来，手脚不受控制地乱踢乱打，还从床上摔下地来，在殿里狂叫着要见您。”

　　曜灵微一皱眉，当即带了几名护卫去了。

　　去的时候，蓝枫已经卷着被子在地上摔着，四肢手舞足蹈，喉咙里呵呵的出气，两眼瞪如铜铃，死死盯着屋顶，状若癫狂。我惊了一惊，不知他服用苏灵丹后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难道是中间出了什么纰漏？

　　曜灵看蓝枫的癫狂模样，烦躁道：“给我把他按住，看看是什么原因！”

　　几名护卫上前，同时按住了蓝枫的手脚。蓝枫听到曜灵的声音，似是微微有所感知，乱转的两眼忽然聚焦，死死盯了过来。

　　曜灵斥道：“蓝舵主，您有什么不舒服的尽管说，我找大夫为你好好医治就是，你这样胡闹意欲何为！”

　　我也趁机伸手朝他指指点点了几下。

　　蓝枫看到我，突然不再挣扎，黯淡的目光落向了我。我还不及反应，就见他的瞳孔里渐渐漾出水纹来，紧跟着一个低沉的声音传音入耳：

　　“你师傅的事我已知悉。那重犯天牢由巨石围筑，金钢打造，除飞鸟外无人逃得出去。你现在立即去找左护法霓英，让她修书一封，立即飞鸽传书送与楼兰总舵，将池影被擒之事报与冥老舵主。速去，不可耽搁！记住，出狱之日，便是池影脱身之时……”

　　“啪”，声音中断了。我微微眨眼，从蓝枫的瞳术下逃出神来。只见曜灵已一记拂袖，摔至蓝枫脸上，骂道：“都快不行了，还敢对我的人动用瞳术，混账东西！”

　　说完，呵斥左右道：“还不快把他的眼睛给我蒙上，拿镣铐铐起来！”

　　一名卫兵上来，用布条蒙住了蓝枫的眼睛，另外两人拿镣铐铐住了他的两手两脚，三人将他一起抬上床去，铐在了床的围栏上。

　　曜灵见蓝枫彻底安静下来，转身离开了寝殿。出寝殿大门前，却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

　　我心里隐隐感到不安，却顾不得许多了。趁议事厅有人找曜灵议事，悄悄闯进了霓英的寝殿，将蓝枫用瞳术交代我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她。

　　霓英听闻，微微诧异道：“蓝枫真是这么说的？”

　　我道：“千真万确，如若有假，天打雷劈。”

　　“可是……”霓英皱了皱眉，“他吃了曜灵的毒药，身体虚弱成那样，如何还能动用瞳术？”

　　我道：“实不相瞒，我把蓝舵主的药给换了。曜灵今晨给他服下的其实是缓解麻痹的灵药，这种药在服用一到两个时辰后会起作用，虽然不能完全治愈，但瞬时的效果非常好。所以，蓝舵主才能在方才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动用瞳术，告诉我这些事情。”

　　霓英默了默，道：“可是他为何要说‘池影出狱之日，便是他脱身之时’，这其中，难道有什么玄机？”

　　我叹了叹气，道：“说实话，这个我也不太清楚。”见她仍在犹豫，不由着急道：“左护法，不管昨夜我的话如何让你不舒服，或者说你根本就不信我，可这次是蓝舵主亲口告诉我的，我发誓，此事千真万确，绝不存谎。再不济，您可以向今天在蓝舵主寝殿值班的卫士们打听打听，蓝舵主有没有用瞳术将我控制住。”

　　霓英又沉默了半晌，方道：“好，如此我便修书一封给老舵主，只是这封书信最快也得明日才到。”

　　我忙向她致谢道：“如此便多谢左护法了。”

　　虽然事情有了新进展，但心里的忐忑却莫名其妙加剧。坐立不安了一下午，到午夜丑时，果然听到无间殿的山口有了新的动静，沉重、密集的脚步接踵而至，伴随着喊打喊杀的声音。只是瞬间，整个九嶷山便炸开了锅。

　　我随忙乱的卫兵奔至主殿附近的时候，无间殿的门口已噼里啪啦地打成一片。左掌门带头，与其他七家的掌门人率领七千人众正与无间殿的鬼影拼死搏杀。

　　然而奇怪的是，八大派的弟子完好无损，不论是身上还是刀刃、剑尖上，都未见血，不像是刚刚在山中经历了一场厮杀。

　　我正感奇怪，霓英已带着几队人马过来了，她振臂一呼，高声道：“把这些江湖贼人给我抓住，一个不留!”

　　说完，颇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我当即明白，定是她命人将埋伏在九嶷山中的影子清理掉了，否则左掌门他们不可能这么顺利进山。

　　我向她微微点头，以表谢意，霓英了然，率卫兵加入了战斗。我索性将面具一摘，高声道：“左掌门，请跟我来，我知道曜灵所在！”

　　左掌门看到我，恍惚了一阵，我当即将黑衣黑帽一摘，大声道：“我师傅被关进了监牢，请随我来！”

　　左掌门看清是我，下令道：“我带衡山派去监牢救池少侠，邵掌门，你率领岳阳派弟子还有昆仑派、青城派进殿抓人！仙尘道长，你带领白云门、噬月盟、天龙门和崆峒派剩余弟子留在原地，务必要将这些鬼影收拾干净！”

　　邱掌门当即道：“放心，交给我了！”

　　仙尘道长却在原地没有吭声，脸上现出犹豫来。左掌门疑道：“仙尘道长？”

　　我借机道：“仙尘道长，如今九嶷山里的影子都被收拾干净了，八大派突然涌入无间殿，曜灵不会设防，成败就在今晚，我们抓紧时间行动吧！”

　　仙尘道长目露犹豫地看着我，我以示肯定地向她点了点头。仙尘道长沉默半晌，终是道：“好，大家请随我来。”

　　我心里微微一宽，当即在前面带路，带着左掌门一行人进了监牢。无间殿的鬼影虽厉害，却架不住八大派人多势众，监牢本就狭小，一下子涌入那么多人，卫兵都没有防备，缠魂丝对于近距离格杀的用处又不大，不到片刻，便被斩杀在地。

　　我寻至池影的监牢，看到他仍一动不动地躺在里面，双目紧闭，脸色晦暗，显然对外面的事毫无察觉。我拿剑劈了两下，发现这栅栏果真金钢打造，削铁如泥，任是怎么砍都不动分毫。我心里着急，又用力劈了几下，长剑很快断折，断剑飞了出去，震得我虎口崩裂，鲜血溢出。

　　我道：“左掌门，怎么办？你可有办法弄开这锁链？”

　　左掌门还没说话，池影的声音已在我天灵盖上响起：“谁让你们进来的，赶快撤退，曜灵很有可能在此设了埋伏，再不走就晚了！”

　　声音既快且急，我瞧了眼牢里，池影仍如方才一样静静地卧在地上，我猛地抓住栅栏，叫道：“师傅，你的意识还在对不对？你告诉我，我怎样才能救你？”

　　“我可以自救，你快带他们离开，否则万劫不复！”天灵盖上再次响起声音。

　　“师傅，不好啦！”

　　这时，监牢外忽然有名弟子火急火燎跑了进来，边喘气边道：“师傅，无间殿周围的山上突然冒出了很多鬼影，将我们的人全都围住了，到处都是缠魂丝，我们好多弟子都被杀了，我们中埋伏了！”

　　左掌门脸色大变，转身出去了。

　　只见外面的空地上已是尸横就地，血流成泊。八大派的大半弟子已被就地格杀，剩余弟子仍在负隅顽抗。埋伏在山上的鬼影纷纷下得山来，将连带我在内的各派弟子团团围住。

　　只听一声惨叫，无间殿里飞出了一个东西，紧跟着曜灵率领一众卫兵从阶上缓缓走了下来。那个带血的东西砸在地上，滚了两滚，不动了，像个血球。我定睛一看，是邱掌门的脑袋。在场弟子见到这一幕，无不脸上变色。

　　曜灵走近空地中央，冷笑道：“左掌门，你好好做你的掌门，我好好管我的影子，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是失心疯了，过来找死。”

　　左掌门怒道：“呸！你个狼子野心之徒，你为何要杀我们门派弟子，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何要杀人！”

　　曜灵冷冷一笑，转眼瞥见仙尘道长，笑道：“道长，我们之前约好丑时相见，你果然守信！看来今晚围剿八大派的首功，非你莫属啊！”

　　仙尘道长瞬间满脸憋红，左掌门顿时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仙尘道长，语气中又是震惊又是疑忌：“仙尘，是你？”

　　仙尘道长低头不语。左掌门见她默认了，脸色剧变，眼里瞬间如有怒火喷出，满脸肌肉不住颤抖。良久，哈哈大笑道：“想不到我左凌云坦荡一世，今日竟会栽在你这贱妇手里！”

　　笑罢，突然出剑，曜灵眼疾手快，扬手一挥，缠魂丝当即射出，只听“啊”的一声惨叫，左凌云一只右臂已被齐肩斩落。左凌云捂着不断流血的伤口，脸色痛苦地委顿在地，口中兀自叫着：“贱妇、贱妇……”

　　仙尘道长漠然静立，任由他辱骂着。沉默半晌，道：“曜灵，我的承诺已经兑现，剩下两层秘诀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

　　曜灵冷冷一笑，道：“急什么，今晚的好戏还没有结束，不接着看看？”

　　仙尘道长嘴唇翕合，欲言又止，似在极力压抑着怒火。“我可没时间与你废话，快把秘诀拿来！”

　　曜灵冷笑一声，转身走开。“把后殿那个病秧子给我抬出来，一起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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