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奈何洗白去

　　李斯山自己都不知道他听这老爷子絮絮叨叨了多久，可偏这地方还没个活人再路过，李斯山想走吧，又怕老人有个什么好歹，不走吧，就怕时间太长，晏小顿有个什么好歹。
　　正在为难之际，老人的孙女找来了。
　　“爷爷，您还真在这儿没走呢！”
　　老人一看是自己孙女，头往另一边一扭：“我怎么没走？我马上就走！”
　　“走了怎么还在这坐着呢？”女孩抿着嘴偷笑，“这都多久了，要走早到家啦！”
　　“你、你这谁家孩子？医院你开的呀，我爱走走，不爱走就不走！”老爷子气坏了，转过头跟他孙女发火，“你跟那臭老婆子一个德行，讨厌得很！”
　　“哈哈哈哈爷爷，您怎么那么好玩！好啦，别气啦！”女孩试图把他搀起来。
　　老爷子一把把手甩开：“你才好玩，你走开，别和我说话，听着烦！”
　　女孩一听老爷子这么说，索性一屁股坐下：“就不走，就要烦着您！”
　　“哼，小时候就烦，现在长大了更烦！”老人用手点了点女孩的脑袋，“不愧是那个丑八怪带大的，一样一样的！”
　　女孩憋着笑挽着老人的胳膊，靠在他肩膀上：“就是，我好烦，都多大了，还是想一直烦着爷爷奶奶，烦一辈子！”
　　老爷子听了孙女这话，抓住她挽着的那只手，轻声说：“傻丫头，等再过几年，有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就要过自己的新生活了！”
　　“我才不结婚呢！”女孩撅着嘴说，“结了婚等老了还要被人叫臭老太婆丑八怪，那我要伤心的！”
　　“啧，小丫头片子！你这是拐着弯儿骂我呢！”老爷子拍了下小丫头的手，“你不像你奶奶那么讨厌，他怎么会无缘无故说你呢！我们又不是不讲理的人嘛！”
　　“嘻嘻，还在生奶奶的气啊！可是她让我下来找你的！”
　　“哼，不稀罕，她找我干嘛，不让我在病房里待，还管我在不在这儿待着？她以为她是谁啊？”
　　“是你亲爱的老婆啊！”女孩伸出手点了点爷爷的鼻子。
　　“什么老婆，都不让自己丈夫进门，进去了还赶我走！”老爷子又委屈起来，“你奶奶这是病了，要是没病，我看她要拿扫把把我老头子扫出去呢！这是老婆么？这是太上老君！”
　　“怎么会呢，爷爷，您又不是不知道，您一直身体不好，奶奶早就说了，不让您过来，怕路上有个什么闪失的，是您自己不听话！”
　　“我怎么不听话，我都听了一个礼拜话了，是她不讲信用，说不到一个礼拜肯定出院，今天第几天了？你评评理！”
　　“哦哦哦不生气不生气了爷爷！”女孩赶紧抚了抚爷爷的背。
　　“你哄小孩儿呢？少来这套！你说是不是你奶奶不对！我来都来了，看两眼怎么了！”
　　“嗯嗯嗯，这么说来，确实是她不对，怎么能这么对自己老公呢！”
　　女孩煞有其事地说，“赶老公走，倒是把老公熬的粥喝了，真是的！”
　　老爷子眼睛立马亮了：“嗯？她喝了？”
　　“喝了！”女孩点头。
　　老爷子小小高兴了一下，又赶紧憋住，问：“喝了多少啊？”
　　“全喝光了！”女孩一字一顿地说，然后伸出大拇指比了个赞，“而且夸了！说，啊，真好喝啊，还想再来一碗！”
　　老爷子一听，站起来说：“哎呀，我估计错她的胃口了，那我明天给她多熬点儿，别把你奶奶饿着了，再弄几个小菜，外面饭不行！”
　　“爷爷，爷爷！您先慢着！”女孩笑嘻嘻叫停，“奶奶说了，以后还是不准你来！”
　　“什么？这老太太！她什么意思？”老爷子又给气着了，在这儿直转圈。
　　目睹全部过程的闲人李斯山也看懵了，这是闹哪样啊，夕阳红偶像剧么？

　　终于画完画像了，赵念清感觉自己脸都笑麻了，他站起来非常大义凛然地对吕朝露说：“还有什么，尽管来吧！”
　　吕朝露还坐在凳子上没起来，她抬起头看着赵念清，笑得好漂亮。“赵念清先生，我们现在是在谈恋爱约会，可不是要去赴死哦！”
　　“那、那当然了，我、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
　　“这个，你有没有信心能挑战成功？”吕朝露打断他，指着一个小摊位上立着的牌子对赵念清说。
　　赵念清靠近看了看，牌子上写着：一次性按顺序从1写到600，不涂改不重写，写对免费送公仔，写错支付摊主25块。
　　“……你想要娃娃么，我可以直接买！”
　　“哈！原来赵先生没有信心啊！”
　　赵念清急忙解释：“不是不是，那我写就是了，这个很简单啊！”
　　他拿起笔开始在摊主递给他的纸上写。
　　吕朝露看着他一笔一划很认真地写，觉得心动又好笑。她安静站在一旁等了好一会儿，再看看时，居然已经写到五百多，马上就要成功了。
　　吕朝露突然凑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赵念清笔一顿，写错了。
　　“就差一点儿就成功了，你干嘛……突然袭击啊！”赵念清付了钱，想到吕朝露刚才的意外之举，心猛烈地跳动了一下。
　　吕朝露狡黠地笑，小声对他说：“有没有觉得比那什么什么更有激情啊！”
　　赵念清的脸“刷”地一下红了：“什么什么什么，不知道你说什么！”
　　“没关系，等会儿我们要做的事更刺激！”吕朝露走在他前面，笑得超级灿烂。
　　她是真的很开心啊！

　　“爷爷，您听我说，我今天问过大夫了，奶奶后天就能出院了，您不用来了！”
　　“后天就能出院了？太好了太好！”老爷子听了开心地转起圈来，但马上又有点儿不开心，“那不是明天还在嘛，我怎么不能来啊！”
　　“就一天啦，您还离不得啊，今天不是见了面了！爷爷真黏人啊！羞死了！”
　　“你这丫头从哪学的胡言乱语！谁黏她，是她黏我！”老爷子不好意思了，开始嘴硬，“你奶奶自从和我结婚，我们俩从没这么久不见的！你奶奶脸皮薄，我怕她想我，晚上躲被窝里哭！”
　　“一个礼拜也算久啊！那您没想如果您路上摔了或者怎么着了，奶奶出院了，您又住院，更见不着！”
　　“那倒是，你奶奶没良心，肯定不来看我，我看她她还赶我走，月月啊，以后可别找你奶奶这种人结婚啊！”
　　“爷爷！”女孩实在无奈，板起脸训起他来，“您跟我奶奶都多大年纪了！我们做晚辈的就是不想你们路上折腾，才不让来的，奶奶一个劳动妇女都懂，您倒好，一个老知识分子了，这都不理解！”
　　“……知道了知道了，说我就行了，扯什么知识分子，我算什么知识分子啊，我一辈子都是做学生的，人要谦卑，活到老学到老！”老爷子还真是能说会道。
　　“倒是会说，做不做得到就难说！”女孩故意在旁边嘀咕。
　　“做得到怎么做不到，不来就是了，有什么了不起，我也不想看老太婆！”老爷子说着就要走。
　　“哎呀爷爷，奶奶其实赶完您走就后悔了，说来都来了嘛！”
　　“这还差不多！”老爷子转过身问，“她真这么说的？”
　　“对呀！”
　　“那怎么我坐了这么久才叫你来！”
　　“她猜您肯定在这儿没走呗，以前您住院也爱来这儿坐着晒太阳，生气了也来！”女孩扶着爷爷往出走，“她就喝完粥才叫我来找您的！说，到时候给您汇报，粥喝完了，您肯定就不生气了！”
　　“哼，还怪了解我！”
　　“那当然，喝粥的时候就跟我说了，您肯定骂她是丑八怪！”女孩装作忧伤的样子，“奶奶说，她知道，您这其实都是真心话，那她现在病了，肯定更丑，所以更不想见您！”
　　“她知道个屁！”老爷子停步，“怎么就真心话了，我又不是个傻子，觉得她丑还娶她，你奶奶年轻时候可漂亮了！”
　　“那现在不漂亮了？”女孩笑着问爷爷。
　　“谁说的，老了也是个漂亮的老太太，香老太太！”
　　“哈哈哈，那爷爷我们上去吧！”
　　“她让我上去了？”老爷子不信。
　　“不然她叫我来干嘛！”
　　“哎呀你这丫头怎么不早说，这么大了话都说不清楚！”老爷子喜滋滋，拉着孙女快步往前走，“跟我这儿浪费那么长时间！把你奶奶等急了都！”
　　“好好好，怪我，那一会儿上去，您得跟她保证，明天不来了哦！”
　　“知道了知道了，小孩子话怎么那么多！”
　　李斯山看着祖孙俩走远，站在原地止不住惊叹：“这就是老人家的爱情么？一件小事也可以啰嗦这么久！但又感情那么好，能彼此陪伴到老！”
　　可晏小顿不是老人家啊，却也经常因为很小的事和他车轱辘话说来说去，吵吵闹闹也需要他陪着。
　　所以，爱情到底是什么样呢？
　　李斯山承认，他和晏小顿在一起时，无数次产生过心跳加速、脸红、燥热、心揪着痛以及各种各样可能存在于情侣之间的特别感觉。
　　但只有一次，他几乎要心脏爆炸按捺不住，想把所有事都告诉晏小顿，不要管什么现实和未来，就直白地告诉她，他其实是喜欢她的。
　　那就是那天，晏小顿和马妙妙的闺蜜之夜。
　　她说，喜欢一个人还真难啊！
　　但她又说，可即使难，也要喜欢！

　　赵念清和吕朝露从鬼屋出来后就就近找地方休息了，因为实在是被吓得腿软脚软。
　　原来这就是更刺激的事啊！不仅刺激还可怕。
　　赵念清看吕朝露被吓得脸色煞白，实在忍不住问她：“你也害怕得要命，干嘛还要玩这个啊！”
　　吕朝露反问赵念清：“你胆子真的蛮小的，那现在出来你还好么？要不要急救啊？”
　　赵念清无语：“干嘛讽刺我，我胆小但也不至于要急救吧，现在出来倒还好。”
　　“就是说咯！没什么大不了的嘛！”吕朝露看着远处，“那么今天的约会就圆满完成啦！”
　　“阿？嗯，那你开心么？”赵念清温柔地问。
　　吕朝露还在看远处：“看来你并没有懂我们今天约会做的事有什么意义！”
　　赵念清确实没懂，他想这就是普通的恋爱男女会做的事吧，只是他以前包袱太重，所以他们没做过这些。
　　“嗯，没懂！”
　　吕朝露终于把视线转到赵念清身上，她看了一会儿他，终于说话了。
　　“赵念清，我想告诉你，从今天开始，我们都无需伪装，爱情从来都不是完美和面面俱到的。我们可以幼稚，比如吃棉花糖的时候，我们可以放松和假不正经，比如吹口哨的时候，我们可以接受尴尬，比如被画画像的时候，我们也可以接受失败，比如写数字的时候。”
　　吕朝露回顾着今天的一天，她确实是开心的。
　　“我们在鬼屋里，四周都很黑，被吓得尖叫和腿软，我们爬上爬下还有钻洞，弄得衣服脏兮兮，可是出来了以后，缓一缓就没事了。在感情里也是这样啊，未来的路谁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会遇到什么事，两个人在一起，害怕也好，狼狈也罢，都是没有关系的，度过了就好。我们住在人间就注定是凡人，凡人都有缺点，谁也不是谁的神，没必要因为害怕失去就让自己那么累！”
　　赵念清好像今天才真的了解吕朝露，他有很多话想说，但又觉得什么都不用说，他深吸一口气拉起吕朝露的手：“好，那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这世上最普通和放松的一对小情侣了！”
　　“嗯！对了，我好饿，你要吃路边摊么？”
　　“好啊！”
　　赵念清觉得吕朝露真厉害，她总是很轻易地就能说服自己，除了一件事，那就是，她是他的神，永远都是。

　　晏小顿写到这儿，心里早就忘记了自己一开始的目的是为了惩罚贠祺皓。
　　她直觉得人类真是奇妙啊，竟能本能地生出爱这种东西。
　　而由爱又能生出万般情绪，恐惧、担忧、烦躁、愤恨、痛苦、不安、酸楚……但又有快乐、心动、甜蜜、满足……
　　看来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爱人有万般辛苦也必有万般甜！
　　为了那些甜要经受一些苦，值得么？
　　晏小顿突然就想起了贠祺皓。
　　值得，好值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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