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尽时

　　封樾不知道饶立脑中幻想的一大堆可怖的情景，但还能看见在她眼中的小心翼翼。

　　他双手覆在她的肩，使她镇静下来“饶立。”

　　他试探的唤她的名字，饶立回神，有些羞愧，

　　踏上这座桥时，就被恐惧笼罩。

　　她借着封樾的拉力站了起来，刚一转身，伸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饶立附在还比较完好的铁栏杆边，封樾就在身后帮她稳定重心。

　　她努力挣开双眼，当看清横梁上的物体时，吓得说不出话来。

　　封樾察觉不对劲，顺着她的视线看下去，只见到最后三秒的倒计时！

　　封樾回头，一手捂住饶立的眼眶，一手揽住她的腰部，纵身一跃。

　　那一瞬间，又是爆炸声连连，等饶立反应过来，自己已经顺着封樾的怀抱落入桥下的枯草垛上。

　　因为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一大半都陷下水塘，封樾将饶立护得很好，只是身上蹭了不少烂泥，身上的浅蓝色衣衫覆上一层厚厚的泥泞。

　　而封樾的情况更糟，除了前胸被饶立挡了一部分，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干净的地方，面部认不出五官的具体模样，身上也划了大大小小的口子，加上之前那几次的叠加，全身都开始痛得麻木。

　　封樾过去都是这样过来的，伤口虽多，大都是皮外伤，咬一咬牙就忍住了。

　　从他进入这栋大楼开始，已经发生了好几次爆炸。

　　虽然他放了一部分，可除了第一次的，其他的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就像在一楼助他脱身的烟雾弹差不了几分！

　　可这里的炸药他不记得是他的杰作，是有人提前布置好的，这是他计划出来的出口之一，章新景……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了解他啊！

　　好在这炸药只是声音有气势，杀伤力并不大，他和饶立只是受了轻伤，就连那破旧的天桥都没能撼动。

　　这样想来，在这之前楼道里大威力的爆炸或许只是为了把他们逼到这边来，并不想要他们的命。

　　饶立的恐高症很严重，能利用这一点的只有谢锦辰，他这样做是有什么深意？

　　他能确定的是，那群人应该要到这儿了吧！

　　封樾一边梳理一边带着饶立走出水塘，他们脚步刚落在岸上，就有声响传来，而且离他们所在的方位越来越近。

　　封樾知道躲不开了，干脆停下来等着，他小心翼翼地将饶立拉在身后，双目注视前方，淡然地看着从大楼里走出的三个人影。

　　章新景放下手中刚熄火的枪，瞥了一眼封樾身后的饶立，然后直奔主题，道：“把东西交出来，我答应……留她全尸！”

　　“是吗？那我真该好好谢谢你了，章局长！”章新景在向他要东西，说明他的计划已经生效了，他再三向几人身后查看，确定没有第四个人才松了口气。

　　章新景冷笑道：“章局长？看来我对你的栽培你还没忘！”

　　“不敢忘，只是你要的东西我可能给不了。”封樾退后一步。

　　“现在我们三个对你一个，况且……”叶敏指了指饶立，继续道：“你为她不也丢弃了保命的筹码，现在你也可以。”

　　叶敏说出东西还在他手上的理由，封樾自己都差点信了。

　　“不如做个交易如何？”封樾紧皱的眉心舒展开来，现在可以利用一下对方深信不疑的心理。

　　“你……”

　　叶敏刚开口，章新景就不悦地打断了，不得不承认，他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叶敏不自觉地脚跟朝后移动。

　　“你就算知道了暗夜的名单又能交给谁呢？”他在提醒封樾，自己原本就是计划与他交接的人，他都不在明处，封樾就是形单影只。

　　章新景见封樾一点也不慌张，对他要的东西只字未提，便猜测它已经不在封樾身上，很有可能已经把它藏了起来。

　　他之所以还有耐心陪封樾耗，就是知道暂时没人会进这栋大楼，只要知道东西的方位，他就能立刻解决碍他眼的！

　　封樾冷笑一声“章局长不敢告诉我。”

　　“没什么不敢，只是我能得到什么？”

　　“在与谢锦辰分开的那里，你只要去，就在那儿！”不过可能章局长去不了了，封樾心里有了主意，也就放心地告知所在地。

　　“哼～”章新景一抹邪笑不经意就挂在嘴角，叶敏和邢峰看出章新景的意图，想要阻止却不及章新景嘴快，一串数字就流了出来。

　　封樾快速记了下来，背过手，拉住饶立，拍了拍她的手背，问“还记得吗？既然是我把你带进这个局，就要把你安全带出去。”

　　听完他的话，不仅是章新景眉头一皱，整张脸都开始扭曲，凶狠异常，就连饶立都察觉不对。

　　“封樾，没事的，我现在没那么怕了！”

　　“是吗？封樾你曾是暗夜最得力的杀手，没有之一，可你还是要守着一个空壳，你想入地狱，她呢？”章新景话语中尽是讥讽，举起手中的□□，对准封樾的脑门。

　　“章局长，还记得你去学校演讲的那天吗，那也是我有此信念的重要原因。”

　　“你……始终只会与我对立而站。”眸底的暗沉，如释放的千年寒冰。

　　章新景根本听不进任何话，只感受到他末路穷途的愤怒，仿佛要将所有物都震地粉碎！

　　封樾带着饶立快速朝最近的障碍物奔去，章新景闭了闭眼，顿了几秒，就听得他咬牙切齿大吼“杀！！！”

　　饶立只觉得后背一只大手用力推开了她，而后背面穿来一声枪响。

　　还有一个女孩的惊呼声“封樾！”

　　章新景有那么片刻的僵硬，双手不知觉地发抖，就要握不住手里的枪柄，

　　这个他栽培了多年的人，还是倒在自己的枪口下，他用卧底的理由让他进暗夜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能接下他的衣钵。

　　一直不与他见面，就怕他是以这样的身份与他针锋相对。

　　可最后一次，才发现，他早就算好了一切，封樾告诉他藏东西的地方，也不愿意活着离开，就说明东西已经送了出去，而知晓他和封樾设局的人就只有他！

　　叶敏帮着稳了稳，语气里有些小心谨慎“老局长……我们快走吧，警察很快就到。”

　　章新景点了点头，以示同意，挪动脚步时，不由地回头看了看少女怀中的尸体，她还在慌张的为他捂住伤口，尽量止血！

　　他嘲讽一笑，抬脚要走，笑意还未尽，下一刻眼神中充满了悔恨，不容置疑地审视周围举枪相对的人，活像从泥池中冲出的水鬼。

　　想来是很早就借枯草隐藏设好埋伏等着他呢，眼中已充满血丝，极度不甘。

　　封樾？心底一颤，到底是低估了他！

　　地上躺着的，不仅是封樾一人，还有叶敏和邢峰，一群人出现时，叶敏想也没想就拿出枪支，准备动手，邢峰也跟随她的动作，他们没来得及开枪，一枪穿过大脑！

　　周围还有狙击手？

　　章新景手松了松，“啪哒～”手中的武器掉落在地，他已放弃抵抗。

　　再一次看向封樾所在的方向，封樾的生死未定，而脚边的叶敏、邢峰二人，确是死了。

　　事实是……他终究输了，苦心经营几十年，这样败了。

　　他走时，面色沉静，没有丝毫抵抗。

　　几分钟过去，记者、救护人员都赶到现场，封樾被带走后，饶立始终保持抱着封樾的动作，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怎么也不愿落下。

　　脑中浮现的，是叶敏开枪时，封樾将她护在怀里的情景，回放一遍……又一遍。

　　几个医护人员想要将她带走，可她依旧纹丝不动，生拉硬拽也不行，一旁的护士示意其他人停手，让他们先离开，自己退到一旁陪着她。

　　饶立试着自己站起来，一步一颤悠，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稳定重心，环顾四周的狼藉，顿时有一种沧桑感涌上心头，仿若天地间只留她孤身一人。

　　没多久，饶立又瘫软无力，坐在冰冷的地面。

　　刚被警察劝退的记者，其中有拿着相机，穿酒红色复古衬衫的一个少女，撇过头就看到饶立一身被污泥侵染的浅蓝色衣衫，只觉得熟悉，然后不顾阻拦，横冲直撞地跑到饶立面前。

　　饶立还是低着头，一双酒红色鞋子上还有一个动漫贴纸，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终于她哭了出来，像个孩子似的，扑到少女的怀里。

　　“翩翩……”

　　落翩翩蹲下身抱住她“我就一晚上没在，你把自己怎么了。”

　　她帮饶立理了理，脸上的头发，她之前哭过了，眼泪将凌乱的发贴在面部，一拉开，有些生疼。

　　不知道是不是弄疼了她，饶立的哭声越来越大，一发不可收拾。

　　落翩翩鼻子也酸酸的，饶立自己都没发现，污泥浸透的衣衫与头发混在一起，湿泥风干之后，两者相融，发出一股恶臭钻入鼻腔。

　　饶立很爱干净的一个女孩，也能忍受至此，是落翩翩觉得例外的，看来事态比她想得严重。

　　落翩翩陪了她好一会儿，才让护士帮着送饶立上了去医院的救护车。

　　封璃站了好半天，心里有气又悔，看着鲜血淋漓的现场，愤怒得不行。

　　她明明可以跟过来的，结果半路就杀出李常信，愣是等清理完才放她进来，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师父，气冲冲的离开了。

　　李常信汗颜，真生气了？还瞪他!

　　李常信半晌才缓过来，追了上去，和封璃回到警局。

　　她毫不客气地推开办公室的门，迎面坐了个身穿黑色休闲服，戴着黑色鸭舌帽、墨镜，还配了一副口罩，看不出样貌。

　　给封璃的感觉就像是……瘟疫重灾区的难民，因为他身上也是和她一样……风尘仆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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