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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丐司含锦
沈姝回身，目光落在波光粼粼的凌烟湖湖面。
迎着月光，攀下潇湘馆顶楼的窗沿，宛若巧捷万端的野猫儿。
冷风卷起她的三千青丝，在夜空中肆意飘扬。
而后，她顺利落在一艘载客的小船上，船夫被她吓得一扯，操着一口方言嘟囔了几句。
翌日，尚书府的灭门惨案传遍西京大街小巷的同时，司含锦的通缉令也遍布西京。
据当夜进入尚书府救火的人说，他们亲眼目睹司含锦在府里杀了人，而尚书府外也有不少人看见司含锦从林府出来。
西京之人看待此事的态度不一。
有的认为，尚书府被灭门，是因为造了太多孽，得罪了人，比如镇国将军府；有的认为，是司含锦行盗窃之事被发现，故而杀人灭口。
酒馆茶楼说书的，这几天可又有的说了。
尚书府灭门一案，轰动朝廷。
镇国将军府与尚书府前些日子那点不愉快的事又被有心之人翻出来说道说道。
虽然真凶已经找到，可一个盗贼，能和尚书府结多大的仇怨呢，这其中的秘辛，很难说。
沈将军在朝为官多年，为北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堪称“良臣”二字，如今被人这么编排，发了好大一通火，还当廷立誓与将军府无关，以证清白。
朝中大臣看沈将军态度坚决，也都不敢再多嘴了。
.
镇国将军府
沈将军派人去将沈姝叫到了书房。
沈将军坐在桌案前，神色凝重：“姝儿，昨夜尚书府被屠，你可有什么看法？”
沈姝被问得一愣，道：“难不成，有人说尚书府被屠与我有关？”
“与你有关和与将军府有关，又有什么区别。”
沈姝垂眸，学着秦如霜那套，装出一副柔弱委屈的模样，道：“光凭司含锦一人，确实难以做出昨夜之事，可也不能因此怀疑到我们将军府头上吧。父亲为人正派，我又是一介女流，哥哥就更别说了……”
说到这儿，沈姝将声音放低，弱弱道：“昨夜还在潇湘馆喝得烂醉如泥呢。”
“什么？！！”
沈夫人瞒得好，沈将军显然还不知道沈沧鸣去花楼卖醉的事。
这个兔崽子，明日就要回营了，还敢喝酒！
砰——
沈将军拍案起身，大步流星往东院去。
……完蛋了
沈姝默默在心里替大哥哥点根香。
东院，还在自己屋子里睡得天昏地暗的沈沧鸣，丝毫不知危险已经来临。
咚——
沈沧鸣的屋门直接被暴力踹开，几名小厮冲进来，将还在睡梦中的沈沧鸣给架到了院子里。
昨夜喝了酒，意识还未清晰，直到板子落在身上，沈沧鸣才醒过来。
“啊……父亲……这是干嘛……”
沈将军看着自己这个儿子，怎么看怎么来气，得愧是先辈们劳苦功高，才能让这么不争气的后辈，年纪轻轻当上校尉。
“你昨夜去哪儿了？”沈将军厉声道。
沈沧鸣心下一紧，道：“昨夜是摄政王殿下约儿子喝酒呢。”
这种时候，就体现出了兄弟的重要性。
兄弟，就是拿来“卖”的！
“去的哪儿喝酒？”
“……”
沈沧鸣不敢再避重就轻了，父亲明显是有备而来的啊。
难不成是沈回风那小子出卖了他？
院子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哀叫声，沈姝与沈回风在院外听着，越听越觉得可怜，可谁都没那个勇气进去替他求情。
去潇湘馆本不是什么大事，权贵世家的子弟中，有不少去玩过几回的。可沈沧鸣不同，且不说将军府的家风极严，就说沈沧鸣的婚事，沈夫人已物色好儿媳人选了，若沈沧鸣去了潇湘馆的事被传出去，那不得落下个风流名声嘛。
“阿风。”
“嗯？”
“你昨夜不是跟大哥哥一起去了吗，你难道没喝酒？”沈姝道。
“嗯。”
“为什么不喝啊？”沈姝对这个小跟班就挺纳闷的，连十四都没有呢，怎么跟个无欲无求的小老头似的。
“太吵了。”沈回风道。
沈姝发现他腰间戴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白玉玉佩，问道：“这玉佩，你新买的？”
沈回风低头扫了一眼玉佩，回想起昨夜那个身负重伤的男子：“报酬。”
谈到这里，院子里的叫声忽然停了，大概是沈将军要出来了，沈姝赶紧拉着沈回风躲起来，等着人都走了，才敢进去查看被打得快奄奄一息的沈沧鸣。
院子中央摆放着一张长凳，两个人进屋之后，发现沈沧鸣竟然还清醒着，就是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啥。
“哥！”
沈姝故作担忧，快走几步到他的床头，看着沈沧鸣嘴唇发白，一脸沧桑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可还是忍住了。
“妹妹！”
关键时刻，还是妹妹贴心，第一个来看他。
沈沧鸣看见她身后的沈回风，有些急了，道：“沈回风，昨夜你也去了潇湘馆，你不能卖我啊，害我被打成这样，明天回营，那么多兄弟看着，我不要面子的吗？”
沈回风沉默不语，没有为自己辩解。
“哎呀，哥，去潇湘馆本来就不对，父亲打你，是为了激励你，你就好好养伤吧。”沈姝这番话说得义正言辞，完全忘记昨天谁也跟着去了潇湘馆来着。
“妹妹，哥明日就回营了，你要好好保重，若是谁欺负你了，等哥回来了，哥一定帮你报仇！”沈沧鸣道。
两个人上演了好一出兄妹情深，沈沧鸣感动得快痛哭流涕了。
若让沈沧鸣知道出卖他的，就是他现在口中最亲爱的妹妹，恐怕得被气吐血了。
也不知道府中小厮打人板子是不是有什么技巧，还是沈沧鸣皮糙肉厚很抗揍，他居然第二天就能下地行走了。
午时送走了沈沧鸣，沈夫人又将沈姝拉着谈话，大致的内容就是，三日后，晋国公府的夫人要举办一场马球会，届时参加的，都是王公贵族的公子千金。
国公夫人听说镇国将军府寻回嫡女，还特地嘱咐了沈夫人要将沈姝带去。
饶是再没兴趣，沈姝也不得不去。
.
这两日，官府的人不仅在全力捉拿大盗司含锦，还在抓混进城的流民。上头的意思，是要让这群流民返乡，谁知竟有一批浑水摸鱼给混进来了。
官府查人查得厉害，没过多久，就将混进来的流民一个一个给揪了出来。
司含锦原是打算扮做乞丐，混在城里的，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只能先找个地方藏起来，再做打算。
巧的是，他躲得地方，就是镇国将军府。官兵再厉害，还能进将军府搜人不成，只要躲过这一波搜查，那他就暂时安全了。
不巧的是，他刚翻进去，就碰到了沈姝与沈回风。
沈回风的院子靠近后门，沈姝是来找他说说闲话的，却没想到亲眼目睹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翻进府里。
刚落地转身的司含锦看到身后的人时，呆滞在了原地，这都是什么缘分啊，一个是那天差点要了他命的人，一个是那天真的要了他“命”的人。
幸好他现在易了容，还打扮得脏乱，否则让他们认出来了，肯定扭头给他送官府去。
机灵如司含锦，趁着眼前两人还未反应过来，扑通给他们跪下，嚎啕大哭道：“两位贵人行行好，小的是流民，逃难进来的，外面到处是搜查的官兵，求求你们，不要告发小的，小的给你们当牛做马都行啊！”
沈姝可不是那种圣母心泛滥的人，丝毫不关心眼前人有多狼狈，道：“你应该听从安排回乡，就算混进了城，没钱你也活不下去啊。”
这小姑娘年纪不大，怎么心肠这么硬？
司含锦心中腹诽着，赶紧想对策。
“呜呜呜…小的回乡也是死啊，死在城里，总比死在乱堆里强啊……”
沈回风很是沉默地看着卖力演戏的司含锦，站在边上一言不发。
“这儿是将军府，不是难民营，我们没法收留你，等官兵走了，你再出去吧。”
沈姝看他实在可怜，又说：“你可以待在后门附近，说不定，哪天姑娘心情好，还会给你送些吃的。”
司含锦面上哭兮兮，心里早就将沈姝祖宗十八代问候个遍了。从未见过心肠如此冷硬的小姑娘，他今天这般凄惨，还不得拜他俩所赐，等他好全了，东山再起了，定要将他俩好好教训一顿，出一口恶气！
真的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等官兵搜查完这片区域，司含锦还真就赖在了将军府后门，跟着守门人似的躺在边上。
后门人来人往，看到这乞丐蜷缩在将军府外面，觉得造孽得很，不禁对将军府指指点点起来。司含锦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自己在这小丫头身上吃了那么多亏，不还些回去，他就不姓司！
入夜，寒风刺骨，没有遮掩身体的地方，司含锦也很不好受，就在他快受不了，就要放弃的时候，一张铺盖从天而降，精准地盖在了他身上。
司含锦惊愕撑起身子查看，身边却空无一人。
他握着被子一角，目光灼灼，随后自嘲地笑说：“司含锦啊司含锦，你混得真是越来越差了。”
再次躺下，他双臂枕着头，望着夜空。
今夜有繁星点点，明日大概会是个好天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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