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丐

　　半夜，木头的房间亮起灯光。从敞开的窗子看进去，布匹，饰物，丝线，乱七八糟的堆了一地。

　　在这些东西中间，小叶子席地而坐，表情认真的穿针引线，忙的不亦乐乎。

　　既然天亮以后就是背水一战，不成功便成仁，那么她就要做好充分的准备。除了要仰仗惜日和怜星，同时还要尝试着正面应战。

　　龙向月的审美要求很苛刻是吗，那她就多拿出几套方案来让他选。

　　灯影摇曳，墙上的影子也忙个不停。

　　日出东方的时候，小叶子终于完成了最后一针。她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成果，伸了个懒腰便去洗漱打扮。

　　熬了一夜，脸色难免不好，所以淡妆示人是不行了，她只能多擦些粉，再搽上胭脂，好让气色显得好一点。至于服装，因为待会还要徒步走很久，所以她打算先穿的利落点，于是干脆选了生辰那晚的装扮——红色短裙加上长马靴。

　　然后小叶子把今天要用的装备收拾好放进自己特制的包里，就去前厅和老爷子吃早饭了。

　　老爷子一见到她的样子，就知道小叶子这次是豁出去了，竟然敢这么奇装异服的上街，也不怕引人注目。

　　不过，她是有自己的分寸的，而他要做的就是让她吃好。呃，似乎他也只能做这些了。

　　吃完老爷子的爱心早点以后，小叶子精神焕发，拎起东西就上路了。

　　她要快一点，趁着路人不多，不会引起围观之前，赶紧闪进龙宅。这一次，因为到的早，所以连小狗都没有出现，她总算是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熟悉的后门。

　　深吸口气，小叶子走上前敲门，然后猜测着今天开门的会是谁？

　　等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时，她微笑起来，看着大门打开，惜日一脸灿烂的笑容向她扑了过来。

　　“小叶子，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呢。你不知道那帮野蛮人，差点把我囚起来做村长的儿媳妇。”她抱着小叶子就开始诉苦。本来也没有多熟，但是这小别之后却觉得对方亲的很。

　　等闹腾完了，惜日这才放开小叶子，然后嘴里啧啧有声的绕着她转了一圈。

　　“要是你这个样子还不过关的话，那么公子肯定是有意刁难啦，你就别浪费心思了。”她说着，拉着小叶子进了宅子。

　　只不过这刁难是明摆着的，可小叶子却还是不得不忍气吞声的再试一次。

　　她们径直走向龙向月的卧室。惜日说他刚刚从厨房出来，这回应该回去了。所以两人都加快了脚步，生怕赶过去的时候又看到一个睡神。

　　可惜，她们还是晚了一步。龙向月的房门紧闭，看样子里面的人又会了周公。

　　小叶子冲惜日摆摆手，决定自己来就好。

　　“上次连累你挨罚，这次你就不要出面了。等我应付不来的时候，再找你请教。”

　　她说完一转头，愕然的发现惜日早就不见了踪影。看来不牢她操心，那丫头知道怎么明哲保身。

　　小叶子苦笑着摇摇头，伸手就开始敲门。

　　在等待里面那位大爷爱动弹给她开门的时候，她突然就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那柳风阁的姑娘，每天把自己打扮漂亮了就期望能让人家多看一眼，也好塞鼓自己的荷包。

　　她不是青楼女子，可一样是为了生计。唯一不同的，是她要伺候的这位爷，实在龟毛的很。

　　这不每一次光敲门就要变着法子来，才能让他有开门的欲望。小叶子静下心，沉着的一下一下的慢慢敲。反正急也没用，那么她就跟他比比耐心。

　　然而这一次她却没有等太久，龙向月甚至是亲自走过来开的门。

　　他依然一袭白衣，不过样式却比前几日端正多了。虽说不如凤公子那般整洁高贵，但好歹走在大街上也不会被人认作是有伤风化。

　　小叶子暗叫不妙，试探着问：“龙公子这是要出门去？”

　　若是如此，她的努力岂不白费？

　　龙向月没有回答，只是眼珠转了转，飞快的把她打量了一遍，然后才笑着说：“叶姑娘是打算以这幅样子来说服龙某？”

　　以奇制胜也行不通吗？小叶子并没有气馁，只是怕龙向月不给她机会。

　　她急忙答道：“若是龙公子觉得还不过关，那么可否借我一个房间换装？”她举起手里塞的鼓鼓的包，摆明了今天是要来打持久战的。

　　龙向月斜倚在门框上，看起来也不是很赶时间的样子。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从那双晶晶亮的眼睛里看到了几分执拗。

　　既然如此，那就陪她好好玩玩吧。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身后，小叶子顺着看过去时，发现那里有个屏风，就立在龙向月那张大床的一侧。

　　屏风后面倒是可以用来换衣服，只是有龙向月在外面总归不太好。小叶子有些犹豫，但看龙向月不耐烦的样子，只能咬咬牙走了过去。

　　她就信老头一次，相信他教出的徒弟不管如何另类，也不会做出下流之事。更何况，龙向月要偷看的话，应该也偷不到她的身上来。

　　小叶子把包打开，思索片刻选了一身紫色长裙，想着看能不能以高贵典雅来取胜。因为屏风后面没有铜镜，所以她干脆保持着原有的妆容，只是换了个发髻便走了出去。

　　这是一身官家小姐爱穿的样式，宽袖细腰，长裙曳地，衣襟裙摆处还用金色的丝线勾勒出精致的花纹。

　　可以看的出，这套衣服她是花了不少心思，而穿起来的效果也足以媲美真正的名门千金，可是龙向月却摇了摇头，神情间有些失望。

　　他看小叶子正准备再去换一套，不得不出声阻止：“我没空陪你过家家了，叶姑娘还是算了吧。”

　　她的那些所谓万全的准备，在他看来不过是儿戏。有心情的时候便逗她玩玩，没空的时候就厌烦的赶开。

　　从始至终，他压根就没有认真的对待过她的请求吧？就算是乞丐，小叶子也有决不妥协的底线。而龙向月的这句话，终于触线了。

　　她愤怒的看着他，压住火气道：“龙公子，我是认真的，所以请你也认真的告诉我，这个变音你是教还是不教？”

　　真的生气了？龙向月有些佩服自己了，竟然能把一个厚脸皮的乞丐激怒。不过，当然现在不是得意的时候，他看了看外面，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屋坐下，然后神情尽量认真的回答：“我一直都很认真，诚意不够的是你。请叶姑娘好好想一下，龙某最初提的要求是什么？”

　　小叶子微愣，疑惑着回想了一下。那时他说她学易容只是为了扮丑，让他没有教她的欲望，所以要她扮到他愿意教为止。

　　难道一开始，就是她会错了意？他的重点不是扮美，而是改变易容的效果！

　　他是要她易出一个美丽的样子来，而她却只顾着在服装上下功夫，却从来没有改变过自己的容貌。

　　小叶子恍然大悟，却也有些恼怒。

　　“既然龙公子知道我理解有误，为何不点醒我，反而在一旁看我的笑话？”

　　而她就像个傻瓜一样，在错误的道路上废寝忘食。

　　对于这样的指控，龙向月无从反驳，也懒得辩解。

　　他只是伸着懒腰，强打着精神对她说：“叶姑娘这话就奇怪了，人生在世，要靠的自然是自己，你又怎么能期望他人帮你分辨行走的方向呢？”

　　而他已经足够好心，愿意在她失败以后告诉她到底输在了哪里。

　　只是，这是否也代表着她已经错过了最后一次机会？

　　小叶子有些不甘心，可是一时又不愿开口求他。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有了屈辱感，甚至为了自己的颜面，不愿向人低头。

　　两人正僵持间，惜日跑了进来，她大呼小叫着：“公子，贵客又来了。”

　　是凤公子！小叶子的心跳似乎停滞了一下，但在接触到龙向月打趣的目光后，立刻回过神来。

　　“还真是难缠啊！”龙向月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然后起身打算去会客。虽然嘴里抱怨着，可是看他的神情，却没有一丝厌烦。

　　这下小叶子有些急了，她眼看着龙向月走到了门口，终于还是大喊一声：“龙公子，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反正脸也丢过了，辛苦也付出了，不换回来点成果的话，岂不更是亏本？算了算了，凤公子说的自尊，她终究还是没有多少。

　　龙向月停住脚步，突然笑开了。

　　他转过身望着她说：“叶姑娘还真是能屈能伸啊！罢了，我就再让你试一次。我会让惜日帮你准备需要的所有物品，希望在我回来的时候，你是真的能让我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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