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蛟

　　赫贞起身开门，与门外那人交谈了几句，便又合上门，对苏念道：“如今未幽村瘟疫肆虐，我得去看个病人，你现下身子弱，呆在这里不要到处乱走，好好休息。”

　　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瘟疫？

　　她起身趴在烂木窗边，向外望去，恰好看到一行出殡的队伍往村子的西边而去，人群甚众。

　　他们的背影，沉默而疲惫，麻木似多过悲痛。

　　“咳咳咳……”

　　窗框上的灰尘不小心呛入鼻腔。

　　苏念心中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甚是不舒服，她感到自己似乎比在蛇窟的时候更虚弱了，比起身上肉眼可见的那些伤痕，内里空虚又混沌的真气更加折磨人，光是下床走到桌子旁边，那不过几步的距离，腹内便有种撕裂的疼痛，加上胸口的憋闷，只是倒了半碗水喝，在她紧蹙的眉间，便已渗出细细的汗珠。

　　她又慢慢挪回床上，侧躺下，闭目沉思。

　　罢了，无论此刻她多么想回家，回到自己的山顶小屋，但此刻自己只能等赫贞回来，他说要助她恢复的样子极其认真，她不知道这个修仙者能耐究竟几何，但目下自己能依靠的也只有他了。

　　如此想着，她又渐渐昏睡了过去。

　　“你灵力大减，身子又虚弱，就算上了山，也受不住山上的瘴气，更入不了结界。”

　　“你跟踪我？”

　　“为什么要这么偷偷摸摸地走？是不是担心青龙追来？”

　　“我已经杀了他。”

　　“怎么杀的？青龙修为极深，陆牙虽为神器，至多伤得了他一时，怎可能取得了他性命！他早晚会回来找你的。”

　　“你要干什么？”

　　“将灵气渡与你，张口。”

　　一股清流渐渐充盈她体内，五脏六腑，四肢百骸被注入了一股能量，又重新鲜活舒展开来。

　　“苏念，苏念…”

　　不知从何处，有人一声声喊着自己的名字，苏念慢慢睁开眼，昏黄的烛火摇曳，四周暗淡无光，赫贞坐在一旁，月光照映在他身上，令他浑身散发着淡淡的银辉，似下凡的天人一般，让人感觉不真切，可看着那张清俊的脸，又让人产生一种可靠的安全感。

　　“你回来啦……”苏念坐起身来，突然发觉胸口的憋闷感消失了，整个人神清气爽了许多。

　　“你感觉如何？”赫贞询问道。

　　“不知是不是睡了一觉，现在感觉好多了……”苏念道。

　　“是不是觉得五内舒畅，神清气爽？”

　　“你怎么知道………”

　　见他似有些得意的笑脸，苏念记起刚刚睡梦中似有清流注入自己体内，难道那不是梦？

　　“是你？你是不是渡了灵气与我？”苏念有些吃惊。

　　“刚刚我进门来，见你似有梦魇，模样十分痛苦，些许灵气能帮你平心静气，此后每日我都可渡予你一些，助你早日康复如初。”赫贞说着，顺手倒了一杯清茶，递与苏念手中。

　　“谢谢……”

　　二人沉默片刻，苏念呷了口茶，问道：“怎么只见你一人，那时在山上与你一起，说话凶巴巴的那个人呢？”

　　赫贞闻言，轻挑了下眉，笑叹道：“他啊，抛下我，独个儿探险去了。”

　　“那你不寻他？”苏念奇道。

　　“他叫我在此等候，过段时日便会回来，我便在此等候了。”赫贞笑道，“如今你平安归来，我心里总算是好过了一些。现下我只想着减缓村里的疫情，等处理完这一切，我再去寻他。”

　　听这一番话，苏念觉着此人倒有些侠义救世之心，呷了口茶又问道：“村里疫情很严重吗？”

　　“好很多了，已经不再扩散，基本控制住了。”赫贞道。

　　“你白天要忙着村里的事，晚上还来照顾我，真是太辛苦了，你快回去休息吧，现下我已经觉得好多了！”

　　赫贞闻言，吨了一下，道：“那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

　　“好。”

　　圆月高升，窗外冷风四起，吹得破旧的纸窗“噗噗”作响，苏念翻身扯住被子盖自己肩膀，露出了床铺下的些许干草。

　　在这破旧漏风的小屋中，她倒睡了这么多天以来最踏实的一觉。

　　说起这个未幽村，它是易安江江畔最大的村落。人口密集，平日里是热闹得不得了。从前，苏念和她娘亲只会在赶集的时候来这里采买，平日几乎不会踏足一步，因为怕时间一久，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落日余晖下，扛着锄头戴着草帽务农而归的男人们成群结队，漫步归家；成群的小孩满地疯跑，你追我赶；拴在木桩上的家犬朝傲慢的野猫狂吠不止…

　　家家户户炊烟袅袅，做好晚饭的女人们站在家门口大声呼喊自家的小猴子们回家吃饭。

　　而那嬉笑声，叫骂声，鸡鸣犬吠声如今都通通不见了，因为瘟疫横行，每一天，村里都有好几家要出殡，在瑟瑟风中飘荡的幽幽哀鸣之声不绝于耳。

　　“你若是觉得呆在屋里太闷，愿意的话，可以随我一道去给村民们帮忙。”

　　夜里，赫贞正给苏念的伤口上药，突然提出这个建议。

　　“可以吗？”苏念有些激动。

　　这两日苏念呆在小屋里无聊得紧，又不敢随意外出，怕青龙会突然出现把自己抓走，便闷在屋里，只有等晚上赫贞忙完了过来给自己的伤口换药，才能开口说几句话。

　　“你就扮作我的小厮，化作男儿身，行动也方便。”赫贞道。

　　“你变一个给我看看？”苏念好奇道。

　　赫贞轻轻一笑，随意打了个响指，苏念“嘭”地一下便换了一身装束。

　　“像个书童，哈哈哈。”苏念站起身来，饶有兴致地绕了一圈，又发现自己的嗓音也变成了男子的声音，更是惊喜不已。

　　“是一个清秀的小书童。”赫贞浅浅一笑，烛光之下，他的轮廓愈发凸显，五官清秀干净，脸颊细看之下带着些棱角，俊秀之中透着英气。

　　“变成男子模样，我反而觉得自在许多。”苏念道。

　　“怎么，做女子很别扭吗？”赫贞轻笑一声，颇感好奇。

　　“反正，出门在外，这样挺好的。”苏念浅笑道。

　　赫贞看着苏念欲言又止的样子，默然不语，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那明天一早，你来找我！”苏念满意地坐下喝了口茶。

　　“好。渡完灵气，你便早点休息吧。”说着，赫贞又一个响指，苏念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嗯？”突然变回来，苏念似有些失望。

　　“哦，我道行有限，若要维持幻术，便不能渡与你灵气，二者无法兼得。”

　　“哦，这样。”苏念点了点头。

　　两人面对面盘腿坐在床上，苏念张着口，赫贞轻闭双目，将灵气渡与她。这样已连续三日，赫贞每日控制着量，一点点输入给她，眼看着苏念的身体好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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