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制香爆红京城

　　九月十五，正值中秋时令。

　　皇帝在云集殿设宴款待群臣及其家眷，共赏圆月。

　　群臣见宴上太后对方家小女分外热情，心下就知皇后人选多半已经定下。

　　酒过三巡，皇帝不胜酒力，借口出去更衣，薛太后正和方绪鸢说这话，也没太注意他。

　　出了云集殿向旁边的亭台走，梁琮单手扶着额头，对旁边的近侍吩咐道：“朕一个人走走，吹吹风，你们就在此地候着。”

　　“喏。”

　　摆脱了身边的人，穿过一方荷塘，梁琮哪里还见方才的醉色。

　　他绕过一方假山，一绿衣丽人正在赏月。

　　“何必仰着头盯着天上的月亮看，水里的月亮一样圆，免得脖子酸。”

　　绿衣丽人收回看月的目光，淡淡说道：“水里的月亮再圆，也不是真的。臣女只想看实在的东西。”

　　这是话里有话。

　　“臣女柳解意，参见陛下。”

　　梁琮颔首，示意她起身。前年礼部的人就开始上书择选合适的世家女充盈后宫，薛家为了把持朝政，一直以皇帝应勤勉读书为由，将礼部的折子驳了回去。到如今拖得不能再拖了，薛太后才从薛家的姻亲中选了又选，定了家世好，头脑又简单的方绪鸢。今日中秋夜宴是太后笼络朝臣的群欢。十五一过，封后的旨意便要送到方家了，薛家为了笼络文官之首柳家，也许了柳家女贵妃之位。

　　“朕来寻你，只想要柳家一句话。”

　　柳解意心中了然，再对梁琮盈盈一拜：“天下始终是梁氏的天下，朝堂终究是陛下的朝堂，而柳家，自然只忠陛下。”

　　她柳家世代文官清流，这些年一直被把控朝政的薛氏压制，如今薛家还想将手伸到科举场上，让全天下的读书人都以薛氏马首是瞻。

　　简直是痴人说梦。

　　交了底，梁琮的脸色也略微柔和些，伸手虚扶柳解意一把。
　　“柳大学士是大衍肱骨之臣，几十年为朝政鞠躬尽瘁，朕自然不会亏待你们柳家。”
　　“方氏女品行不端，不堪为后，皇后之位朕还是属意于你的。”

　　柳解意的心中并无太多波澜，但面上还是十分惊讶。她祖父是文官之首，外祖家战功赫赫，小舅舅执掌两州兵权，几位表哥也很有大将风范。整个朝堂再也找不出比柳家更好用来对抗薛家的刀子了。

　　可如果有得选，谁想把一辈子赔进这深宫？
　　“臣女蒲柳之姿，怕是有负陛下重托。”

　　梁琮只是看了她一眼，深深说道：“你很好，朕相信你。”

　　话已至此，再推托便是有负皇恩了。虽然未至深秋，但夜里已经有凉风阵阵。柳解意抬起头，看着皇帝淡薄的衣衫，千回百转的心思化作嘴边一句关切的话：“夜里露重，陛下夜里出行还是添件披风才是。”

　　“好。”

　　**

　　京城的秋来得早，北镇抚司里的树落了叶子，只有银杏还穿着金灿灿的外裳。

　　顾钧负手立在密室中，听着季子书的汇报。

　　“属下赶到时，整个驿站空空荡荡，二楼有打斗痕迹，我推门进去，正好看着那线人咽下最后一口气......”其实现场更为残忍，一楼的大厅之中到处都是驿站小吏的断肢，令人不忍观之。

　　“我搜遍了整间屋子，才从床沿缝隙之中找出这张密报。”季子书将带着血迹的纸张递过去，顾钧越往下看神情越加严肃。

　　半年前，江浙一带出现了一种可供人吸食的香片，可做旱烟，也可放在熏笼之中。初吸食，给人飘飘欲仙之感，若隔日不食，便食不知味坐卧难安，得需再吸食才能缓解。可长久吸食此物，便可使人形销骨立如同枯槁。

　　这种香片起初只在富商官宦之间悄悄留下，到八月底时，已经流入百姓之家。许多农户为了吸食此物，将刚到手的粮食钱又交还给地主，然后整日在烟馆中浑噩度日，再无精气神。长此以往，来年开春的庄稼没人种，街上也再没有商户做生意，人人都往烟馆一躺做“神仙”，岂不是要乱了。

　　锦衣卫、督查院......朝廷多少双眼睛盯着江浙，此等消息按理说几个月前刚出苗头时就该报到京城，可到了九月中，消息才传了出来。薛家，是再留不得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放下手中密报。连着两日没睡好，现下有些头疼。顾钧慢慢揉着太阳穴，一边让季子书先退下。

　　中秋前，五妹顾蓁蓁曾在径山寺暗中与他见了一面。

　　往日在家中的骄横已全然不见，也清瘦了许多，再不是那个只知争强好胜的黄毛丫头。

　　顾蓁蓁一袭素衣，哭着跪下求他：“二哥救我！我再也不想回去了，我愿意去南洋，随便哪里都好，只要再也看不见那个阉人。”

　　顾钧轻叹一声：“我先前便劝诫过你。”

　　一双美眸之中蓄满了泪，她哀求着：“是蓁蓁不懂险恶，空误二哥真心。蓁蓁这一回是真的知道错了。”

　　顾蓁蓁只是他同父异母的庶妹，若不是念着幼时他被父亲罚跪时，她常常捧着点心来祠堂找他的情谊，顾钧如今也多半不会管这团乱麻。若是成婚之前便悔婚，他倒还有能力组织一二。现在早已礼成，张起贤又是薛太后在宫内宫外的得力助手，此时此刻撕破脸皮为时过早了些......
　　他再想还有什么法子。

　　这番思虑落在顾蓁蓁眼中便是不肯帮忙，她只好再透露出一个足以换这条命的消息：“二哥不知，昨日我在书房，听见些不该听的东西......”

　　她将彭虎与张起贤的对话复述一遍，又将自己在书上见过关于此物的危害再一一与顾钧说了。

　　“二哥现在，肯救我的命了么？”

　　她脸上的神情太过哀婉，不容他忽视。

　　他又叹了声，颇为头疼地说道：“难不成你不说，我便不救你，看着你受苦？”

　　顾蓁蓁默默不语，只是垂泪。

　　“这样，你待会儿见过径山寺的主持，便留下来小住半月。对内外便说主持见你身上染了邪祟，要留在佛前诵经二十一天方能清除干净。两日后我让得力的人过来，先带你去绵州避一避。你生母那里，我会尽量帮你照拂着。”

　　顾蓁蓁大喜过望，当即跪下给他磕头。
　　“二哥大恩，蓁蓁永世难忘。”

　　“切记，出去以后，张家的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
　　月过梢头，冷宫的风依旧凄切。梁琮自冷宫底下的暗道出来，正巧看到换值前来的顾钧。

　　顾钧向他行礼后，将今日江浙的密报上报与皇帝。

　　梁琮还未听完就已经面色不虞。

　　“属下还接到另一个密报，江浙吸食罂粟，背后之人似乎是薛家。”

　　梁琮冷笑：“这还用猜？这天下除了薛家，谁有这么胆子？”

　　顾钧没有做声，梁琮继续说道：“等柳家和老皇叔的兵权收回来，过段日子也就该收网了。江浙的事，就辛苦你亲自跑一趟，旁人去朕总是不放心。”

　　他们是从泥沼里一起走过来的，梁琮总是能相信他将差事办得漂亮。

　　皇帝开口，自然不容顾钧拒绝。他利落地接下差事，只是在走之前迟疑了一下。

　　“顾卿有话直说。”

　　他知道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但是不说总是心里没有底。
　　“微臣心中有一人，待大事皆定，还望陛下赐婚。”

　　这些年顾钧为了江山社稷，少不得与永乐宫那位周旋。这些年淮南伯府那个样子，自然不会主动替他议亲。若说女子，他身边也就这大半年内出现的小掌柜。

　　梁琮轻咳半许，单薄的唇因用力显出几分血色，他平静地问道：“不知谁家的小姐有福气，能得顾指挥使亲自请旨？”

　　“她并不是什么显贵人家的小姐，只是一个普通姑娘。”顾钧念着沈相宜，面色也不似来时满目寒霜。

　　梁琮自然得见他脸上的柔情，扯出一抹笑来：“若是事成，顾指挥前途无限，何必娶个平民女子为妻？你要是真喜欢，娶做如夫人，朕再为你择选高门贵女如何？”

　　顾钧这次想也未想就拒绝了，不止为了帝王心中无意的试探，也是出自真心：“陛下知微臣被家事所累，便下定决心此生只娶一位妻子，不论家世。”况且他暗中替皇帝执掌两支亲卫，若能顺利替皇帝拿回政权，那封赏定是少不了，要是还与高门联姻，恐怕再情比金坚也难逃劫难。

　　果然，他看见梁琮的笑意更真切两分：“事成之后，朕便成全你。”

　　也成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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