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蔷薇花一样甜蜜

　　我喜欢徐淼，很大一个原因是因为我知道他是一个内有城府的人，皮相好不算什么，长得好脑子转得又快的男孩子才最讨人喜欢。你别看许淼平时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好像成天不学无术地到处乱晃，但是他心里什么事情都跟明镜似的分的清清楚楚。就比如他即使再怎么玩，他的数理化成绩从来都不用让人担心。他的物理老师也是我们班的物理老师，就成天在我们班念叨，他那个学生许淼啊，人可真是聪明，就是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考出成绩来就在八十分左右浮动，你跟他说，他还会嬉皮笑脸地跟你磨嘴皮子，转过身去就不当一回事，到下一次考出来还是老样子。

　　那个物理老怪嘴巴上是这么说，可谁都听得出他语气里的得意。说实话，那个老头有点重男轻女的倾向，他总认为女孩子学东西就是没有男孩子快，但可恶的是我们也就是没办法推翻他，因为高二我就和西西乖乖地去了文科班。

　　许淼升高三了，我知道他要真正开始养精蓄锐。很多规律都是这样说，特别是男孩子，如果高三一年肯收收心，好好把精力都放在学习上，那么爆发出来的力量是非常惊人的。可是好死不死的，这个当口许淼和我谈恋爱了。

　　我有私下问过许淼该怎么办，可是许淼是何许人，他很蔑视地哼哼，该咋样就是咋样呗。我甜蜜得嗯了一声，说实话我最爱许淼这样子了，仿佛全天下没有他摆不平的事情。

　　可是我要做天底下最贤惠的贤内助啊！我要事无巨细地照顾好许淼的方方面面，好让他没有任何分心地投入到学业当中。于是我担负起了每天给许淼送早餐的任务。至少我要让他每天吃到最好的早餐，正所谓一天之计在于晨。

　　白天送早餐，晚上就等他一起放学回家。高二晚上是两节自修就可以回家，高三就要三节自修。我为了争取每一刻和他相处的时间，一咬牙决定放弃每晚的电视节目，和寄宿生一起修完第三节的自习，然后在每一天许淼必经的楼道口等他。

　　西西说我是傻子，是为爱冲昏头脑的笨蛋，修完第三节自习，都差不多十点了，一个女孩子每天这么晚回家该多不安全啊，他会送你吗，会送你到家吗！

　　我逞强地努努嘴，那又有什么关系！你要看好的一面，我每天多学一节课，搞不好我就可以变成苏眉生第二呢！

　　西西摇头，说早晚有一天，我要得不偿失。

　　我笑，对着空气轻声说到，没关系。

　　每晚，许淼挎着背包，兜着手从楼上慢悠悠地踱下来，他闲置地垂着头，看了我一眼，没有惊喜也没有不耐烦，倒是平静地很。我随他走到停车库，幸好他的自行车不是山地车，不然真的是连坐的地方都没有。旁边有男同学走近，就会取笑他，“哟，许淼要载着小媳妇回家咯！”然后一帮人都跟着笑。许淼睨了他一眼，也没有解释，任他们玩笑。

　　我们把车推到学校外面，走得有一段路程了，看差不多同学都四散完了，他跨上车，淡淡对我说，“坐上来吧。”

　　而每当这时，是我最开心的时刻。

　　我常常认为做人应该知足，人的心不能太大，如果上苍有一点点满足你了，为人就该知足。我知道许淼心里是不乐意的，因为从刚才开始他就没有说一句话，他越是平静就表示他心里越不乐意，但是你看，至少许淼让我坐上来了，他没有叫我自己回家，他还是愿意载我一程。

　　车子骑得并不算平稳，是男孩子惯常的骑法，神思游离，漫不经心，外加左摇右晃。车轮经常碾过碎石子，我坐在后座只得紧紧抓住许淼的衬衣，才不至于太颠簸。

　　可是我的心仍是欢喜的，我觉得生活并不完美，事情也永远不会朝着你想象的方向发展，但是只要过滤掉那些不开心的，剩下的就都是美好的。

　　我怀着幸福的心，坐在许淼的后座上，坐在全校所有女生肖想但至今没有人坐过的许淼的后车座上，我的心是如此幸福以至于满足，仿佛坐在一叶小舟上，而他就是我的帆，他要带我去哪里，我都会心甘情愿地跟随。

　　然而幸福的路途总是如此短暂，在那个有昏黄路灯的十字路口，车轮慢了转动，直至停下。

　　我睁开眼，我的美梦也要清醒了。

　　西西有一点说对了，许淼不会送我回家。学校在城西，许淼家在城东，而我家在城南，我们不同路，所有许淼是不会送我回家。

　　我利落地跳下车，笑着对他告别，再见。

　　然后转身往右边的路口走。我从来没回过头，所以我不知道身后的是什么样的场景，他会停下来静静地目送着我，还是头也不回、蹬起脚踏车就干脆利落地驶去？

　　这样子坚持了一阵子，我觉得没什么成效，干脆就放弃了，反正两个人硬要走到一起，没带来方便反而一大堆麻烦。我决定还是回到正常的生活规律中去，第二节自习后和西西一起搭学校的大巴回家。

　　西西对我这个想法很是赞同，她笑逐颜开地拍着我的背，开心地就差拍出我的肺。

　　我笑笑，或许这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晚上，我和西西很开心地站在公车上大谈八卦，谈小S又趁着节目占了多少男明星的便宜，谈蔡康永虽然是个gay，但还是我很欣赏的男星。

　　几天之后，我忽然在楼梯口遇见许淼。我还很诧异，“许淼，你怎么会在这？”这不能怪我诧异，因为高三本身就是很忙的阶段了，那些个学长学姐现在几乎在除了高三楼层以外的地方都灭绝殆尽，所以他现在不是应该在教室里做题吗，哪有时间出来晃？

　　许淼插着裤腰带，硬邦邦道，“怎么我还不能出来休息一下？！”

　　不是，哪能这样子对许大少爷说话呢！我讪讪地笑两声，哦，突然想明白，“是早上送的早餐不好吃？那这样吧，你想吃什么跟我说，我明天给你带。”

　　我非常真诚地望向他，可换来的却是许淼烦躁不耐的神情，“不是啦！”

　　我牵强地弯了弯嘴角，“这样啊，那你休息吧，我走了。”

　　我经过他身边，突然被许淼一把握住。我惊异地回头，许淼眸色沉沉地看着我，“最近为什么先走了？”

　　厄？我愣了一下，随即想明白，“哦，这不是觉得太麻烦你吗。所以干脆还是按照原来的方式好。”

　　许淼语有不甘，“哪有人像你这样三心二意，做事情要坚持到底，你不知道吗！”

　　我又愣了愣，“你是说还让我等你喽？”

　　许淼突然就不看我了，过了一会儿气急败坏地搂过我的脖子不停地摁住我的头，“知道还问！你个白痴！”

　　“奥！许淼，你干什么呀！快放开我！”

　　可他偏不放，我甚至能感觉到他脸上得意的表情。

　　“哟，你看这不是阿淼吗？”

　　我们俩同时回过头去，看见孙皓和莫欣欣从楼下走上来。孙皓一脸打趣，而莫欣欣勉强笑笑。

　　许淼随即松开我，脸上已经没有任何波动。他目不斜视地坦然往楼上走。

　　晚上，我又开始在楼梯口等许淼。

　　他随意瞥了我一眼，可我知道，这一眼里分明有了笑意。

　　我荡悠悠地坐在后座上，到了熟悉的路口，我自然地跳下来。我扬起手，“拜拜。”

　　走了几步，身后传来越来越清晰的车铃声，直到车子停在我身边，我还张着嘴巴。

　　许淼没好气道，“白痴，上车啦，我送你回去！”

　　我呆呆地，“为什么？”

　　许淼皱了皱眉头，“你上不上，不上我拉倒！”

　　“上上上！”我冷不防地急急坐上去。

　　“阿淼，我家在这条路的尽头，就那里，看到了吗？”

　　“看到了，看到了。”

　　“阿淼，我们也不能整天这样腻在一起，会生厌的。以后每一二三我自己回家，四五六我等你回去，好不好？”

　　“随便啦。”

　　“阿淼，你以后骑车不要总这么不稳。”

　　“好啦好啦。切，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何小千，有本事别坐啊！”

　　“不要，我就要坐你的车！”

　　“喂，何小千，不要抱这么紧！”

　　“谁叫你老这么晃来晃去呢！”

　　回家的路途终于渐入平静而温情的佳境，我们偶尔会絮絮叨叨，他跟我谈他理想的大学C大，他谈起抱负时嘴角总是一翘一翘的，神采飞扬，有一种唯我独尊的霸气，仿佛全天下没有他办不成的事。我也会和他聊聊八卦，聊哪个女明星和哪个男明星有一腿，聊新近的哪个男明星真是帅得一塌加糊涂。而他总会鄙薄地喝斥我为女孩子家家。似乎我的恋情也进入一个相对平缓升温的阶段，我从不曾想过要轰轰烈烈，因为太过绚烂，总是比较容易幻灭。淡淡如温水才好，才能细水长流，能天长地久。

　　然而再过温情，也有矛盾的时候。我知道许淼想考C大，但是C大是本城综合实力最强的大学，要全方位的优秀。许淼的理科很好，可是他也有所有男孩子的通病，文科不强。他的语文和英语是他的罩门，随着复习的进行，短期如遇瓶颈般没有任何成效，难免都会让人心浮气躁，而许淼刚好就处在这个阶段。

　　有天早上，我去送早餐。我去的时间已经非常早了，但是自开学以来，许淼几乎都是第一个进班级的。他的手里还拿着卷子，人却埋在书卷里。别人的班级我总归不好意思进去，我在门口唤了几声，都没用回应，教室里有个男生帮我唤了。

　　那个男生唤的生声音大了点，许淼猛一抬头，是被人吵醒的愤怒表情。

　　他走出教室，我惴惴地把早餐递给他，却也迎来他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以后不要像叫鬼一样地天天在我教室前叫！”

　　我听了这话心里很难过，可是我也理解他心里也不痛快啊。我默默地收回手，黯然道，“知道了。”

　　一整天我都特别提不起劲，西西不知从哪里知道了，愤愤不平地为我骂着许淼，可是她看见我这么难过的样子，眼里也便有了心疼，“早跟你说了，和他这样的人谈恋爱，就是遭罪，你为什么不听呀，还一头往里撞。”

　　我无力笑笑，其实这个答案，我也不清楚。

　　晚上，我想着大家见到肯定会有不痛快，不如还是我先走，等晾个一两天，大家心里都淡了，再去找他说话。

　　可没想到，刚出教室，就看见了靠在墙壁上的许淼。

　　他一只手拎着包，一手过来牵我，“走吧。”

　　我问，“行吗，你这样会不会算作早退？”

　　他说，“没关系，我跟老师请过假了，反正我的精神劲也不好。”

　　说完，我们两人都没在说话，默默地往外走。

　　一路上也是如此沉默，自行车在经过那个十字路口后习惯性地往右拐，我在身后抱住他，“今天就不用送吧，我自己回去。”

　　许淼没有说话，车还在往前骑。

　　我叮咚一声跳下来，车子终于开始放慢。

　　我站定，对他扬起灿烂的笑容，“今天我自己回去，你不舒服，快回家休息吧。”

　　我哧溜溜地刚想跑开，身子却被许淼猛地拉住，自行车哗啦倒地，许淼把我摁在墙上，突然就凶猛地吻住我。

　　吻得我呆了又呆，不自觉地张开嘴巴，他也不管不问，径直探进来，卷着我就要狂风暴雨。我从来不曾预料到我的第一次会是这种情况，而且一点都不浪漫，更像是强迫，但是又分明觉得甜蜜而安心。当他这么霸道地吻住我，内心的血液仿佛都要被他滚烫、融化，有一种被狠狠凌虐却也被人紧紧需要的感觉。

　　许淼用着这样一种方式发泄他的狂闷，恣意狷狂，为所欲为，但是我也深刻地感觉到他的脆弱和需要。

　　过了许久，他终于停下来，只是还在不停地喘着粗气。他用指腹揉过我的唇瓣，有点痛，我想也许是肿了吧，于是脸颊就烫上来。

　　他灼热的气息喷过来，语调不稳，“笨蛋，怎么不躲，明明可以推开的。”

　　我红着脸，支吾不出。我也在问自己，为什么不躲开，因为最开始的时候心里是害怕的，害怕我所不清楚的未知的情潮。可是后来，或许连我自己都搞不明白了。

　　许淼静静地抱住我，“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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