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蔷薇花一样甜蜜

　　许淼一个电话把我催过去，我有点莫名其妙，不晓得他要干什么。到他家里的时候，果不其然一张脸阴沉沉的。

　　我懒得理他，他最近更年期提前，整天疑神疑鬼，好像犯了什么出国焦虑症候群，一下担心这个，一下怀疑那个。

　　我拣了个苹果，靠在沙发上自顾自啃起来。

　　许淼阴沉沉地走近，开口就没有好话，“我的护照呢？”

　　半个苹果肉差点噎在喉咙里，我径直慢慢咽下，莫名其妙地抬头，“不知道。”

　　许淼的脸色马上就狂风暴雨，狰狞可怖地对着我，“你不知道？呵，你不知道，鬼才信呢！”

　　我的火气也被他挑上来，我怒目而视，“许淼，你有病了是吧！自己想发火自己发去，别撒到我身上！”

　　许淼狠狠夺过我手里的苹果，摔倒一边，“何小千，我再问你一遍，我的护照到底在哪里！”

　　我噌地站起，无惧于他，“我，不、知、道！”

　　“你！”许淼高高地扬起手掌，就差要落下来。

　　我却腆着脸凑到他跟前，完全豁出去了的样子，“你打啊，有种你就打下来！”

　　那一秒钟里，其实我想得很多。我怎么也不会预料到这么烂俗的戏码居然在我和许淼之间上演，虽然我知道我现在的行为有多愚蠢，还有我为什么要白痴地和不理智的许淼吵架，但是这么肥皂的剧情我居然还是照做了，我想，我也只是想知道，许淼究竟会不会打下来，尽管打下来也不是多么天大的事情，毕竟是我自己自作孽，但是如果他真打下来了，那么，我们之间又剩下些什么？

　　许淼的眼神气愤地恨不得吃了我，但是那一巴掌终究没有落下，他转而紧紧地钳制我。力道之凶狠，让我忍不住吃痛。

　　“别以为我不知道，何小千，所有的人里面只有你最不想让我走，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一定会搞出些小把戏！你一定会做些有的没的，千方百计想阻挠我。但是有意思吗，何小千，你这样做就不会觉得很蠢！”

　　我定定地看向他，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片一片地剥落，我问他，“你不相信我？你认定是我做的？”

　　可许淼明显还沉浸在发怒的情绪里，脱口而出，“何小千，我告诉你，如果我要走，谁也拦不住！好啊，你毁了一本，我就重新办一本，我不怕耗时间，再等一个月，我还是会走！”

　　终是玻璃碎了一地的声音，我挥开他，木木地走到书桌前，抽开最底下的一个抽屉，把那本护照拿出来放到桌上，然后转头静静地对他冷笑，“其实我藏得并不深，我只是把它放在这里了，你如果肯仔细找一找，并不一定会找不到。可是你还没静下来找，就把所有情绪对准了我，一口咬定是我藏起来。对，就是我干的。我本来只是想测一测你，没想到呵，呵呵呵呵，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啊。”

　　那本护照静静地躺在书桌上，却像是折射莫大的讽刺。

　　我藏在了离他最静的地方，而他却没有找到。

　　许淼似乎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没回过神来。

　　我默默地靠近他，“所以，你这个样子，我还怎么敢把你放在身边。你的眼里永远只有你自己，即便你再喜欢我，也永远抵不上你的私心。阿淼，你让我害怕了，如果我还把你留在身边，早晚有一天你会怨我。还有千千万万的事，你会怨我。”

　　那么久远的将来，原来真的看不到……

　　我黯然地瞌下眼眸，“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
　　番外：许淼

　　她黯然地说，“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我突然觉得掉进了无底黑暗的深渊。我拿着手里完好无损的护照本，突然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意思。

　　对啊，我为什么朝她发火，我发火有什么意思呢？我只是自己心里烦闷，我找不到理由，无处宣泄，然后我的护照不见了，所以我想都没想，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她。

　　其实我的脾气一直不好，从小到大，没多少人教过我礼貌。等我有意识一点，许先生已经和许太太离婚了，哦不，现在应该称她为吴女士。他们都忙得没有时间管教我，剩下的人呢，又都是阳奉阴违，我从来都不懂得要怎么尊重一个人，因为通常情况下都是我甩脸色给别人看，而不是看人家脸色。

　　渐渐地，即便成人之后，我的骨子里还是存着一股子傲慢。

　　或许要等很久很久以后，等我老了，我才知道，其实那时候我根本不懂得怎么爱人，所以我才没有对何小千好过。

　　很多人认为何小千跟了我，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然而，只有我自己知道，跟着我是她最不开心的时刻。因为我只会让她伤心，让她难过，她是那么单纯可爱的女孩子，却为了我经常掉眼泪，我不高兴了朝她发脾气，尽管她隐忍着，可终究藏不了那眼底的伤悲。我也从来不会主动联系她，早前的时候，我甚至认为她在我的生命里只是可有可无的角色，可是只要我那么轻地唤她一声，她就会义无反顾地飞奔过来。在这场一开始就不平等的角逐里，她永远是拼命追逐的那个。有时候，她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趴在我耳边，轻轻地说着，“阿淼，你要让我追到什么时候啊。”即便说得那么轻巧，还是能让人听出了里面浓厚的落寞。

　　其实我们的交往里也有过快乐的时光，可是即便是快乐也是那么短暂，远远抵不过我给她带来的伤害。

　　何小千一直说我是个自私的人。是啊，她这么早就看透我了，可是她为什么还要爱一个这么自私自利的我呢……

　　我想出去，是我早就计划好的事情。可是很奇特的，几乎没有人肯定我。

　　我对吴女士说，她皱着眉放下细细描画的眉笔，“为什么要走？”

　　我笑着说，“因为外面有更开阔的视野。”

　　吴女士不甚赞同，“国内有什么不好的，再说你忍心留下小千？”

　　我没有马上回答她。

　　我低头看见她手腕上常年带的玉镯子不见踪影，那是个有点年头的镯子，她当年求来并开了光，从不卸下。我问，镯子去哪儿了？

　　吴女士随意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无所谓道，“送给儿媳妇了。”

　　不晓得为什么，那一刻我的心里一下变得很舒服，于是我说，“不怕她跑掉，不是还有你套着吗。”

　　吴女士重新拿起眉笔，对我嗤之以鼻，“你别自大，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以为真能套得住，小心物是人非。”

　　我去找许先生，很意外地，一向事业心很重的许先生居然也没有一口赞同。他从办公桌上抬起昂贵的头颅，用一贯不咸不淡地语气问道，“你考虑清楚了？”

　　他越是这样，我越是负气。难道你还不清楚我为什么要出去？就是因为你，我就是要你要所有人都知道，我会堂堂正正地继承你所有的东西，绝对不会丢一点点脸。

　　许先生看我这么斩钉截铁的模样，不晓得为何叹了口气。

　　他最后说，“我不管你要做什么，但是你自己心里是最要考虑清楚的，前前后后，都要考虑清楚，不要将来有一天后悔。”

　　我当时很奇怪，我为什么要后悔，有什么事情值得后悔的？

　　我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出乎了预料，并不是说有了阻难，可偏偏是什么都顺利得不得了，却似乎也没有多顺心。他们，一个个的，谁也没有赞成我，却也一个都没有出来阻拦我。我很火恼，到底哪里不对了，哪里需要后悔了，何不干干脆脆地告诉我！偏要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然后看着我总有一天要咎由自取地掉进深渊。

　　我不晓得我到底将要丢掉怎样一件东西，以至于人人都忐忑不安，却又缄口不言。连一向人来疯的孙皓都装起了假清高。

　　他感慨地抽了口烟，只对我道，小心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

　　我一肚子火气，全然要被这个世界搞疯了！我只是要进修，又不是要离开何小千，为什么全世界的人都要想得那么严重！

　　可事情是不是终究被我想得太过简单。繁忙冰冷的机场内，登机的通告播到最后一遍，我还是没有看到她。

　　该来送的人都来了，甚至连许久不曾联系的莫欣欣都来了，可是却没有看到那个一贯熟悉的活泼泼的身影。

　　原来我已经这么习惯她了，即便人流攒动，人来人往不息，只消一个背影我就能认出来是不是她。

　　孙皓淡淡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吧，再不走就要错过班机了。”

　　我的心情很差，有史以来最糟糕的一次，心里面明明有个声音不停地呐喊，拼命要告诉我，这一去，或许真有什么就要已成定局了。可是身体偏偏理智异常，我看着它机械漠然地拎起行李，然后下定决心般地头也不回地朝入口处走去。

　　哎，那时候毕竟年轻，年少气盛，以为没有什么事是办不到的，但是到头来却还是自欺欺人，有些事情过去了，便再也追不回来。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