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蔷薇花一样甜蜜

　　新生刚来就要军训，九月份的暑气还未褪尽，特别是晌午和一两点的时候，温度可以达到近28、9度，再穿一身军绿的迷彩服，常常站一个钟头就会满身淌汗。

　　有天傍晚教官刚放哨，我和舒娜就急急地往食堂赶，想趁着其他年级还没下课，人流还少，先吃了饭早早回宿舍休息。

　　这不，早赶晚赶还是来不及，大批的人流涌进食堂，那场面可是相当滴壮观。不凑巧舒娜撞倒一个人。

　　她忙急着道歉，那头似认识她，不无惊奇道，“舒娜？”

　　舒娜一抬头，脸上的抱歉退得一干二净，转而代之的森森冷然。

　　我瞧那男生长得还过得去，一副奶油小生的模样。他接二连三地放炮，“舒娜！居然真是你！没想到你真得考进来了！”

　　舒娜冷笑，“季子萧，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没用！谁规定的C大只能是你们这些天子骄子进得了，我这资质平平的人就来不得？”

　　那男生脸上尴尬顿现，勉强笑笑，“舒娜，一年不见，你的脾气还是像机关炮一样啊！”

　　舒娜马上翻脸，“谁脾气跟机关炮一样啊！你说清楚！”

　　说着就要干起来，我连忙拉住她，“舒娜，悠着点嘿，这里可是食堂门口，人最多的地儿！算了，咱们去吃饭吧。”

　　舒娜恨声道，“遇上这种鸟人哪还有兴致吃饭！不吃了！”

　　说着甩袖而去。

　　我愣在原地，对着身边的奶油小生尴尬笑笑。

　　我拎着兰州拉面回宿舍的时候，舒娜正在砸东西。这丫头有个坏毛病，一生气就喜欢砸东西，当然砸的是自己的东西，但通常砸得狠了就表示这心情真不是一般的糟，

　　眼看被褥被她搞得一团乱，桌面也有殃及无辜的趋势。

　　赵萌萌不干了，她愤然道，“喂，要发疯出去疯，别在里面影响别人！”

　　舒娜是个急脾气，呛声回去，“我砸我的关你什么事啊！这宿舍怎么说也有我的一份，我在我的领域里干我的事，犯得着你吗！”

　　趁着架势没升级之前，我见机插了进去。

　　“来来来，东西也砸了，气也消了，来吃饭吧，舒娜，我给你带了面。”

　　我腾出一块地来，把面放进便当盒里。

　　原本欲发火的舒娜怔怔地看着面，似哭非哭。

　　我把筷子递到她手里，扶着她的背，“乖，总不能气坏身子，你刚才气冲冲地跑回来，肚子铁定还饿着，什么事也比不上吃饭重要啊，乖乖地，把面吃了先。”

　　舒娜看着我，终于忍不住搂住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拍拍她的背，语重心长道，“对，哭出来就好了。我也一直觉得你不对，什么事情似乎都要强，委屈的时候反而不哭硬是瞪着眼跟别人争执。”

　　那厮抽抽搭搭的，却忍不住要问，“我……我，们相处还不到，一个月，你，怎么知道的？”

　　我理所当然道，“这还用知道吗。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来。还记得上回我们一起去买水果吗，那老板明明缺斤短两，被你瞧出来了，你跟他争执，那个老板仗着年长欺负你，你就是这幅模样的，连委屈了都要瞪大了眼睛跟他理论。哎，都不晓得要怎么说你……以后不要总这样对自己，想哭就哭出来，顶多我借你一个肩膀靠靠。”

　　刚才还哭的姑娘这夥儿又笑了，真是爱哭爱笑大花脸猫。

　　舒娜止住了泪，乖乖地坐下来吃面，我在一边替她收拾残局。

　　她吃完面，对着我不好意思却十分真诚道，“今天，谢谢你，小千。”

　　一直对着电脑界面的马小峰这会儿才悠悠转过身来，“那是，你这颗火炮发动的时候，也只有这个笨蛋才会往枪口上撞。”

　　舒娜瞪了她一眼，“所以你就是颗墙头草！”

　　马小峰自嘲一笑，“得，我就是没胆的人，估计搁打仗时期我就一汉奸。”

　　舒娜贫道，“就你？你知道吗，那年代还没男女平等呢！汉奸都抬举你了，要是碰上小日本也就一慰安妇！”

　　马小峰求饶，“别别别，慰安妇得多惨啊！给我一女间谍行不，007，本着趋炎附势的姿态混进敌军，打探敌情，但是内心深处是有血有肉的中国人，为党和人民服务！”

　　我笑，看着这两人贫得好不开心。

　　那晚，宿舍里四人开起了入学以来最长的一次卧谈会。

　　第一个发言的是舒娜。

　　黑暗的空间里，许久听不见说话的人，只有绵长的呼吸似叹息又感伤。

　　睡舒娜对头的马小峰不耐烦了，“喂，你到底说不说啊，晾着人都成黄花菜了！”

　　舒娜道，“去去去，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情调啊！你不知道讲故事都要营造一种曾经沧桑的氛围吗！老娘正在酝酿呢！”

　　马小峰嘀嘀咕咕地哼了一句，“非要整的跟小说似的，咱们这是小说吗，是生活，生活！”

　　舒娜的故事既简单又不简单。

　　有一个女孩，有一个男孩，后来又有一个女孩。

　　女孩和男孩本来是班里公认的最配的一对，而且他们也冒着大不韪，偷偷地牵了手早恋了。可惜好景不长，来了个德智体美样样优秀，模样也是顶瓜瓜的女孩，这下不仅把老师和同学的注意力吸引了去，连男孩也渐渐被她吸引。在男孩看来，原先的女孩美则美矣，但总觉不足，跟后来的女孩子比起来，总觉得缺少一种气质，一种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涵养的气质。于是越看越俗不可耐，越发衬得后来的女孩高贵出尘。诗经氓里有句说的好啊，“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女孩子怎么可能如此罢休，哭过闹过，狠话也说绝了，反而把男孩越推越远，最后落了个痴男怨女的下场。说实话，那原先的一对也确实有点差距，男孩理科好，女孩数理不好，却为着他硬留在理科班，结果成绩越落越多，两人之间就更少了共同语言，无外乎最后男孩和仙女齐齐考进C大，而女孩却惨败收场。

　　哎，总而言之，就如舒娜幽幽叹的一口气，真是往事如尘啊，如尘啊~~~~~~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舒娜轻轻吟完最后一句，感慨道，“总之为了争一口气，老娘转了文科复读一年，就是要考上C大，就要来看看这对狗男女到底会如何！呵呵，没想到人家老早就把他给踹了，他以为他谁啊，还真以为自己是一盘菜！”

　　马小峰道，“就知道你和裴琦之间不简单，当初你提她的时候整个神情都不对。不过，那个裴琦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不会是单单以你的视角吧，指不定人家也是一好好的黄花闺女，就你那前男友硬要倒贴上来！”

　　舒娜冷笑一声，“你知道吗，女人最怕的是什么？”

　　我问，“什么？”

　　舒娜，“女人，还是女人。女人的那点伎俩骗骗男人还可以，可放在同性眼里就无所遁形。那厮最会的就是不动声色的小动作，明着不怕，就怕背地里搞出什么花样来。当年的圣诞节，不是她故意引我泼水，正巧被子萧看到，子萧也不会误会我，铁了心了要和我分手，我也不至于搞得这么惨。反正从那以后，我就讨厌绵里藏针的女人，何小千，你悠着点，那家伙明摆着看上你家相公了！”

　　我心里惴惴然，忽而想起那日她对我落落大方的笑，即使听到许淼说我是他女朋友，还是无动于衷的端庄到完美的笑。

　　马小峰的声音很快把我的思绪打断，“那么，你要和那个家伙复合吗？”

　　舒娜的声音陡然拔高，“谁要和那颗过了期的烂白菜复合，你哪只眼看见我是这么没品的人！”

　　马小峰嘀咕，“还不是你刚才子萧子萧的叫的好不亲热。”

　　舒娜逞强，“我那是顺口，叫习惯了！总之我是不会再向那种负心汉看齐的，我要是再看他一眼，就让老天挖了我的眼，好对得起我无辜受难的心！”

　　马小峰老神叨叨，“忘，当然得忘，咱们是新世纪的新女性，就该把那种负心汉踢到火星上去。”

　　马小峰，“喂，何小千，说说你和你们家许淼的事吧，我一直纳闷，你是怎么把他搞到手的？因为，我很好奇，许淼那种邪气不羁的性格，怎么会被你俘虏？”

　　我问，“为什么我就不能俘虏他了？”

　　马小峰思索着，“怎么说呢，许淼那人看着就不定性，不安于室，这你能懂吧？我只是好奇他这样的人怎么会乖乖地待在一个女人身边。”

　　我傻笑，“嘿嘿，我也不知道诶，估计是臣服于我的魅力之下吧。”

　　说完，马上传来两个呕吐声。

　　我回想着，把我们之间的片段娓娓道来。

　　同样是爱情故事，可我实在是比舒娜幸运太多太多了。

　　马小峰感慨，“这女追男的戏码还真是辛苦啊，看来那部《恶作剧之吻》没有乱拍，艺术源于生活啊！”

　　舒娜啐道，“辛苦算什么，能换来开花结果才最重要，像小千这样，勇于追求自己的幸福，并且最后心想事成的，那可真是幸运啊！”

　　我嘿嘿笑两声。

　　舒娜，“傻姑娘，记得看紧自己的爱情，别让人觊觎了去。”

　　我拍拍胸膛，“那是，管她赢棋赔棋的，叫她遇上我就没戏！”

　　舒娜和马小峰同时笑。

　　马小峰，“既然你们都这么掏心掏肺了，接下来就轮到我了。”

　　“知道我名字的缘故吗？我爸妈一直想要个男孩，生我那夥儿以为一定是个男孩，连名字都取好了，结果谁晓得一生出来居然是个没把的，没想到B超机都跟他们开了一个十个月的玩笑。他们心里能不怨吗！所以我一出生就不受人待见，他们就管我叫马小峰，连名字都懒得改，我就顶着这个男性化的名字一路从小学，初中，高中走来，所有人以为我是个男孩子，我偏要活得像个宅女给他们看！后来我大了，他们心心盼着的男娃终于出生了。弟弟整整小我一轮，调皮捣蛋地不得了，可我最受不了的是有一回，那个小恶魔硬是要我蹲下来给他当马骑，其实真要骑也没什么，可我最恨的是我爸当下想也没想就对我说，‘蹲下来’，我心里憋屈啊！凭什么儿子就是亲生的，女儿就不是了！凭什么就从来不会顾及我的感受！反正我现在也想好了，早点念完大学，学好这个电子商务，就自己开个网店或是去公司上班，自己养活自己。”

　　长长的一堆话终于说完，可是那些隐在话语背后的曾经的伤痛,或许没有人能真正明白，除了她自己。

　　安静的空间里，我甚至能听到被窝里马小峰重重的呼吸声。

　　舒娜忽然说，“你们记不记得《大话西游》里的月光宝盒，自尊宝想用那个去救白晶晶的命，结果回到了五百年前碰到紫霞仙子。”

　　舒娜：“我一点都不羡慕他能回到五百年前，因为那是紫霞宿命的开始。我只是有时候想，要是我也有一个月光宝盒就好了，我一定要回到那时，然后狠狠地甩他一巴掌，好解了心中一口恶气！”

　　舒娜：“呵呵，要是一切都能重新开始那该多好啊……”

　　马小峰闷闷到，“我要是有一月光宝盒，那不得叫它把我送回娘胎里去，好变个XY染色体的我出来？！”

　　舒娜哈哈大笑。

　　马小峰，“不对，还有一条出路，就是把我送去女尊里去。”

　　我问，“女尊是什么？”

　　马小峰，“就是女权主义的社会，可以像韦小宝一样，娶一大堆男人回家去，然后爽歪歪，哈哈哈哈……”

　　马小峰笑到一半扼住了，“不对，我都说完了，该轮到赵萌萌了。赵萌萌，赵萌萌！”

　　我说，“估计是睡着了吧。”

　　舒娜嗤笑，“说的这么大声还能睡着，我是服了她了。我看是白眼狼，空手套白话，套了咱们这么多秘密了去。”

　　马小峰，“这可不成！赵萌萌，管你醒着还是睡着，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把你睡觉的猪样晒到网上去。”

　　呵呵呵呵……

　　来学校这么多天，我觉得今夜上才是我最舒心的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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