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蔷薇花一样甜蜜

　　三月的桃花带过六月的新荷，时间就像落在睫毛上的微尘一般，轻轻地但也飞速地过去了。高三生终于进入临考前的最后几天。所有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了，剩下的就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许淼有点紧张，我知道，就是那种隐隐兴奋但还带着丝不确定的紧张。

　　学校作为考场，高三考试我们就放假。

　　在高考的第一天，我去送许淼。理科的考场在1中，我站在1中的大门外，许淼就快要进去了，可是我仍隐隐感觉到他还有丝不自然的仓惶。

　　我握住他，认真得对他说，“阿淼，别想太多。不管你考到哪里，我都跟着你。”

　　许淼定定地看了我好一会儿，忽而笑了，璀璨一如他惯常的肆无忌惮又邪气十足的笑容。这时考场的大门解禁，铃声大作，许淼兜过身，朝我潇洒地摆手，然后从容不迫地走进考场。

　　“Cheers！”

　　“干杯！”

　　“干杯！”

　　觥筹交错的包厢里，大家举杯畅饮。

　　许淼的哥们恭喜许淼，“阿淼，这下可称心了，C大也考上了，马子也不缺，真是美事都给你占全了。”

　　许淼大笑，心情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我是许淼特别叫来的，本来都是他的朋友，都不认识，我处着也没趣。不过许淼一定要我来，而且莫欣欣也在，那我就不能袖手旁观了。

　　满桌的佳肴无人问津，那些个人啊，只顾着你敬我一杯，我干你一杯，我不会喝酒，但之前糊里糊涂地也被灌了一杯红酒，酒劲上地很快。我只好晕晕乎乎地坐在一旁歇着，稍微恍过神来点，我就夹几口菜吃。

　　后边好像有人在起哄，闹出了很大的动静，有人又喊莫欣欣，又喊我。喊我的是许淼，我很不情愿地回头，就看见许淼对着我傻笑。明显喝高了他。

　　许淼一面对我傻笑，一面抱住我，估计他这伙神志也不清。

　　我努努嘴，有气无力地娇嗔，“又要干什么啦？”

　　许淼只对我傻笑，下一秒就对着我的唇吻下来。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起哄声。我眼睛睁得老大，又惊又羞，愣在空中的双手不晓得呆了多长一段时间才记起要推开他，我想我的脸一定是红极了，却就是挣脱不开，唇被许淼抵死缠绵地含住，软软地又不失力道的纠缠。我还能看见许淼含笑的眼，亦同样定定地看向我。

　　“嗯。”我嘤咛了几声，终于任他为所欲为。

　　当他放开我的时候，又响起新一波的欢呼声。许淼搂住我，笑得恣意妄为。

　　周遭有男孩子用各种各样的眼神看着我，许淼把我死死摁在怀里，毫不掩饰地凑近我的耳朵暧昧道，“嘘，把眼睛闭上，再让别人看到你这幅模样，我就办了你！”

　　我躲在许淼怀里，只顾傻傻娇羞地笑。

　　剩下来的又是漫长的两个月假期，我和许淼继续待在他家的大房子里胡作非为。

　　期间，许淼的爸爸终于回来了一趟，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了他百忙之中如空中飞人一般的父亲。当时他正搂着我大赤赤地翘着腿在客厅里看电视。

　　西装革履风尘仆仆的许先生进来的刹那，我着实吓了一跳。

　　许淼只是冷淡地叫了一声，“爸。”

　　而我尴尬得起身，呐呐地叫道，“叔叔好。”

　　许先生没说什么，淡淡地看了我们两眼，就径直上楼去了。

　　我愁眉苦脸地瞪着许淼，“都是你啦，现在好了，你爸爸一定会认为我不是个好女孩！”

　　许淼笑着重新搂回我。

　　“你还笑，还有心思笑！”我生气地拧住他的胳膊。

　　“哎呦，谋杀亲夫啊你！”许淼作势就要凶我，最后却抵着我的头坏笑。“没事啦，管他干什么，我们快乐我们的。”

　　“你！”我气极，就知道这坏家伙嘴里吐不出象牙。

　　那天最后，我还是给许叔叔下了一碗面。

　　许淼早已进了房间，许叔叔收拾妥当下楼，我看他一副在厨房找吃的模样。于是就动手给他煮了一碗面。

　　这爷俩的口味真一样，都喜欢番茄鸡蛋牛肉面。吃得都是碗见底。

　　末了，我一面洗碗，一面看见许叔叔坐在餐桌上袅袅喝茶。

　　“你和阿淼在一起多久了。”

　　“啊？”我愣了几秒，继而回到，“没有，没有啦，叔叔。”

　　许叔叔抿了抿嘴角，“你是个好女孩，我看得出来。许淼不懂事，我和他妈妈又重来没有好好照顾过他，你若能代我照顾他，我会很感激你。”

　　我摆摆手，“不要这么说，叔叔。阿淼这个人看上去脾气很坏，但是真接触下就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

　　许叔叔点点头，“我知道。只是你们到底有没有进展到那地步了？”

　　我吃了一惊，没想到许叔叔想到那么远的地方了，赶紧澄清，“没有没有啦，许叔叔！”

　　“那就好，咳，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你们年纪毕竟还小，若过两年你们能稳定一点，再定下来也不迟。”

　　我低头洗碗，嘴角却是甜蜜的笑，我觉得，许叔叔也许并不像他表面上看得那样冷漠和不近人
　　情，或许他是一个只会把爱放在心里的好父亲吧。

　　从许淼家出来的小区路口有一些零散的水果摊。

　　有一天，我兴起去买水果。

　　七八月份的提子是最新鲜的，那些个水果摊因为无照经营，总是卖的便宜而又乞怜。

　　我随意挑拣了一些青色的提子，午后的洒水车唱着《欢乐颂》摇摆而过。星星点点的水珠洒过那些热带的棕榈树，一回头，我看见站在棕榈树旁一身碎花吊带裙的莫欣欣。

　　坐在长岛咖啡馆里，我摇着卡布基诺。

　　“你找我有什么事？”

　　莫欣欣淡笑，一头披肩的微卷长发披散开来，是她一贯的妩媚的调调。

　　“你知道吗，在你之前，许淼和我曾经是一对。”

　　我从容一笑，“我知道，但是你不也说了吗，是曾经，而不是现在。”

　　莫欣欣定定地看向我，唇边荡开缓缓的涟漪，“许淼，这个人很贪玩，他的脾气就像个小孩子，爱玩又不愿意被束缚，没有人可以绑得住他，而且他也不会被任何人绑住。”

　　我摇动咖啡的手停下，轻轻敲了敲杯沿放下精致小勺。

　　我思索了一阵，才开口，“那又怎么样，我从不认为我自己可以束缚住许淼，可至少现在在他身边的人是我。或许你会觉得我这样说是在炫耀，但是我说不是你相信吗？我喜欢许淼，等我发现自己喜欢他时已经很喜欢很喜欢了，我知道我们之间或许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但至少现在在他身边的是我，不是吗？所以我会好好守住他。”

　　莫欣欣苦笑，“很久以前，我也像你一样喜欢许淼，到现在我也还是喜欢他，而且我一直以为他也喜欢我，所以我放任他和你交往，我以为许淼不过是玩玩，就像我了解他一样，我不该把他绑得过紧，他喜欢玩，就让他玩，只要他厌倦了，还是会回到我身边，我就可以对一切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候我甚至在讥讽地看，说真的，当初你追许淼的时候，我甚至没有把你当一回事。我一直这么肯定，更是深信不疑，因为我以为许淼也一定喜欢我，我这么漂亮，有谁会放着我这样的漂亮女孩不喜欢而去喜欢你这么个平凡的丫头。但是我发现我错了，我发现我错的离谱，记得那天晚上他们的庆功宴吗，孙皓他们起哄要许淼KISS，有人把我推上去。许淼也抱住我了，可是当他看见是我时，神情有一瞬的冷漠，他状似随意地把我推开，然后四处找你。那一刻，我终于知道他是真的喜欢上你。后来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呢？我到底输在哪里？到最后我终于想明白了，我不是输给你，我是输在从来就没有走进许淼的心里。”

　　我挑出买来的提子，仔细地拨了一颗递给她，“你知道吗，这世界上最不可掌控的东西就是感情。就像这颗提子，你看表面上是青色的，但放进嘴里却是甜的。所以这世界上有很多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看到的和实际做到的，都是南辕北辙，大相径庭。”

　　我把提子递给她，然后慢慢地靠在沙发里。

　　莫欣欣递进嘴里，嘴上带着释然又略微苦涩的笑容。

　　“听说你考上新闻系了。”

　　“对，在R大，虽然不及C大好，但胜在R大的新闻专业强，我也不算吃亏。”

　　“那好，恭喜你。”

　　我伸出手真诚地望着她。

　　莫欣欣笑，回握住我，“抱歉，原谅我说不出什么祝福的话。”

　　我摇头，“没事。”

　　********

　　许淼考上了大学，就意味着我要进入高三的阶段了。

　　开学前的最后一个周末，许淼把我约在学校的篮球场上。

　　“许淼，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呀？”

　　许淼转过身来，抚住我的肩，“你之前对我说的话还算数吗？”

　　我迷惑地笑，“什么？”

　　“你答应我的，不管我考到哪里，你都要跟着我。”

　　“啊？”

　　“所以我现在命令你，考进C大。”

　　“啊！不可能的啦！”我不停地摆手，“不行啦，C大这么强，我怎么行啦？不行啦，不行
　　啦！”

　　我挥开许淼，直觉想笑，许淼估摸不是疯了，不然怎么会开这种玩笑。

　　许淼又扳正我，眼神是再也没有过的一本正经，“何小千，你听我说，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你就是要给我考进C大！如果你不想我被别的女生吸引过去，如果你不怕你不在我身边时而我为非作歹，如果你不想跟我在一起，那么你就自生自灭去吧！”

　　我一火大，脱口而出，“不行！我不在你身边你要是被别的女生勾引去了可怎么办？绝对不行！”

　　许淼笑，“那就好，那你就乖乖听我的话，努力，哦不，是一定要考进C大！”

　　我为难地皱眉，“阿淼，是不是我考进C大，你就不和别人在一起？”

　　“白痴，谁说要和别人在一起了！”

　　我小心翼翼道，“那好，我可以试试，看看能不能考上C大，但是不管这之前还是这之后，你都不能沾花惹草，你要乖乖地在大学里等我！”

　　许淼笑着从脖子上摘下一串链子，凑近身替我戴上，“所以你要努力学习哦，把过去那些懒虫经全部吊起来，这个送给你，以后学累了，就看看它，看到它就要想起我，你就要想起如果不考进C大，我就会被人抢走。”

　　他托起我的头，“听到了吗？”

　　我拾起胸前的坠链，是简单又不失精致的设计，细细的银链子中间是一个小方形的东东。我努努嘴，“算了，为了你，拼啦！”

　　这之后，我真的开始拼命，至少为了许淼，我必须考进C大。

　　而学校里，所有人都已经知道许淼最心爱的方形坠链戴在了我的身上，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许淼的女朋友了。

　　可是这些也不能再影响我了，我知道，我必须为了许淼考进和他同一所的大学，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再在一起，我们的爱情才能长久地继续下去。

　　高三无疑是痛苦而漫长的，桌上堆满了数不清的课本、复习资料，每天晚枕着英语单词入睡，醒过来满脑子又开始背政治。再也没有心思去关心周遭的花花绿绿，谁撑不住了开始谈起危险的高三恋情，谁谁又不停地被老师叫去做心理工作。有考不完的试，开不完的动员大会，走廊里家里挂着每天都抽出一张的倒计时表，整个人就像是一台上了发条的机器，看似清醒又漫无目的地运转。

　　只有在那些无数个凌晨里，我趴在书桌上睡着了又惊醒，一旁的牛奶已经凉了，而资料书上有一滩的口水，我的脑子还没有清醒过来，我握着已经被肌肤温的热热的链子，傻傻笑道，“阿淼，我会加油的。”

　　然后，黑色六月过去。

　　校园里沸腾着像狼人一般的欢呼，群魔乱舞的学生们，漫天飞舞的课本们，我对着自己笑到流泪。

　　阿淼，我终于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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