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狗

　　32
　　庄季吃净了手里的肉，也从袖子里掏出了条手帕擦了擦嘴，只不过他的手帕是宝蓝色绸缎料的，看起来要比林可青的丝帕漂亮。

　　那兔子本来就小，分了分之后也没剩下多少，我刚才给庄季的那一块不过巴掌大小，怎么想他也吃不饱。

　　“进去看看？”我冲他建议，“那么大条蛇，也不知道王招娣会怎么做。”

　　“正有此意。”他笑着往前走，在破屋子门口，装模作样的敲了敲门帘儿。

　　门帘儿噼里啪啦的响了几声，屋内传来清脆的一声笑，紧接着便是林可青腻人的声音：“快请进。”

　　掀开门帘儿，破旧的屋子便一览无余了。

　　最里面摆着个窄小的床，上面铺着薄薄一层洗的发白的被褥，墙壁上糊了黄泥，可能是想挡住些寒风，可毕竟那单薄的门帘起不到什么作用，深秋萧瑟的冷风还是顺着门口，肆意的倒灌进来。

　　屋子中央生了火，燃的噼啪作响，上面支了一个大锅，丑姑娘正认真的搅弄锅里的肉羹，林可青看起来温暖而又惬意的依在丑姑娘边儿上的茅草堆上，火光照的她的眼睛闪闪发光。

　　“就快好了，”小周生扑过来，抱住庄季的腰，“庄季，之前的龙须糖没有了吗？”

　　“早就被你吃光了，”庄季戳戳他的额头，又笑着扯他的嘴角，“当心把牙都吃掉光。”

　　“才不会。”小周生瘪瘪嘴，又一蹦一跳的跑到锅边儿上，眼巴巴的瞅着那肉羹去了。

　　那肉羹闻起来的确不错，我不知道我先前吃没吃过蛇肉，总之这味道闻起来就是很熟悉，像是烧鸡，也像是清炖排骨。

　　丑姑娘从整洁的碗橱里掏出几个擦的干干净净的碗，用那缺了一角的汤匙往碗里盛了满满一碗肉汤，递给林可青。

　　碗里蛇肉随着丑姑娘的动作上下起伏，丑姑娘的手绝对算不上好看，粗大而又骨节分明，像是男人的手。

　　接过碗的林可青的手就要好看的多了，她手指纤长白嫩，捧着碗沿的指尖微微泛红，像是初雪中的梅花。

　　丑姑娘又盛了汤，猛的抬起头来：“方先生呢？”

　　我一皱眉，当初光顾着看庄季了，方多闻被我顺手给撂在墙根下了，不过他现在应该勉强能走，怕是去找他那位半死不活的灵主了吧。

　　“我刚才给他指了饿鬼的所在，他去找那饿鬼了。”果不其然，庄季笑着开口。

　　丑姑娘点点头，老老实实的给每人都盛了一碗，甚至给不在场的方多闻和饿鬼都留了一碗出来之后，才自己捧着碗，去舀锅底那点儿清汤。

　　清汤甚至都所剩不多，只够半碗，她双手捧着碗，走到林可青身后坐下，畏缩着身子，捧着热气腾腾的碗，心满意足的喝了一口肉汤—与其说是肉汤，不如说是开水。

　　林可青依在茅草堆边上，娇嗔的那脚踢她：“招娣，这都没有汤匙，可怎么吃啊？”

　　丑姑娘神色茫然的站起身，要去给她拿那个舀汤的勺子。

　　“那个别人都用过了。”林可青厌恶的皱眉。

　　“那你先喝着，我很快回来。”丑姑娘自然的撩起门帘，竟然是要出去给她找勺子。

　　“恩，”林可青心满意足的点头，“快些回来。”

　　这对话让我听的莫名其妙，我看了庄季一眼，却发现他正专心致志的喝着肉汤。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丑姑娘就从门外跑回来了，她气喘吁吁的，脸上不知道在哪里划破了个口子，衣角也被扯烂了一块儿，可即便是这样，她的神情依然是愉悦的。

　　“运气真好，第一户人家里就碰见了勺子。”丑姑娘说着，从怀了掏出一个勺子，用自己碗里的热肉汤细细冲洗了一遍，才递给林可青。

　　林可青却没有听她絮叨说话的意思，只是敷衍的点了点头，就接过勺子来舀蛇肉吃。

　　蛇肉味美，比鸡肉滑嫩，比鱼肉鲜美，加上丑姑娘不知从哪儿采来的野菜，味道竟然不比酒楼里的汤点要差。

　　可即便是这样，林可青却还是翘着小指，挑剔的搅弄着碗里满满的蛇肉，烦躁的皱起眉来：“食之无味。”

　　她说着，把那勺子往碗沿上一扣，发出清脆的响声。

　　“招娣，你吃了吧。”

　　丑姑娘无措的摆手：“我不吃，你还没吃多少东西呢。”

　　“我还没吃多少东西？我都吃了半只兔子了！”林可青朝她瞪眼，亲手拿了勺子，一脸嫌弃的喂她，“赶紧张嘴。”

　　丑姑娘眨着眼睛，乖乖的把一整碗肉吃的干干净净。

　　“行了，”林可青笑眯眯的把碗放下，拿丝帕擦了擦自己沾上肉汤的手指，又支使丑姑娘，“把碗刷了。”

　　没等她支使，丑姑娘就已经把碗攥在手里了，等她开口的时候，丑姑娘已经把我们几个人的碗都收拾好，放进锅里，提着锅，准备出门去刷了。

　　“需要帮忙吗？”丑姑娘经过的时候，庄季笑着开口问道。

　　“不，不用。”丑姑娘红着脸，慌乱的跑出门去了。

　　“别管她了，”林可青站起身，从柜子顶上拿出一套围棋来，“庄哥可会围棋？”

　　“略通一二。”庄季笑着点头。

　　棋盘摆在中间，两人你来我往的下了起来，我不记得围棋这个东西，只能撑着下巴在一边儿看，小周生嫌弃无聊，早就跑出门去了。

　　棋局像是陷入了僵局，两人总是要思考上一阵子才能落子，林可青犹豫着落了一子后，庄季一笑，挽着袖子，将一子下在林可青身前。

　　凭他的表情，应该是胜券在握了。

　　他似乎很是高兴，担心过长的袖口拂乱棋局，便将袖子拽到肘弯之上，在他微黄的皮肤之上，我似乎隐约看见了一串细小的符咒。

　　“是你！”林可青美目一凌，紧紧攥住他的手腕，嘴角漏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你回来了！”

　　我下意识的打开她的手，可她却毫不在意，只是依然笑着，紧盯着庄季。

　　我本以为庄季会生气或是调笑，可转过头去，我却发现他失魂落魄的坐在原地，左手颤抖，紧攥着右手，原本挽起的袖子被放了下来，严严实实的盖住每一寸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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