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天退出你的生命

　　“唉，你这是何必呢？”
　　白昊看着这位对自己毫不手软的狠人，心中略微有些惊讶。
　　胡一悦眼睛都还没睁开，就听见了叹息。
　　一回生二回熟，还是那个少年。
　　其实她只是想赌一把，这点痛苦实在算不得什么，看来是赌赢了。
　　“我还能重来吗？”
　　胡一悦从床上坐了起来，声音平稳，仿佛练习了很多遍。
　　她看着眼前的少年用手撑着脑袋，颓然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尽管如此，最终他还是点了头。
　　“那我想回到4号，回到什么都没发生的2月4号。”
　　胡一悦闭上了眼睛，“大不了就晚一点再结婚，总不能让他从我身边跑了去。”
　　白昊眉毛一跳，心说那可挺难的，这可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那我们明天去领证吧，我掐指一算明天是个好日子，适合结婚。”
　　“不。”
　　周怀远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本该顺理成章的事情被强行掐断。
　　当提议被拒绝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愣了一下，脸上出现了几秒空白，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房间里本来热烈的氛围突然冷下来，沉默将两人环绕。
　　最后还是周怀远败下阵来，“你不想和我结婚吗？”
　　“不是，过了明天，之后哪一天都行，明天我们都呆在家里，一整天都不要出门。”
　　胡一悦从沙发里坐起来，抬眼直视周怀远。
　　周怀远却第一时间躲开胡一悦的眼睛，转而看着她抿成一条直线的嘴，视线下移又关注到她似乎是因为紧张而产生吞咽动作的喉咙，最后鼓起勇气回望问道。
　　“为什么？”
　　胡一悦在此时泄了气。
　　因为明天我们去结婚，你就会死？要不我俩一起出车祸，要不你一人被车撞？
　　她记得如果没有重来，她就会高高兴兴答应周怀远，激动得一晚上都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大饼，最后被周怀远武力镇压。
　　然后一睁眼到了第二天。噩梦一般的第二天。
　　“一一，你得告诉我，为什么明天不能出门，我请假需要有个理由，这理由需要我们家的话事人提供才可信。”
　　周怀远双手捧起她的脸，故意严肃地睁大眼睛和她对视，然后又忍不住朝她笑。
　　见胡一悦迟迟不接茬，周怀远又假装叹气。
　　“唉，既然你不帮忙，那我就只能自己编个理由了。”
　　“因为我做了个很恐怖的噩梦，内容我忘记了，但真的很恐怖，把我吓病了。你直接说我病了吧，很严重会死……唔……”
　　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怀远皱着眉捂住了嘴。
　　他的直觉在支配他，因为胡一悦的语气实在太过于认真，尽管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切切实实地察觉到不对劲。
　　那恐惧的情绪半点都不像作假，于是便暂时不去想自己的疑问，而是顺着胡一悦做接下来的安排。
　　“我明天给你做香煎鱼，今天早点睡，你要是做噩梦就打醒我，一一，有我在不用怕。”
　　“怀远，我真的特别特别想和你结婚，所以我希望我们一切都顺顺利利的，所以就算是噩梦我也不想让它发生。”
　　胡一悦紧紧抓住周怀远的手，仿佛落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她也不知道该对谁生气，或者该对谁示威。

　　事实上，在她记忆里上一次坐在沙发上闭眼之后就是病房。
　　这次穿越过来就听到周怀远说明天去领证，她脑子里什么都没想，直接否决。
　　比起上一次惶然无措只会傻哭，胡一悦觉得自己有进步，毕竟周怀远摔在地上的画面还十分清晰，她却能装做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要能改变周怀远的命运，那死亡无论如何惨烈，也只是一场噩梦罢了。
　　一切都过了明天再说。胡一悦用这句话结束了今天的交谈。
　　清晨，耳边似乎有人轻轻吹气，又凉又痒。

　　“周怀远！别搞事！”
　　胡一悦伸手一挥，眼睛都没有睁开。搞事者对此等程度的起床气习以为常。
　　一把抓住胡一悦，却又把她的手塞回被子里。
　　“再给你十分钟，十分钟之后起床吃早餐。”
　　周怀远说罢就走出了卧室，如很多个清晨那样。
　　然而门关上不过几秒，胡一悦猛然坐起，大声喊道：“周怀远！”
　　“在，在，在，怎么了一一？”
　　与话音一同响起的还有拖鞋哒哒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门又打开了，伴着一阵冷风，床上的人此刻完全清醒了。
　　“你没有出门吧，我就是突然想起来。”
　　周怀远拿着外套坐到了床边，一边往胡一悦身上披外套一边回答，“没有，放心吧，我们家一一的话就是圣旨，我从来不违抗的。”表情严肃，像个正牌御前带刀侍卫。
　　胡一悦没有想到周怀远已经制定好了一天的所有计划。
　　吃完早餐，两人拉上所有窗帘，窝在沙发上看《海上钢琴师》，尽管已经看过不止一遍。
　　“我觉得1900真的好固执，一辈子都没下船。”
　　尽管胡一悦一直标榜1900是自己的男神，但却又忍不住吐槽。
　　“如果是我，看到那个姑娘，我一定不会只给她送唱片，我会跟着她下船，在我们俩的家里放唱片，然后跳一支舞。”
　　周怀远下巴抵着胡一悦的头，胡一悦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喉咙发出声音时的震动。
　　她本来窝在周怀远的怀里，听罢却抬起头看着他。
　　“你就是我的那个姑娘。”周怀远亲了亲她的额头。
　　“我和男神选择相同，我也不会下船，我宁愿和船一起被炸沉，因为你就是我的船。”
　　胡一悦看向了投影屏幕，画面里的那艘船轰然炸开，音乐声全部消失。
　　最后小号手因为这个精彩的故事拿回了自己的小号，故事也不必再有后续。
　　在墙壁上滚动着片尾字幕的时候，周怀远又挑了个综艺节目，“好啦，接下来你看这个，我去准备我俩的午饭了。”
　　吃过午饭，两人峡谷上线，胡一悦玩着辅助瑶妹，兢兢业业地套盾刷盾，周怀远拿着不同的打野在峡谷里从太阳当头杀到太阳西斜。
　　晚上两人各自埋头捧着书，交谈并不多，和往常的所有日子一样。
　　胡一悦一直觉得周怀远是世界上与他最契合的人，爱好相似，性格互补，能与她这个不规则的半圆合成一个完美的圆。
　　而这些都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的，而是在一起之后发现两个人磨合起来毫不费力。
　　“感觉如果没有小朋友，这辈子就我俩好像也没什么问题诶。”
　　周怀远的视线还停留在手中的书上，话题却飘到了很远的未来。
　　“我有你这个小朋友已经很足够了，所以你要长长久久的呆在我身边。”
　　胡一悦对于小孩子不喜欢也不厌恶，其实对于要不要孩子这事两人早就有了不用言明的共识。
　　周怀远的姑姑对他既无期望也无关心，养到他成年已经仁至义尽。
　　周怀远曾说过，他读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全都要靠自己，这些钱的来源大概有三部分，奖学金、暑假工以及偶尔的兼职。
　　而胡一悦的父母对于她而言等于没有。
　　她并不知道要如何以母亲的身份去养大一个孩子。
　　尽管她盲目地认为周怀远会是一个好父亲，但这并不代表她愿意为此生养生命。
　　不过又提起这个话题，大概是因为要结婚的缘故，周怀远在确认她的想法。
　　但胡一悦如果有一天突然推翻过去的想法，他也能够欣然接受。
　　所以胡一悦有时候觉得不是两个人不需要磨合，而是周怀远一直在包容自己，用很多很多的化作周遭空气的感情温柔地将她包裹保护起来。
　　这一天平安度过，胡一悦在第二天睁眼确认周怀远还在身边时，终于放下心来。
　　至于结婚的日子，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
　　一切都好像回到正轨，之前那些都仿佛只是一场虚幻的梦，那个未知其名的少年好像从未出现过。
　　某天临睡之前，周怀远提起结婚的事，胡一悦困得睁不开眼，迷迷糊糊说了好。
　　虽然在心里告诉自己，没事的，不要慌，那一天没有发生任何坏事，这就是梦罢了。
　　但去领证那天，胡一悦还是做了所有能想到的准备，提前查好了车流量最少，事故发生率最低，并且叫了个安全系数最高的专车，一上车就开始嘱咐司机师傅，一定要用最慢的限速走，多花点钱没关系，别人要抢道就给他抢……
　　胡一悦最起码啰嗦了十分钟，不漏掉任何一个可能会发生的细节。
　　周怀远只好开玩笑缓解尴尬，“我俩第一次结婚，她紧张得很。”
　　司机师傅听完笑着点头表示理解，还拍着胸脯向胡一悦保证，绝对将他俩安全送到民政局门口。
　　胡一悦心说，师傅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太敢相信命运。
　　紧张了一路，没有发生任何意外，除了周怀远肉眼可见的紧张和僵硬。
　　在车上的时候还和司机聊得风生水起，车门一关，脚踏在地上之后，胡一悦甚至能感觉到他并不顺畅的呼吸。
　　她踮脚拍了拍周怀远的头，没忍住笑出声，“狗子乖嗷，结婚很快的，回去给你吃肉。”
　　然后得到一个差点窒息的拥抱和依靠左肩触感得知的轻微点头。
　　胡一悦那天才清楚地意识到民政局的业务范围除了结婚登记，还能办理离婚。
　　世界似乎变成了慢动作电影，那个不愿意离婚的男人从外套里掏出匕首，疯狗般捅向一旁他发抖的前妻。
　　周怀远就是在这个时候闯进电影画面，仿佛一个救世主，但是他低估了疯狗的力气，所以最后那柄匕首刺进了周怀远的腹部。
　　他又用那双充满歉意的眼睛缓缓看向了胡一悦。
　　那个男人很快被制服，毕竟凶器已经不在他手里了。
　　胡一悦接住失力下滑的周怀远，防止他整个人全躺在冰凉的地板上。
　　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想要拨打急救电话，但指纹锁却因为拇指按得太重失败好几次。
　　胡一悦只好重复默念冷静二字，不断深呼吸，然后解锁点开电话界面，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怀里的人。
　　尽管已经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慌，可是手指仍怎么都点不准数字，胡一悦紧咬牙想要控制这些颤抖，无果。
　　“帮帮他，求求你们，帮帮他。”
　　胡一悦只得伸手把手机让出去，感觉到手中一轻，她才敢看向怀中的周怀远，眉头紧皱，却还试图说些什么。
　　她不懂什么是完全性肝破裂，她只知道，周怀远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还能反握她的手，再见的时候掀开白布看到一张仿佛只是沉沉睡去的脸。
　　胡一悦才明白偷来的这一个月，一场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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