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个无辜的妈粉

　　小胜没得到指示，这期间自动把车开到了医院附近。
　　利特本来就没有再去打扰尹恩熙的意思，打着电话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

　　本来就在看眼色的小经纪人立刻打开转向灯，掉头把利特送回了公寓：就离谱。
　　“我觉得我就像在揣测圣意的太监，稍不留神就要被特哥用眼神杀死了。”当晚，小胜跟组长永善这样汇报工作。

　　这两天朴世娜的粉丝在公司的授意下，逐渐开始往尹恩熙业务能力不行那个方向带节奏。
　　她好像都不在意似的，利特问她：“怎么不澄清你的病呢？”
　　“因为……”尹恩熙思考了一下：“因为跟你学的呀，欧巴一直都是这样做的不是吗？”

　　利特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被问住了。
　　“开玩笑的。”尹恩熙察觉气氛不对开始哄，顺便认真说自己想的：“在实力真的到让人无话可说的地步之前，示弱只会把更多的软肋露出来让他们嘲笑不是吗？我不愿意把我的病拿出来作为卖点，也不愿意因为我的病而被可怜。”
　　所以才说是跟你学的呀。尹恩熙没说出最后这半句话来。

　　“那难过的时候也要说啊。”利特下了车，也没带什么东西，就挥手让小胜先回去了。他在空荡荡的地下车库门口等电梯，知道她看得透彻，还是说了很多嘱托一样的话：“哪里疼的时候也要说，不要硬撑着，想做的事就放手去做。”

　　“那你也是呀。”尹恩熙立刻回答说。
　　利特觉得她总能说出一些让他意想不到的话来，他这边太安静，她的尾音甚至能透过听筒在这个电梯门前勾起一点回音来。
　　他静静地听她说下去。

　　已经快凌晨了，利特还在回家的路上。
　　“你难过的时候也要说呀，哪里疼的时候也要说，不要硬撑着，想做的事就放手去做。”她把刚刚的话又还给他，还补充了：“工作太累的时候要说，背伤难受的时候也不要只会咬着牙坚持，肠胃炎犯了的时候可以让其他成员暂时替一下你的位置，想做的solo要快快做呀，我们都等了好久了。”
　　她顿了顿，认真强调：“从我还是初中生的时候就在等欧巴了。”
　　“你已经不需要再拼命硬撑来维护这个团了。”她还说：“因为弟弟们都长大了，我们也长大了呀。”

　　她好像在他面前哭过好几次了，听到他哭还是第一次。
　　其实也没听到。
　　只是电话那边突然安静了。
　　连一些小的杂音都没了，过了一会，她才听见一声压抑的呜咽。

　　朴正洙哭了。

　　每当这种忙碌一天后只剩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他总是会陷入有些茫然无措的空虚里，说到底，好像是太寂寞了。
　　白天那些热闹仿佛都是虚假的，等到入夜了，他连自己的存在都会去怀疑。

　　他是需要一些东西来把心口的空缺填满的，因为空了太久，疼了太多次，连他自己都习惯了，认不出伤口，以为疮疤就是正常的皮肤。
　　原来他是可以被修补好，被填满的。

　　原来有人等他很久了。

　　耳机里有逐渐克制不住的粗喘和哽咽，尹恩熙心疼他连哭都习惯了压着，但还是安静地听了一会。
　　“我好想抱抱你啊，朴正洙。”
　　她给一直在医院陪护她的贤俊盖好被子，从病房里走出来，吹着走廊窗口的冷风轻轻说。

　　尹恩熙是在那一年跟公司签约的。
　　她几乎都没有认真考虑过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这一行，只是在新闻里看到他低着头痛哭的镜头就立刻答应了星探。
　　那时候好像和现在一样。
　　前路未卜，后路崎岖。

　　她就奔着她的星星，头也没回地往前冲了。

　　签约的那天晚上她做了个冗长的梦，从小时候被同学孤立嘲笑开始，到她靠喜欢利特交到了第一个朋友，再到他在镜头里的眼泪。
　　那个人好像也太单薄，太寂寞了一点。
　　她迷茫了十几年的人生好像才突然找到了方向，她想往上走一走，去离得他近一点。
　　哪怕不能真的陪伴，能跟他贴在同一片画布上，显得他不是那么孤单也好。

　　他已经陪了她整个用来长大的十年了，那她也要尽量还他一点。
　　那可是她的星星呢。

　　利特到家之后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像小孩子哭累了一样，甚至忘了挂电话，手机掉在枕头边，她听到不甚清晰的呼吸声，以及布料上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多亏你照顾欧巴了呢，心空呀。”她笑着打了个只有自己能听到的招呼。

　　尹恩熙出院的时候已经进了十二月，她和贤俊悄悄收拾着东西就回家了。
　　怕暴露信息，尹恩熙还特地跟之前独家新闻的记者要了现金，全都存到了贤俊的账户上。
　　她先取钱交了两个月的房租，然后让贤俊开车带着她偷偷回了趟家。

　　出事将近两星期了，虽然脑袋上还有纱布，但气色总算好了很多，她才敢让家里人看见。
　　尹妈妈一见她就气得想动手，最后还是舍不得，抱着她哭了一大场，恩如书包都来不及摘，也跟着一起哭。
　　尹恩熙感慨最近自己周围全是眼泪了。

　　见她还有心情开玩笑，尹恩浩忍不住搂着贤俊：“哥，我毕业之后跟你干吧，给她当助理，她走到哪我跟到哪，看住她不让她惹事。
　　贤俊只能表示尹恩熙恐怕不是你能控制得了的。他其实更想说尹恩熙的控制器在利特手上来着：）

　　尹爸爸买了很多菜，尹恩熙跟贤俊终于吃了顿好的。
　　家人之间甚至不需要多说安慰的话，她就已经干劲满满了。

　　关于她的讨论一直都在，好坏参半并且已经逐渐往公司那边倾斜。
　　毕竟尹恩熙没有资本，舆论还是会被引导，但有那么多人亲眼见过的伤害在先，短时间内公司也把事情不会撇得那么干净。
　　证据确凿，警察已经在介入调查了。

　　其实事情很简单，但既然涉及媒体，各方的处理都会慎之又慎，而拖得越久，对她就会越有利。

　　利特终于找到了一天空闲，让尹恩熙来录歌。
　　他们已经又有一个星期没见过了，主要是利特太忙，偶尔在行程中间有一点时间，他就写了写词，还联系了认识的制作人借好了录音室。

　　尹恩熙起了个大早，捂着厚厚的羽绒服到了。
　　天气预报说最近有降温，她就期待着能不能跟他一起看初雪了。

　　利特晚了两个多小时才到，她已经跟那个制作人朋友熟悉起来了。
　　J-dub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能看见这位哥如此生动的快乐，虽然利特几乎时刻都挂着笑，但这会他一进门的时候那个惊喜的眼神更真一点。

　　歌名就叫《Valkyrja》，作曲：金佑赫，作词：利特，编曲：利特、J-dub

　　透过覆盖我的黑暗
　　看见层层的鲜血淋漓
　　消亡和生长此起彼伏
　　隐现蓝色的静脉
　　你从镜子里看到了谁
　　Valkyrja
　　像最后一只荆棘鸟
　　唱出带着鲜血的音符
　　黑暗中跳舞的心脏是月亮
　　只剩一副模糊的面目
　　pain
　　和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wither away
　　春天的意志正在驱赶寒冬
　　rebirtch
　　或许，或许是杀死自己才能成为神
　　不会再有长久缄默
　　不会再有悲痛来袭
　　Valkyrja
　　Valkyrja

　　先响起的是一段小提琴声，合上女声低吟，有点平铺直叙，像在传颂韵脚朴实的诗歌。
　　这之后加了钢琴的旋律和轻弱鼓点，女声哼着悠长的调子，鼓点变快，声音也变得剧烈，女声也跟着加快节奏，一时间气势恢宏。
　　最后一声铃铛响，万籁俱静。

　　虽然这首歌整体氛围有点肃穆，但这是尹恩熙第一次独自唱完一整首。
　　还是当着利特的面，她一上来就卡住了还几次。

　　“哥，不然等会再继续？”制作人嗅到不寻常的气息，率先做手势让尹恩熙放轻松：“她可能刚刚用嗓太多了？”
　　利特露出个严肃的表情，抬头往录音室里看了一眼，但声音还是温和的：“不用暂停。她刚刚提前练习了吗？”
　　从来都是见这哥笑眯眯的J-dub：啊差点就说漏嘴了。

　　但是尹恩熙看见他这个样子之后竟然立刻就神思归位了，高音上得去低音下得来的那种。
　　J-dub啧啧称奇，尹恩熙心有余悸。
　　是不是让偶像失望了，怕怕。

　　歌录完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下午三四点钟，利特跟她约好了拍MV的日子之后就匆匆赶下一个通告去了。
　　尹恩熙连一句谢谢都没来得及说完。

　　也就利特刚走几分钟，天上飘下薄薄的一阵雪来，尹恩熙在路口等贤俊的车，用帽子和口罩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确保没人会认出来之后，她脱了手套抬手去接雪花，那点像雾气一样的东西几乎立刻就干了，在手心里连一点水痕都没留下。
　　她给利特打去电话，但是占线了。

　　等了一小会，利特打回来：“怎么了？”
　　“是不是打扰你了呀？”尹恩熙反思自己这个有事没事想找他的习惯，真是被惯出来的。
　　“笨蛋。”从刚刚录歌板着脸吓唬她就差点没绷住，利特这会带着笑音看车窗外：“刚刚我就是在给你打电话。”

　　尹恩熙的手被冻得发红了，但手心里也终于有了点湿意，她被利特那一声“笨蛋”哄得心底发甜，声音立刻就变成了雀跃的上扬调：“欧巴找我什么事呀？”
　　“想叫你看看首尔的初雪。”他说：“跟我一起。”

　　“我正在看呢。”
　　她把手缩回袖子里，冰凉的指尖开始回暖，热意太猛烈，几乎有点疼了。
　　“好漂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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