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个无辜的妈粉

　　回到小院子里放好了碳筐，利特才看见她膝盖上磕破了个口子。
　　抬手照着她脏兮兮的脸上捏了一把，又训不出口，只能尽力板着脸吓唬她。
　　这是第二次这么教育她了，她还是上当，单腿蹦跶着卖萌耍宝，最后仰头凑近了看着他的眼睛解释：“我想我背了，你就可以少干一点，我怕你会疼。”
　　八点多的太阳还不刺眼，光斜着穿过云层温和地泼洒在她脸上，海边的空气潮湿，起了层薄薄的雾气，利特在她干净的眼神里心口不可遏制地微疼了一下。
　　她眼神里什么也没有，就只是在看着他而已，没有笑意，没有紧张，没有防备，也没有慌乱。
　　慌乱的是他自己。
　　他抬手轻轻按住心口，她就那么真诚地，直白地走进来了。

　　第二个到济州岛的人不是小胜，不是贤俊，甚至不是也买了机票的权宥真。
　　金佑赫接到姐姐电话的时候已经是七点钟，他习惯把手机静音，如果不是被同宿舍的成员吵醒他还不知道尹恩熙失踪的事。
　　他捧着沉默了一会，似乎在衡量什么。
　　然后他打了个电话：“父亲，我想要去济州岛，最好能立刻起飞。”

　　金佑赫出现在韩老太太的院子里时节目组眼神齐刷刷都落在了尹恩熙身上。
　　这孩子直勾勾盯着她，很难不引起注意。
　　“你怎么来了？”尹恩熙不顾形象地逗利特的动作僵住，再怎么说她还是想在自己的粉丝面前保持一点形象。
　　金佑赫视线在利特身上停了片刻，然后重新从头到脚看了她一遍，看她虽然很狼狈但还是那个活蹦乱跳的样子才松懈下来。
　　“你听谁说的？”眼看这孩子又三棍子打不出一句来，尹恩熙放弃交流，按着他后颈：“快跟前辈们问好啊，傻站着干什么？”
　　尹恩熙拍拍他肩膀，跑到一边去给贤俊打电话说这崽子自己跑出来的事。
　　想法全写在脸上的少年走到利特面前，鞠了一躬，声音很低地问好。利特眼神短暂划过他，微笑着点了点头：“还没出道吧，怎么从公司出来的？”
　　“她是你的粉丝，她已经喜欢你很久了，如果你对她好一点，她真的会很开心。”金佑赫站到利特身侧，两个人一起看向她：“我是为了她才想做爱豆的，我喜欢她，不是粉丝对偶像的喜欢，我将来一定会跟她站在一起。”
　　利特没想到第一个把她是他粉这事挑破的不是尹恩熙也不是他自己。他看尹恩熙挂断了电话，跟节目组的pd郑重地鞠躬道歉，往他们这边蹦蹦跶跶地走过来，他顿了一顿，上前去接她，脸上的笑意深了些，不忘轻声应一句：“嗯，那就努力吧。”

　　“你说你乱跑个什么？马上就要出道了，在这种节骨眼上犯事，你自己这几年的时间不要了可以，你想让另外几个孩子的努力也功亏一篑吗？”尹恩熙是看着这群孩子从二十几个剩到九个的，她打心底里心疼他们，所以才没忍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训了一顿：“我前几天还跟贤俊哥说你很有队长的样子，现在我觉得是我想错了。金佑赫，你不会再有下一个四年了，他们也不会有了，有些事你能不能想清楚再做。”
　　利特还是第一次见她情绪这么激烈的样子，她在他面前总是笑着的，兴致高涨，像个爱玩闹的孩子。现在她才有了点出道五年半的样子，会分析利弊，还会板着脸教训人，可是一点也不凶。她这会明明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几道碳灰，衣服上也全是印子，可这样看起来，她还是可爱的。
　　“那你还会有下一个六年吗？”金佑赫第一次这样反驳她的话，一字一顿地像质问：“尹，恩，熙。”
　　利特揽住她的肩膀，稍微用力握了握，然后温和地侧身分开两个人针锋相对的视线：“好了，你经纪人马上就过来了吧？让他把这孩子带回去就好。”
　　尹恩熙被这句话问住。
　　她一直觉得除了她和贤俊之外不会再有人在意她的六年。
　　其实是五年半。
　　她好像毫无野心得过且过的五年半。

　　拍摄暂停了，利特知道这中间肯定有许多事是他不知道的，他以后还有时间去了解，但现在，他只想把垮着个脸的小姑娘哄得高兴点。
　　他干脆拉着她进了没安摄像机的小屋里。
　　好像知道了尹恩熙是他的粉丝这件事比他觉得她是特殊的要晚一点，所以即便是值得高兴的事，也没那么惊喜，更像是锦上添花。
　　尹恩熙这会有点难以单独面对他，也怕金佑赫那孩子自己在外面不行，她努力抓着自己正在不自然抽搐的右胳膊控制着语气：“啊，利特前辈，很抱歉耽误拍摄……我得先把那孩子送走……”
　　“做得很好，恩熙啊。”利特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外面有工作人员去处理，累不累？你可以在这休息一会。”
　　“啊可是你再不出去，我们不是更容易被传绯闻吗？”尹恩熙看着无动于衷的利特，直接恨铁不成钢：“你看，你们现在正在回归，上上综艺营业一下就好了，万一真的传了绯闻不是影响成绩吗？你肯定比外面那个还没出道的懂事吧？你怎么胆儿这么大呢？”
　　利特看着这姑娘又开始逗他，好像负面情绪一瞬间就都消失了一样。他知道这些情绪不会消失，只能压着，等哪一天压不住了，就会变成他当初的样子。
　　他不愿意再有一个人经历他这样的事，尤其还是他很在意人。
　　这孩子真的很像他啊，不知道是不是他这个偶像带了一个不好的头。

　　“看样子你不累，那我们来聊聊别的吧。”利特看出她的虚张声势并干脆利落地一刀致命：“你是我的粉丝吧？”
　　“啊……啊这。”纸老虎尹恩熙突然失语，她反思自己刚刚训他的那些话显得太了解他动向了：“……我哪句话暴露了？”
　　看她不否认，利特心情很好地拍拍她脑袋：“我在你家看到心空的玩偶了。”
　　像特工一样行动了这好几天，还上蹿下跳紧张兮兮捂住身边所有人的嘴的尹恩熙：……就很无语
　　坦白之后尹恩熙反而放肆很多，小手一挥：“记得不要跟别人说。”
　　“做我粉丝很丢脸吗？”利特见识过通过各种方式来引起他注意的粉丝，唯独尹恩熙是明显真心实意不想让他注意到的，让他很难弄清这孩子脑子里在瞎想什么。
　　“当然不是。”尹恩熙从来不觉得追星，做利特粉丝是件丢脸的事，这甚至是她二十六年的人生里做过最让她骄傲的事了，她在这件事上永远可以勇敢和直接：“我不想让节目组或者其他媒体拿这事做噱头，因为喜欢你对我来说是很珍贵的事。而且我混成这个样子没什么影响，你和SuJu其他人不能因为这种事被随意评论，作为粉丝，我有责任尽力维护你啊。”
　　利特逐渐把握了尹恩熙的风格，这孩子每每正经一两句让他有点感动的时候，下一句必然要脑抽。
　　果不其然，尹恩熙顿了一顿，又说：“而且你知道了之后肯定会过度反应，我可太知道你了，你是不是想跟弟弟们炫耀？不要跟他们乱说啊，赶快出去澄清一下我们俩没有任何关系，不然绯闻会影响新专辑成绩的呀。”
　　逐渐发觉在她眼里专辑成绩比他本人还重要的偶像特：……果然，elf们都这样。

　　尹恩熙最后还是被强制要求躺下睡了。
　　利特摸清了她的弱点，脸色稍微一板她就立刻乖巧听话地团在老太太的被子里，还眨眨眼求夸奖的模样。越来越像他养在家的朴心空了，利特按捺住被萌到想揉她脑袋的冲动，把被子给她掖好，还哄小孩似的拍了拍。
　　外面这会她公司已经来了两个负责人在跟工作人员沟通，只有贤俊跑过来先看向刚出来的利特，利特冲他点点头，他放下心来。金佑赫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两个负责人一前一后过来说了他几句，但也没有很严厉，甚至像是哄着他一样把他带回去了。
　　利特站在台阶上眯眼看了一会，这两个人从头到尾甚至没问过尹恩熙一句，即便他本来就猜测会是这种情况，还是莫名有一点焦躁。
　　“她总是这样吗？”利特下意识摸了摸口袋，又突然意识到他已经戒烟有几年了，他把手指贴着裤缝蜷缩起来，搓捻了几下。
　　“谁？”听小胜提过这位不拍摄的时候其实话很少，贤俊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谁：“恩熙吗？她平时不是这样的，她其实是最省心的一个艺人，什么都不挑拣，给她安排什么就尽力做好什么，而且她很少惹事……”
　　“因为她最省心，所以就没人管吗？”利特没再多讲什么，毕竟是其他公司的事，他无权干涉，他只是看了看贤俊。
　　这经纪人关心那孩子的样子不作假，但这孩子工作上的问题也确实摆在明面上了，他一个旁观者都能看出来，这经纪人却只是视若无睹，好像已经习惯了的样子。如果这只是简单的能力问题，贤俊不适合做经纪人还好，如果涉及到最近爆出很多的霸凌事件，他无法想象这么几年她是怎么过的。
　　“你是大前辈，你应该知道这会说多了被人听见的话，上新闻挨骂的是恩熙，其他的咱以后再聊吧。”再多的话贤俊不肯说了，他知道眼前这人对尹恩熙有多重要，有关她的事，他觉得应该由她自己来说。
　　利特也知道这会人多口杂不该多问，他的手慢慢松开，脸上也恢复了微笑的模样，跟闻讯赶来的张pd打了声招呼，又一一跟工作人员解释了情况。拍摄暂时不能往下进行，利特坐下跟昨天跟拍的人闲扯几句，几个女pd都委婉地说了说昨天尹恩熙的惨状，有个年纪大点的男pd甚至凑过来捏了一鼻子眼泪说像看见女儿，实在很心疼。
　　利特一向知道她很会讨人喜欢，但看见这位年近六十的大叔掉下两颗激动的泪花时还是被镇住了。
　　“啊，是吗？”他微笑着递纸巾：“这孩子真努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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