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衫

　　苏语凝似是被闹乏了，摆摆手道：“算了，好不容易来京城一趟，我就大度一点，如了妹妹的愿吧。”
　　徐氏有些疑惑。
　　她这个宝贝女儿一向娇宠，平素里虽说懂事但还是带了些娇气。这些天不知为何突然发生了许多变化，开始不再如以前那么优柔寡断且耳根子软，眼神变得深沉而又凌厉，且有了自己的想法与坚持，可今日怎的……好像又变回去了？
　　　苏语凝像是知道自个儿母亲心里在想什么一样，对着徐氏调皮的眨了眨眼。
　　这一眼，就给徐氏吃了一颗定心丸。这样看来，是自己想错了。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这是好事。
　　严氏眼看就要为自己的“胜利”而春风得意起来，又听苏语凝道：“不过……我的明玉阁很大，有好几个屋子，主屋我现在正在住，所以你们住进来以后便只能住在厢房。”
　　苏天琦忽然大声嚷嚷道：“苏语凝，你怎么能这样？你是不是一直在针对我？客从外来，你不应该拿出最好的招待我们吗？”
　　好理所当然的语气。
　　严氏帮腔：“就是呀，天琦说的在理，你呀，就让我们和你同住便是。”
　　徐氏也不急，细细抿了一口茶。她到要看看，这对便宜母女，给她们面子了，还究竟想怎样！
　　苏语凝端起茶盏，勾唇不语。
　　二房的母女两人的眼神交流，她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浓密的睫毛下，投下一片阴影。一盏茶尽，她才又开口：“婶婶，不是我说您，您家里有客人时，您也让她们与您一起挤一间房？不会吧不会吧，这难道便是兖州的待客之道？”
　　严氏一哽，嘴上却不停：“这……苏语凝，有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吗？你祖母便是这样教育你的吗？！”
　　“嘭！哗啦！”
　　一秒钟前还在苏语凝手中稳稳端着的茶盏下一秒就碎裂在了严氏的脚边。
　　苏语凝的眼神猛然一变，连带着眉宇间多了一丝戾气，可她仿佛还在笑着，而后悠悠抬起精致的下巴，嗓音淡淡的：“你方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再说一遍吧。”
　　严氏在杯子碎裂后便尖叫了一声，立马跳开，险些摔了一跤。等站定后听到了那样一番平平淡淡的话，一下子勃然大怒∶“苏语凝，你这就不对了！我没说错什么，凭什么遭到你这样莫名其妙的折辱？！”
　　　“凭什么？嗯……就凭我是陛下亲封的平阳县主吧。”苏语凝从腰上扯下腰牌，非常随意的扔在石桌上，而后盯着严氏，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鎏金令牌十分沉重，和石桌接触时发出了“浜”的声响，如同砸在了严氏心上，令她背上骤然冒出许多冷汗。
　　严氏傻了。
　　县主……这死孩子何时成了陛下亲封的县主？！

　　她看着那鎏金令牌，慌忙跪下。那少女逆光坐着，阳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虽说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丁点儿，但神色依旧凛冽。
　　“婶婶啊，你可知我为何让你跪下？”
　　“不……不知。”
　　苏语凝看看一旁什么都没说的苏天琦，突然展颜。
　　她嘴角的弧度轻轻拉扯开来，看上去十分妍丽，可落在严氏眼里，却有些可怖。
　　苏语凝起身，走到严氏跟前，又缓缓蹲下，歪了歪头。
　　“其实我也不知为何……没有什么理由，你可服？”突然一个转折。“服……服，县主……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不要跟我计较了……”严氏尾字带着颤音，牙齿紧咬着，生怕一不小心便从嘴里漏出了几句咒骂。
　　苏语凝听完这句话后，满意的笑了笑，托着严氏的大臂，亲手将严氏扶了起来。
　　“今日之事只是给婶婶一个教训，要知道，兖州那种小地方，可比不得京城，那么多贵人，小心得罪一两个，可就不是今日这种结果了。以后啊，遇事一定要沉住气，万万不能像今天这样了。”
　　严氏脸色铁青，却也只得应了，并且紧咬牙关对苏语凝谢恩。
　　苏语凝……你这个小贱人，给了风就是雨的，不就是找了个贵婿……假如没有玄王，你便什么都不是！给我等着瞧！！
　　而后，语凝从头上拔下金簪，唤苏天琦过来，将做工精致的簪子插到苏天琦乌黑油亮的发中。

　　“今天匆忙，见面礼没准备好，来日啊，姐姐好好给你补一份。妹妹天生丽质，这簪子到了妹妹头上，可算是认主，比姐姐戴好看不知多少呢！”
　　苏天琦摸摸簪子，只是笑了笑，眼中却并无多少欢喜之情。“那就谢谢姐姐了。”

　　明玉阁主屋。
　　“语凝，今日之事你做的不错，但……”徐氏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接着说，“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固然好用，可也要看用在谁身上。像严氏这种人，很难讲会不会起邪心报复。”
　　“我刚才已经送去一对儿青玉镯子替你道了个歉，希望她可以领情吧。”
　　“不过那苏天琦虽说有些顽劣，可看那眼神，倒也似乎不贪图富贵，反正以后二房就在京城了，日后可以好好相处相处，既当姐妹也当玩伴。”
　　苏语凝点头。
　　徐氏递了杯茶给苏语凝，沉吟道：“欸，对了，我最近听兖州的探子说严氏在兖州贵妇圈子里大肆鼓吹未来玄王以后会是她家的贵婿，不知有什么根据。”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楚子洵以前去兖州办事时接触过苏家二房，和二房以及旁支难免有过不少接触。如果真是这样，严氏为了荣华富贵，可能就会存在一些不该有的想法了……”
　　不惜赌上女儿。
　　徐氏突然莫名其妙的笑了：“语凝，你知道的这么清楚，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苏语凝翻了个白眼，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母女俩相对笑着，一室暖意。

　　明玉阁东侧屋。
　　苏天琦看着那只金簪，忽的叹了口气。
　　苏语凝身上的任何一样首饰都是好的，光看这只随意送出去的簪子：黄澄澄的颜色，一看就是新打出来的金子。上面雕着各种各样的花纹，簪头还嵌了一颗雕琢精美的花朵型红纹玛瑙，很衬肤色。
　　严氏一进屋，心中憋着的气就开始发作。她快步走过去，劈手夺下簪子，破口大骂：“你这个蠢货！看看人家，啊，比你大一岁，已经当上县主娘娘了，人家母亲还又是诰命又是郡主！你呢？你呢！”
　　她越看苏天琦越恨铁不成钢。她本来就嫉妒心强，这些年来夫君与儿女都不争气，自己唯一的妯娌还这么身份尊贵，真是，唉！
　　严氏用手戳苏天琦的额头：“我告诉你，赶紧跟苏语凝搞好关系，哪怕用点不正道的方法，都要把玄王给我勾引到手！让我也当当诰命夫人！听到了吗？”
　　苏天琦虽说被骂的猝不及防，但她早已习惯。她的手紧紧攥着，却不知自己漂亮白皙的手上青筋浮现。
　　严氏回了东侧屋自己的房间，却不想苏天琦悄悄跟在她后头，看着她在屋中的一举一动。
　　只见严氏坐在梳妆台前，居然让贴身侍女将刚刚从苏天琦手中抢过来的簪子插到自己头上！半老徐娘还挺自恋：“嗯，还是我戴好看，毕竟还是成熟的女人有韵味些。”
　　说罢边搽胭脂边自言自语：“以后苏天琦嫁给玄王就有钱了，这些，全都会是我的!”
　　苏天琦嘲讽一笑。
　　“夫人，小姐真的能嫁给五王爷吗？”侍女问道，手上不停，为严氏整理发髻。严氏扬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微笑，道：“担心什么！实在不行生米煮成熟饭，从花楼求药，让天琦去下给五王爷，实在不行到时候爬床也行！无论用什么手段，我都要她能嫁过去！”
　　“本身就是个没把的，用不着珍惜。不然我这些年费心费力养一个赔钱货为的是什么什么？”
　　苏天琦听不下去了。她无声无息的向外走，想要抛却那些扎耳的话。
　　不知不觉走到主屋，透过窗纱，隐隐约约见苏语凝正在为徐氏绾发，说说笑笑，母女情深。
　　只是不知为何，这笑声落在她耳中，分外刺耳。
　　苏天琦抱着膝，坐在廊下。
　　当她再次抬头时，目光冷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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