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歇去

　　杨建业见天色已晚，梅馨儿也平安归来，他命杨林回府。

　　路上，杨建业琢磨着那个男人究竟是谁，一直到家也没想明白。按理说，梅馨儿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他有些不甘心，却又没处去问。到了家，翻来覆去在床上想了一会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去。

　　第二天清晨，杨建业早早醒来，胡乱地吃过早饭，来到提刑按察使司，他无心打理公务，能派发下去的事情，都尽量派发下去。实在是需要自己处理的，都扔在了一边，他急于等待中午，想要去看梅馨儿。看到梅馨儿，他才能放心，心中的疑问就都化解。

　　总算熬到了午时，告了假，其他大人喊他一起吃午饭，杨建业哪里还有心思吃饭，早就抬腿坐上杨林的马车朝梅馨儿家驶去。

　　一路上，杨建业不停地催促快些。杨林也不知道大人今天是怎么了，每次没有这么急。既然大人着急，就不要误了他的事，于是，马鞭“啪啪”作响，马蹄“哒哒”地急促向梅苑跑去。

　　杨建业想，怎么能让梅馨儿知道我来了呢？如果没有其他的好办法，只能自己前去敲门，这样是不是有些太唐突了呢，梅馨儿会不会生气，怪罪自己呢，自己又以什么身份去呢？马车很快停到了梅苑门前。

　　“咦”，一只小白狗在努力地挤开一条门缝，将头使劲地向外拱着，看那架势，它要冲出这道门。

　　杨建业跳下马车，走上前，蹲下，他把手伸过去。狗子的力气太小，只露出一个白白的小脑瓜，大大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杨建业，看看没有什么恶意，它也就没有叫唤。感觉到眼前这位大人的善意，狗子更加拼命地往外使劲蹬着后腿，同时投去求助的眼神。

　　杨建业看着眼前这只聪明的狗儿，心中一笑，那就帮帮它吧。他站起身，双手试着用力将门缝掰开一些。

　　果然，门缝又张开了不少，狗子配合着奋力拼搏，身子已经探出来大半，眼看就要逃脱出来。

　　杨建业再一用力，只觉得右手掌心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他的手劲松了松，狗子立马“嗷嗷”地大叫起来，杨建业顾不上疼痛，立刻又加大了手劲，他知道，狗子刚才夹疼了。

　　门里传出菲儿的声音，“好啊，小白，我说满院子找不到你的踪影，原来你是要逃走。我这就给你开门，去大街上流浪吧。”

　　菲儿来到门口，怎么回事，外面还有一个帮忙的。她顺着门缝往外看，这不是杨大人。

　　杨建业两只手松不开，只得小声告诉菲儿，“快开门，我的手受不了啦。”

　　菲儿赶紧打开门，狗子立刻跳出，站立起来，扒住杨建业的腿，那意思是，它要看看他的伤情。

　　杨建业咧嘴笑笑，手上扎了很深的一根木刺，他一咬牙，将那根粗木刺拽出来，带出一串血。菲儿看得心中一惊，“大人，您等我，我去取药来。”

　　杨建业忍着痛，“不用了，快去叫你家小姐出来，我有话要说。”菲儿犹豫一下，抱起小白转身快步回到院子里，将它关进偏厦，来到梅馨儿的房间。梅馨儿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手中的书已经垂落在一边。

　　“小姐。”菲儿小心地叫了一声。

　　“嗯。”梅馨儿懒懒地应声。

　　菲儿看看窗外，又看看门口，“杨大人在外面，你快出去看看吧。”菲儿小声地说。

　　听说是杨建业来了，梅馨儿心中一阵喜悦，后又低沉下来，她没有动。

　　“小姐，快点呀。”菲儿催促道。

　　“我不去。”梅馨儿依然靠在榻上，没有动身的意思。

　　“小姐，你还在怪罪大人上次没有去馨园吗？那你自己亲自去问问不就知道了。正好他来了，现在就在门外。”梅馨儿还是没有动。

　　菲儿急了，“大人手受伤了，你总得去看看吧，找点药给他敷上。”

　　听到杨建业手受伤了，梅馨儿站起身一溜烟飘到大门口，菲儿在后面说什么都没有听清。

　　大门外，杨建业正在用左手挤压右手上刚刚拔出木刺的地方。那里还在往外渗出少量血水。

　　梅馨儿看菲儿没有骗自己，赶紧快走几步，上前拿出帕子给他扎好。

　　杨建业正在低头摆弄，看是梅馨儿来了，用眼睛示意她跟自己来。梅馨儿也不等菲儿出来，紧跟着杨建业上了马车。他们刚刚坐好，菲儿也到了，三人坐着马车直朝馨园驶去。

　　杨建业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感情，用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紧紧地握着梅馨儿的小手，有些凉。杨林将车驾得飞快，杨建业还嫌慢，不停地催促。

　　很快，到了西郊的馨园。杨建业不等车子停稳，他先跳下来，抱下梅馨儿，拉着就往园子里走去。孙伯和李婶没有准备，急急忙忙引火烧水准备饭菜。

　　菲儿没有跟进园子里去，她知道这两人好久没见，有许多话要说。菲儿没有下车，直接跟杨林去集市上购买食材。

　　进了梅馨儿的闺房，杨建业紧紧地抱着她，不肯撒手，他忘记了右手掌的疼痛。

　　梅馨儿靠在杨建业的胸前，听到“砰砰砰”强有力的心跳声。她抬起头，看着这位大人，如父，如兄，亦师，亦友，她太需要这种温暖，这种倚靠。想起刚去世的父亲，梅馨儿泪如泉涌，肩膀也一耸一耸起来。

　　杨建业感觉到怀中这个丫头在哭泣，他知道她的无助，她需要自己的胸膛，臂膀来保护，那就任由她吧。梅馨儿，你想要的，我杨建业只要有的，都会给你。甚至杨建业没有的，也要去找到，满足你。

　　梅馨儿尽情地在杨建业怀中释放心中的压抑，许久，心情好转了一些。杨建业抬起包着帕子的右手掌，给她擦拭眼泪，梅馨儿一看，破涕为笑，“拿着我的东西送人情。”

　　“我这不是没有嘛。”杨建业陪笑着。

　　梅馨儿想起他手上的伤，“怎么弄的？”杨建业把怎么等她，后来，为了救调皮的狗儿弄伤了手的经过跟梅馨儿讲了一遍。

　　“真不值得。”梅馨儿淡淡地说到。

　　“嗯，怎么不值得。那是你的狗狗。只要跟你有关的，都值得。”杨建业轻轻说道。

　　梅馨儿又重新靠在杨建业的怀里，只有这个胸怀才是她最安全的地方。杨建业不在州府的日子，她日夜思念，等待杨建业的到来。眼前的杨建业让她感觉有些不真实，梅馨儿伸出手臂，环抱杨建业的腰。

　　杨建业知道梅馨儿思念自己，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在京都的日子里，哪天不是心急如焚，度日如年。现在，总算见面，又聚到了一起。

　　杨建业轻轻地抱起梅馨儿，走到床边，将她又轻轻地放下，脱下鞋子，拉过床里侧的锦被给她盖好，轻柔地说，“你睡一会儿，我就这样地看着你。”

　　梅馨儿让他也躺上来，杨建业摇摇头。梅馨儿执拗地拉着他，不巧正是那只受了伤的手，杨建业咧了一下嘴角，梅馨儿慌忙放开了他。

　　杨建业冲她狡黠地一笑，梅馨儿正有些疑惑，刚才自己手上的力度不算大。

　　看到杨建业一笑，她知道自己上当了。梅馨儿掀开被子，跪在床上，将整个身子扑向杨建业的怀里。

　　杨建业知道梅馨儿最近心情低落，只想陪着她，哄她开心，没想过要去招惹她。

　　可是，此刻美人在怀，这么多天没有见到日思夜想的佳人。更何况这个小丫头已经开怀，杨建业也就无所顾忌地再次抱紧了她。

　　杨建业跟梅馨儿相拥而眠，等到他们醒来时，已近黄昏。梅馨儿躺在杨建业的怀里，看见他专注自己，梅馨儿有些脸红，她将头深深地埋在杨建业的怀里。

　　杨建业轻轻地拍打她，“小丫头，你早已经是我的夫人，还害羞呢？”在梅馨儿的额头深深地一吻。

　　菲儿在窗外喊着，“大人，小姐，开饭啦。”

　　杨建业拿过梅馨儿的肚兜，梅馨儿接过来，要自己穿，杨建业避开她的手，他要亲自给梅馨儿穿上。梅馨儿脸一红，看着杨建业不可动摇的目光，只好由他，梅馨儿转过身去。

　　好半天，杨建业弄好了，梅馨儿低头一看，差点笑出声来。

　　原来，杨建业给她穿反了。杨建业见梅馨儿的表情，再看看她身上，他发现，是自己笨手笨脚地给穿错了，杨建业有些尴尬。

　　“那个，我，没有做过这种事，要不，我给你重穿。”说着来解开系带。

　　梅馨儿一边低头理弄小衣，一边慢声细语地问道，“给她也没穿过吗？”

　　杨建业懵住了，不知道梅馨儿的意思。后来似乎明白了，但也不算明白，“没有过。”杨建业猜想，梅馨儿是在问景氏。

　　看着梅馨儿在摆弄小衣，脱下来又重新翻过来穿上，杨建业直直地愣在那里。梅馨儿看他这种样子，赶紧转过身去。

　　“他是谁？”身后传来杨建业的声音。

　　“哪个他？”梅馨儿自顾自地穿好小衣，伸手去取中衣。

　　“送你回家的那个男子。”杨建业不肯罢休。

　　“哪个男子？”梅馨儿先是吓了一跳，后来看着杨建业认真的样子，仔细想了一下，还是摇摇头。

　　看着梅馨儿无辜的眼神，杨建业越发地想知道那个魏忠是怎么回事。可是，这梅馨儿像是失忆了一般，任杨建业怎样询问，梅馨儿都想不起来他说的是谁。

　　杨建业有些心疼，可又不甘心，看着梅馨儿雪白的脖颈，他反剪梅馨儿的双手，同时将唇放了上去，梅馨儿被他弄得痒痒的。

　　“快说，不然，我不放过你。”杨建业威胁着。

　　梅馨儿受不住，痒得受不了，连声告饶，“我说，我说。”

　　杨建业放开了她，“老实交代。”

　　梅馨儿又认真地想了一遍，“大人，您审案总得给点线索吧。”

　　“什么，审案还得给招供的提供线索？哪家衙门这样审案？快点老实招供。再不说，大人我要用刑啦。”

　　“那总得给个期限吧，比如说，是哪天？”

　　“还哪天？看来你这小丫头是惯犯。大人我不用刑，你是不会老实交代了。”说着，杨建业又做扑来的样势。

　　梅馨儿用手挡在他的胸前，她想起来了，杨建业问的可能是昨天一直陪在她身边的魏忠。

　　“我想起来了，大人，那人是我哥哥的同僚。”

　　于是，梅馨儿将昨天自己晕过去，一直是魏忠照顾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这回行了吧，大人。”梅馨儿笑着看杨建业。

　　杨建业拉过梅馨儿的一只手，放在胸前，眼睛看着梅馨儿，深情地说，“以后不许叫我大人，你是我的夫人，叫我建业。”不等梅馨儿说话，手中已把中衣慢慢给梅馨儿穿上。他又拿过鞋子，给梅馨儿轻轻套在脚上，最后取过外衫，帮梅馨儿穿好，系好胸前的带子。

　　做完这些，杨建业拉着梅馨儿的手，往屋外走去，一起共进晚餐，他不能让梅馨儿看出自己心中的酸意。

　　杨建业送梅馨儿和菲儿到家，天色已经全黑，菲儿先下了车，杨建业慢慢松开紧紧拉着的梅馨儿的手，见她们两个进了大门，才调转车头回了自己的府邸。

　　梅馨儿到了院子，想去母亲的屋里看看。宫氏听见大门的声响，已经站在房门口等她。

　　见梅馨儿来到后院，“馨儿，你来一下，母亲有话跟你说。”宫氏自己转身先进了屋。

　　梅馨儿让菲儿先回去，看看小白怎样，已经关了一下午。菲儿急急地走回偏厦，梅馨儿来到母亲的房间。

　　屋里的灯光有些昏暗，梅馨儿添加了一些灯油，她将烛火拨亮了些，宫氏近来眼睛不好，到了晚上，有些看不清东西。

　　“母亲。”梅馨儿坐在母亲的身边。

　　宫氏看了看女儿，想起了梅秉文，又想想下午梅重回来说的那番话，忍不住流下眼泪。

　　梅馨儿见母亲流泪，以为她又想起了父亲，伤心难过。

　　“母亲，以后我就是您的依靠，您还有我。”梅馨儿赶紧说。

　　宫氏擦了擦眼泪，“不是母亲担心自己以后的依靠，母亲担心的是，馨儿你以后的依靠。”宫氏又流下眼泪。

　　“我，我没想过以后太多的事情。我只想，能够让母亲有我这个依靠就足够了。父亲走的时候，放心不下的是您。”

　　“可是，你父亲走的时候不光放心不下的是我，还有你。”宫氏颤抖着嘴唇。

　　“母亲，您的意思是……”梅馨儿以为母亲是不是又在催嫁，要给她说亲事。梅馨儿觉得这个时候不妥，父亲刚刚去世，自己不能这么快离开母亲，再有，自己除了杨建业，心里已经装不下别人。

　　“母亲，我不想出嫁。”梅馨儿表明了态度。

　　“你哥哥今天下午回来，跟我说了几件事。”

　　“他说什么？”

　　“他说，你嫂子有了身孕，以后孩子出生，为了生活有所保障，他想要梅家的百亩良田。”

　　“什么，他不是有军饷吗？再者，给了他，我们吃什么？我们怎么活？他钱不够使，可以回来，我们能帮多少是多少，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不能亏待他们三口人。”梅馨儿有些不满。

　　“还不止这些，你哥哥他还要这套梅苑的宅子，让我把宅契交给他。”

　　“什么？”这次梅馨儿怒了。

　　“他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地，他要去，宅子，他也要去。他考虑过我们以后怎么活没？父亲刚刚去世，他这是干什么，我去找他。”

　　“你哥哥说了，百亩良田的地契划到他的名下，每年他负责给我们吃穿。这宅子划到他的名下，也不是立刻赶我们走，还让我们住在这里。”

　　“他以为他聪明，是不？”梅馨儿冷笑道。

　　“你父亲的遗嘱给他看了，你也看看，在这。”宫氏下地，从梅秉文的书桌案几上取来一张折叠着的纸，来到桌子前，递给梅馨儿。

　　“什么？父亲还有遗嘱？”梅馨儿疑惑道，她接过母亲手里的那张纸。梅馨儿小心地展开，父亲那熟悉的字体出现在眼前。

　　“梅重吾儿，父已老矣。幼时管教你甚严，以至长大成人后招来你的怨恨。你虽未生在富贵之家，但是祖上的余荫，足够你衣食无忧。现家中有良田百亩，供你母亲颐养天年，百年之后归你所有。

　　梅苑，在你母亲百年之后，归梅馨儿所有。这里有我的学堂，是我此生的心血，留给梅馨儿继续下去。

　　无论你是否认同，为父都是这样安排，希望你能善待你的母亲，善待馨儿。父亲笔”

　　梅馨儿看到父亲将梅苑留给自己，继续办学，她懂得父亲的苦心。父亲知道自己任性，不肯轻易嫁人，父亲甚至做好了自己孤老终生的准备，所以，留下梅苑给自己，给自己留有一个栖身之地。梅馨儿看到此处，大哭不止。

　　宫氏也触及到伤心之处，不禁流下泪来。梅秉文担心的也正是她担心的，梅馨儿这丫头万一以后不嫁了，即使自己孤身一人，总得有个安身之处。她也在考虑自己哪天先走了，这丫头可怎办。

　　今天下午梅重回来逼问宅子，土地的事，宫氏心里寒凉透了。她哀叹的是梅馨儿，梅秉文没有说错，儿子靠不住。

　　梅馨儿知道此时不是哭的时候，要解决眼前的问题。她擦干了眼泪，“母亲，您是怎么答复哥哥的？”

　　“我说，因为你父亲的遗嘱里牵扯到馨儿，这事等馨儿回来再说。后来，他就走了。”

　　梅馨儿知道，既然哥哥今天能来，那就说明他逼要家产这事已经挑明，没有个结果，哥哥不会罢休。

　　梅馨儿怕母亲跟着着急，安慰道，“我已经知道了，您早点休息吧。”

　　梅馨儿回到自己的屋子，关好门，躺在床上回想父亲的遗嘱，字迹，还有母亲的无助，脑子里乱乱的，头疼欲炸。

　　梅馨儿起身洗净脸，换上寝衣，简单洗漱后，躺在床上开始认真思考自己今后的路该如何走下去。

　　梅馨儿哭累了，这些天一直迷迷蒙蒙，今天见到杨建业刚刚缓解一下，回来又紧绷上了。这世间亲情手足如此，那其他的情谊呢？

　　梅馨儿忽然觉得，活在这个世上一点意义没有，唯一让她牵挂的是母亲，还有那个渐渐走进心里的大人。

　　朦胧中，父亲站在窗外，穿着平时家常宽袍，微笑着看着她。

　　父亲有些胖了，脸上的皮肤年轻了许多，气色也不错。梅馨儿高兴地喊着，“父亲。”可是，父亲只是站在窗外冲她微笑，不说话。

　　梅馨儿连续喊了几声“父亲”，为什么父亲一直不说话呢？梅馨儿想不明白。不说话也可以，能这样看见父亲，也感到幸福。

　　父亲站了一会儿，他的笑容渐渐消失，也许是父亲站的时间长了，有些累了，去休息一会儿。

　　梅馨儿有些不甘心，她想再看父亲一会儿，她大叫一声“父亲”，想留住父亲，却醒过来，发现自己还歪在床上。

　　梅馨儿朝窗子望去，哪里还有父亲的身影，知道自己做了梦。她重新躺下，盖好被子，东想西想，一直没再睡着，快天亮的时候，她有些困倦。

　　不知是否睡着，也不知睡了多久，梅馨儿被一阵吵杂声惊醒。她坐起来，往窗外望去，原来是哥哥回来了。她一下子想起昨晚母亲跟自己说的话。穿好衣服，洗漱完毕，来到母亲的房间。

　　哥哥已经坐在母亲的房间，在桌子前他摆弄着马鞭。母亲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梅馨儿走进去，问母亲，“吃饭了吗？”母亲摇摇头。梅馨儿又问哥哥，梅重也摇摇头。“既然都没吃饭，那就先吃饭吧。”梅馨儿想去召唤钱婶开饭，梅重叫住了她。

　　“馨儿，哥哥有事跟你说。”

　　“有什么事情也得先吃饭啊，吃完了再说也不迟。”

　　看着母亲跟哥哥都不动，“有什么急事么？”梅馨儿问。

　　梅重看着梅馨儿，过了一会儿，郑重其事地说，“馨儿，我知道家里应该有你的地，有你的房，但是，我不能给你。”

　　梅馨儿听完，哥哥你哪来的勇气，谁给你的勇气这么说话。她轻声说道，“为什么？”

　　梅重想起刘兰儿对他说的那番话，又觉得跟梅馨儿，跟母亲说不出口，那的确没有道理。尽管刘兰儿跟自己哭闹，看似理由充分，可是，这些在梅苑是说不通的。

　　在外闯荡这么多年，这个道理梅重还是懂的。可是，如果今天不解决，不给个答复，回到别院，那刘兰儿又是一番折腾，梅重有些犯愁，思来想去，还是把母亲和梅馨儿豁出去。

　　一想到刘兰儿的哭闹，梅重来了勇气，他大声说道，“我是梅家的长子，你是早晚要嫁出去的，父亲的遗嘱我已经看过，那个不算数。良田和宅子转到我的名下，我也不是不让你们住了，照例跟以前一样，你跟母亲还住在梅苑，家里的供应一切照旧。”

　　不等梅重说完，梅馨儿打断他的话，“既然一切照旧，那你急什么，父亲的遗嘱上说的明明白白，母亲百年后，那百亩地才是你的，你怕等不到么？”

　　梅重没想到梅馨儿能这样跟他说话，顿时来了火气，“你给我滚，这个家都是我的，你休想分去一文钱。”

　　梅馨儿轻蔑地看了她一眼，“我可以走，我走了，你来侍奉母亲。”

　　“这就不用你管了。限你今天天黑之前给我搬出梅苑，否则，我把你的东西都扔出去。”梅重愤愤地嚷着。

　　梅馨儿傲然地看着他，“你凭什么撵我走，这是父亲留给我的。要走也是你走。”

　　梅重冲过来要跟梅馨儿动手，他没有理，又说不过梅馨儿，有些气急败坏，恼羞成怒。

　　小白在偏厦里听到主人的争吵声，跑了过来，它停在门口，歪着头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梅重看到小白，气不打一处来，我要毁坏你梅馨儿的一切。

　　他上去就是狠狠的一脚，小白猝不及防，没有躲开，正中头部。它“嗷”的一声，飞出门外，等梅馨儿跑到院子里，它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梅馨儿抱起狗狗，不敢相信它已经死去，梅馨儿将脸深深地埋在小白的身上，大颗的泪珠滴落在狗狗的毛发间。任凭梅馨儿怎样呼唤，怎样摇动，小白永久地闭上了眼睛，梅馨儿失去了一个忠实的伙伴，那也是她精神上的依赖，梅馨儿的心情低落到极点。

　　梅重一看狗儿死了，自己也消了气，他转身走出院子。

　　宫氏坐在床上，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知道这个家要散了，她没有眼泪，既不去责怪儿子，也不再去怜悯女儿，她的心已经死去，她有一种感觉，自己要不久于人世，她也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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