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

作者:梁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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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歧观11


      夜里多云,月色不朗。

      泰歧观子弟平日居住的小院子里,宿舍内灯火通明,外头只有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年道士还在廊下扫着雪。

      他一边扫一边不服气地嘟囔:"小核桃那小子要是回来了,定要让他帮我把书都抄一遍...诶,师兄!靳师兄,你回来啦...啊!你这是怎么啦!你怎么浑身是血了..."

      少年道士回头见着靳长风由一个男人产搀扶着往里走,身上衣服多处破了还带着红,面具之下嘴角上还挂着血,刚进院子的洞门,忍不住又咳了一口血,要不是被男人紧紧扶着,他早就摔下去了。

      "莫声张,我没事,"靳长风反而温声安慰少年道士,"能不能麻烦卢师弟去神农阁一趟,玉桐师叔此时应该还在阁里,求师叔要一瓶龙骨丹,还有一瓶金疮药,就说是我要的便是。"

      少年道士紧张不已地在原地打转,好几次想要上前去帮忙扶靳长风,却碍于靳长风身上似乎处处是伤,无从下手,也不愿离开。

      "再不去晚些便要下雪了,"靳长风耐着性子,"天色晚了,你且打个灯,不必着急,走慢些,小心些,别摔着了。"

      少年道士就是再不放心,也再耐不过,只好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直到出了洞门才快步跑开。

      靳长风示意男人扶他进了最里边的一间屋。

      男人将他小心翼翼地放到一边的罗汉床上,紧接着点亮了屋里的灯,又熟练地捣鼓着火炉。

      靳长风摘下面具,咬着牙,自己慢慢将最外的道袍脱下,男人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了他这般艰难的模样,也只是皱眉,没有上前帮忙。

      男人故意显得幸灾乐祸斥责道:“你被叶幼庄伤成这样,还公然挑衅温邢,这两人可是芥子堂排名前五的杀手,你是觉得你有九条命,还是觉得我可以给你九条命?”

      靳长风苦笑:"你林晚可是江中第一刺客,若连你都给不了我九条命,还有谁能?"

      林晚往火炉里添完木炭后,本想从茶桌上拿过茶壶倒杯茶,可拿起茶壶的瞬间又忽然想到这茶也不知道放这儿多久了,无奈地将其放下,往靳长风走去。

      "你不必在这里借此言他的,我林晚这辈子就是来保护你们鸠安魏家的人,"林晚走到靳长风身边侧身坐下,替他将里衣也脱下,"可不代表你就应该一次又一次地作死。"

      靳长风脸色沉了沉:"那如果我不是姓魏的呢?"

      林晚瞥了他一眼,嘲讽反问:"你就那么想到那个位子?"

      靳长风面无表情地歪了歪头,说:"随口说说。"

      靳长风又问:"两位姐姐都还好吗?"

      林晚垂眸答:"衣冠冢在鸠安,两位小姐年前才回去祭拜了。"

      靳长风心口有些重,低了低头,苦笑着小声自言自语:"何苦呢?"

      靳长风随着林晚将血衣脱下,衣上的血看着多,但其实真正重伤也就肩上挨了温邢的那一刀。

      他断然不会是温邢的对手,那时的嚣张也就是仗着知道林晚正在暗处保护着自己,当中还受了温邢的几掌,但也不过如此了。

      再重的伤也都受过了,只要杀不死自己,当真也就没什么。

      林晚脱下替他将血擦去的时候,除去身上那些纵横交错的旧伤疤,他忽然还留意到靳长风腰间一道不新不旧的刀伤。

      林晚皱眉,瞥了靳长风一眼,蓦地伸手就往那伤口摁去。

      靳长风痛得顿时整个人往后缩了一下,怒道:"啧!你干嘛!"

      "司徒三嫂使双刀不会只留下一道伤口,南乌,陶四和小唐棋不是你对手,叶幼庄用的是簪子,"林晚一脸鄙夷地斜睨着靳长风,"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

      "告诉他什么?"靳长风嫌弃地瞪了林晚一眼,"连我都没搞清楚自己是谁,他也没搞清楚自己想的人是谁,我能告诉他什么?"

      "再说了,"靳长风眯着眼看着角落里被晃来晃去的烛灯照得晃来晃去的影子,低声说,"当年甩甩手就要离开的人是我,如今也还有这么多人没处理完,还是顶着别人的名字比较方便吧。"

      林晚忽然捏住靳长风脖子上带着的玉牌然后又放下,瞪了他一眼,说:"我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靳长风低头握住那玉牌,自言自语道:"他什么时候愿意想起来,我就忍到什么时候,无妨。"

      靳长风的脸被暖黄烛光照耀下才似乎上了些血色。

      年轻,英俊。轮廓分明,鼻梁高挺,对眉若柳梢,一双桃花眼,宛如明星,但是那明亮的双眸之中,却像是看不穿数不尽的万丈星空。

      今夜多云,无月无星。

      任玉龙从后山回到绿禾院的时候天色已经是凌晨半夜了,天上开始飘起了小雪。

      院子里只剩下一处屋中还有灯光传出,任玉龙才走到院中,便听到屋里传出小核桃激动的声音:"白大哥!我赢了!我赢了!"

      "是是是,是你赢了,"白无邪笑笑,说道,"如今四比四了,我们再来最后一盘,一盘定胜负?小核桃兄弟,你意下如何?"

      "好!"小核桃喜不自胜,正摩拳擦掌就要将棋盘中的棋子清理准备下一局。

      然一个人影忽然从他余光中经过,他骤然抬头,不由吓了一跳,立刻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往院中任玉龙冲了过去。

      小核桃惊喜欢呼:"少阁主前辈!你终于回来啦!"

      任玉龙停下脚步,白无邪亦摇着扇子,一边向着他走去,一边笑嘻嘻道说:"恭喜少阁主,贺喜少阁主。白某早就说了,少阁主武艺高超,又足智多谋,玉智道人的上壁心法,非少阁主莫属啊!"

      "少阁主前辈,这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其他前辈呢?"小核桃往院外不停探头探脑望去,却见不到其余人,他疑惑地抬头望向任玉龙问。

      任玉龙低头看着小核桃,沉声说:"死了。"

      小核桃愣住,白无邪也愣住。

      小核桃皱眉:"死...了?"

      白无邪一脸责怪地瞧了任玉龙一眼,摇了摇头,笑着摸了摸小核桃脑袋,弯下腰与他温柔说:"其他人他们输了比试,便没有脸面再回来,直接便下山去了。好啦,也晚了,瞧着这也得下雪,山路难行,小核桃兄弟今晚不如再在这院里睡一晚上,明日再回去?"

      小核桃一听,本是兴奋不已,可随即他又愁眉苦脸道:"那可不行了,我昨晚下棋下了一晚上没回去,今早没来得及扫雪,都是师兄们替着,要是明早再不扫,师兄们可得生气了。"

      白无邪和蔼笑笑,说:"不必担心,就是你师兄今日交代,若是你在此处待晚了,便让你在绿禾院里歇息一晚上,切莫让你夜里走山路。"

      小核桃眼里闪着光,有些感动又有些不可置信:"真的?"

      "是,真的,"白无邪点点头,"你少阁主前辈才回来,我与他说说话,你先去休息,我们明日再一决胜负,如何?"

      小核桃认真地思考片刻,抬头又见任玉龙脸上写满了疲惫,他也便点点头,回屋里去了。

      见小核桃入屋后,白无邪才笑问:"少阁主此行,可都顺利?"

      任玉龙目带怀疑地觑了他一眼,边往廊下走去,边说:"你不问心法?"

      "心法既是少阁主赢得,那便是少阁主的,少阁主若无意多说,白某便无意过问。"白无邪随着任玉龙也去到廊下。

      任玉龙抬头望着那乌云之后隐隐约约的月亮,望了好久,好久,他才扭头看向白无邪,问:"你对西北,了解多少?"

      白无邪一愣,与任玉龙四目对视良久,他才故作轻松笑笑,说:"那便要看少阁主,想了解的,是什么了。"

      "二十五年前,西北漠阳一事。"任玉龙不假思索说。

      白无邪的心狠狠地往下坠了一下。他反问任玉龙:"那不知少阁主,对西北,又有了解多少呢?"

      任玉龙细想少顷,说:"柔化名酿,一镶金,柔化三圣,骨翠,孟婆,梨颅。"

      白无邪轻轻摇头笑笑:"二十五年前,江湖混乱,庙堂纷扰,许多武林义士,朝廷官臣,为了躲避混乱纷扰,躲避仇家追杀,都躲进了西离城中,求得西北漠阳教的庇护。"

      任玉龙一直看着白无邪的侧脸,白无邪一直望着远方。

      "但好景不长,越来越多为了躲避迫害的中原人进入西北,暂住漠阳圣地中,中原名门正派眼见漠阳人数越多,汝平朝廷亦见西离李鸿氏势力日渐壮大,中原各方心中惴惴不安。加之早有传闻,西北钻研邪魔歪道,修炼魔功,手段残忍,如此一来,更让中原忌惮。不久之后,便有了中原各派联盟入西北剿魔一事了。"

      白无邪说到这里,看着任玉龙,忽然皱眉问:"不知少阁主,为何忽然问起此事来呢?"

      任玉龙与他凝视许久,摇了摇头,望向云月间,说:"你好像对西北的事很是了解。"

      白无邪眼里闪过一丝稍瞬即逝的悲哀,可随即他又一贯风流感叹道:"早年在西北时有过一段露水情缘,美人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听了不少过去往事,多有感慨,如今每每说起西北,总是想起那美人身段,怕是这辈子也忘不掉了。"

      白无邪说完,用扇子拍了拍任玉龙肩膀,老态龙钟地叹了口气,说:"少阁主劳累了七日,也该好好休息了,白某也就不叨扰了。"

      说罢便往自己屋里走去。

      不过短短七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绿禾院中的灯火通明,如今也只剩下寥寥一盏灯罢。

      任玉龙朝院子门口围栏处望去,似乎还能看到那红衣公子骂骂咧咧的身影。

      对面厢房门口,似乎还能看到玉融从司徒三嫂的屋中出来,二人相互礼貌道别。

      依稀中仿佛还能看到院中南乌在迎着漫天雪星在练功,叶幼庄在屋里,只在窗上留下一个身影,而小唐棋一闪而过,只留下一阵空洞的风。

      人不过都是过眼云烟,烟消,云也散了。

      奇了怪了,今日玉融的一番话,一直教他想起瀛山阁的事情。

      就像昔日的瀛山阁,辉煌鼎盛,山上人来人往,烟火昌明。但两年前那日,他再次回到山上的时候,山上只剩下阴冷潮湿的山雾,和骇人诡异的血腥味。

      任玉龙有些胃疼。

      他转身便往自己屋里走去,几日不着人气,屋里冷得堪比冰窖。

      进屋的任玉龙只随手点燃了桌上的烛台,紧接着便迫不及待地到榻上点起了梨颅香。

      他闭上眼,忍着胃疼,随着梨花的幽香缓缓笼罩在他身边,他贪婪地吸收着那梨香气味。

      迫切地想进入梦乡。

      想快点见到那个陌生又熟悉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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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林晚:你作,你继续作!老子不会再救你了!
    (柔化三圣…王侯用了骨脆,把酒用了孟婆,这本用了梨颅,那如果下一本再开古耽的话…干脆让少主仨一起用吧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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