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的心事

　　今年过年的时候，张璇艳先是跟杜梦溪她们出去玩了一趟，回家之后就直接去了外婆家。

　　外公外婆虽然有一女一子，但始终自己单独住。再加上母亲去世后，外公外婆的身体就不是特别好，一年到头也没几天热闹日子。张璇艳是小辈里头唯一的女孩，从小就备受他们的疼爱，跟他们自然也十分亲。

　　于是，张璇艳一回来，先是把行李箱往家里一丢，然后就立马拎着旅游回来买的美食去找外公外婆了。

　　外公外婆许久没见张璇艳，心中自然开心。而张璇艳则一改平时冷傲的模样，变成了一个乖乖女，给外公外婆端茶倒水，跟他们说说学校里发生的趣事，逗得他们忍不住大笑。

　　很快就过年了，舅舅接了外公外婆过去过年，张璇艳不好跟过去，只得回了家。那女人整治了一桌子的菜，虽然可口，张璇艳却没有吃多少。

　　她还是不喜欢她。

　　年后父亲要走那个女人那边的亲戚，她不高兴去，也懒得跟他吵架，就索性住回了外公外婆家。

　　拜年期间，偶有其他亲戚上门拜年，张璇艳都帮着接待，日子也就过得飞快了。

　　等到亲戚走得差不多了，假期也就将近尾声了。元宵节那天，父亲拎着东西上门了，张璇艳不好说什么，只好一边招待着他，一边听着他跟外公外婆闲话。

　　其实父亲此次来这里是有目的的，外公自然也明白，于是聊天中途他就找了个理由把张璇艳支使了出去，留下了张璇艳父亲单独和他们聊天。

　　眼看着张璇艳出了门，他这才开门见山：“其实我这次过来是想让爸妈帮忙劝劝艳艳，我想等她毕业了之后送她出国。”

　　外公一愣，外婆却已经忍不住担心：“艳艳还小，干嘛要把她送到那么大老远的地方去啊？”

　　“艳艳现在读的学校虽然不错，但是以后的就业前景仍然不够好，要是能够出趟国，回来之后肯定不一样的。”父亲顿了顿，开口道，“而且现在以我们家里的情况，也完全能够支撑得起她出国的费用。”

　　“但是你怕艳艳不同意？”外公明白了他的意思。

　　“对，要是我跟她说，她是肯定不会同意的，但她向来听你们的话，要是有你们帮忙劝她，她或许会听。”

　　外公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

　　***

　　正在家里人商量着要把张璇艳送出国的时候，张璇艳正一个人无聊地在街上闲逛。

　　今天是元宵佳节，虽然上班族已经回去上班了，但是街道上还是人来人往的，不少地方还悬挂着火红的灯笼，年味仍然那么充足。

　　张璇艳长舒一口气，觉得有些无聊，于是一股脑钻进了商场里。

　　经过某家蛋糕店玻璃窗的时候，张璇艳偶然瞥见里面有个女生正朝着她不断挥手。

　　张璇艳有些奇怪，她好像并不认识她。可她转眼看了看周围，又没有其他人，显然那人打招呼的对象正是自己。

　　张璇艳疑惑地、带着礼貌性试探地朝着她挥了挥手。

　　那人站起身来，然后跑了出来。

　　“张璇艳，真是你啊！”那人笑着跟她打招呼，“刚我们正在聊高中时候的同学，结果我就看到你了，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

　　张璇艳还是没想起来她是谁：“你是……”

　　“你不记得我了？”那人陡然恍悟，“也是，我们高中的时候不熟的，我以前坐在你前面的前面，是晁归的同桌，倪凡蕾。”

　　张璇艳点了点头，脑子里仿佛有了一些印象，以前观察晁归的时候，好像注意到过他身边坐着一个文文静静的女同桌。

　　“你是出来逛吗？”那人好奇地询问，“怎么一个人？”

　　张璇艳笑笑：“就是瞎逛逛。”

　　“我们正在喝下午茶呢！要不要一起？”那人邀请。

　　张璇艳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她跟高中时候的女同学关系都不好，若是去见她们，岂不是尴尬非常。

　　那人像是看出了张璇艳的为难：“你要是另外有事的话，也没关系。”

　　对方都已经这样说了，张璇艳又不太好意思拒绝了，于是她笑笑：“没有，我正好没什么事。”

　　“那就太好了！”

　　说着她带着张璇艳一道进了蛋糕店。

　　***

　　张璇艳刚坐下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另外两道审视的目光。

　　她忍不住在心中感叹：自己何苦来这找罪受呢！哎！

　　可她还是满脸笑意地开口：“好久不见啊，我是张璇艳。”

　　“你真是张璇艳啊！”徐静留着一头齐肩的短发，看起来清爽利索，“我刚还以为凡蕾认错人了呢！”

　　张璇艳笑笑。

　　“你真的跟高中的时候很不一样啊！”徐静也是心直口快。

　　“人总是要长大的嘛！”

　　“那可不嘛！高中时候的张璇艳能够跟老师对峙，可以一个月换三个男朋友，还不知道得到过几次警告呢！”另一个人忍不住出言讥讽。

　　张璇艳转头看去，只见她留着一袭长发，鼻架银边眼镜，双手抱胸，一副气势逼人的模样。

　　张璇艳在心中冷笑一声，不过是个脓包！

　　于是，张璇艳仍旧是一副天真的模样：“你是？”

　　“严飞瑶。”严飞瑶从鼻子里哼出自己的名字，以示对张璇艳的不屑。

　　“原来是你啊，我有些印象了。”张璇艳恍然，“高中时候你天天跟在晁归屁股后面，可他压根就没正眼瞧过你，怎么，现在跟晁归在一起了？”

　　全班的人都知道晁归在高三临毕业的时候突然出国了，谁都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严飞瑶又怎么可能跟晁归在一起了呢？

　　严飞瑶被她说得面红耳赤，可还是犟着开口：“那我可是知道晁归今年回来过年了！”

　　一旁的倪凡蕾和徐静一惊，这可是她们也不知道的消息。

　　“真的假的！”徐静第一个开口，“毕业以后每回邀请晁归来参加同学会，他都是在国外的，也听说他一直以来都没有回过国，这次他怎么会突然回来过年了？”

　　“飞瑶，你不会是骗我们的吧！”倪凡蕾也有些不太相信。

　　严飞瑶眼见自己的一句话就把所有人都镇住了，不禁有些得意起来：“自然是真的。我们家向来跟晁归家里很熟，今年过年的时候，我还听我妈说晁归出国了三年，今年是要回国过年了。”

　　“那你见到他人了吗？”

　　严飞瑶摇摇头：“他可能在家不会待那么久吧，这会估计已经回去美国了。”

　　张璇艳只是一个人呆愣着，听着她们在那边絮絮叨叨地言语。

　　晁归，那个久远的名字，忽然就在这么一个寻常的午后，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直打得她惊慌失措。

　　晁归，原来你去了美国，原来你三年都没有回过国，原来你今年回来过。

　　旁边倪凡蕾撞撞张璇艳，一脸担心地看着她：“你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刚有些不太舒服。”张璇艳勉强笑笑，说着她站起身来，“那什么，你们继续吧，我就先回去了！”

　　说着，也不管她们是什么表情，张璇艳慌忙拿起包，离开了蛋糕店。

　　“什么呀，奇奇怪怪的，有毛病！”严飞瑶冷哼一声，有些看不起她。

　　***

　　张璇艳出了商场，被外头的冷风一吹，这才有些清醒过来。

　　晁归，居然回来过。

　　她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什么样的滋味。

　　曾经晁归戳穿过她的面具，更让她有了积极向上的动力。后来的努力学习、改变自己，未尝不是因为晁归的感召。

　　可是，正当她因为某人改变着的时候，那人却陡然抽离了她的生活。

　　没有前兆，没有预告，突如其来。

　　她曾经恨他，明明给了她希望，却又无情地将它打灭。

　　她也曾经怨他，好歹有些感情，怎么能够什么都不说就独自离开？

　　她也曾经释然，在他眼中，或许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女同学，又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呢？自己算得了什么呢？

　　可如今这个名字再次闯入自己的生活，万般情绪就在这一刻陡然翻涌上来。

　　既然能够让自己那么纠结难受，那么，晁归到底在自己心中占据什么样的地位呢？

　　张璇艳忍不住问自己。

　　他模样长得一般，常年戴着一副眼镜，身上的衣服简单朴素，就是那种把他丢进人堆能够瞬间被淹没的那种。

　　这完全不是张璇艳的取向。

　　可是对于他的离开，张璇艳的心中又是那么地难受。

　　一直以来，张璇艳对于自己身边人始终有着一个明确的定位。比方说这个人适合一起吃饭，这个人适合谈心，这个人适合一起干活，如此种种。

　　可是想到晁归的时候，张璇艳心中就没了谱。

　　她不知道这个人适合干什么。

　　他好像什么都干不了，却在她心中占据着十分重要的位置。

　　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把他摆得那么高。

　　张璇艳摇摇头，将自己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海里赶了出去，这才抬步往家里走去。

　　***

　　从津海大学毕了业之后，张璇艳在外公外婆的劝说下，最终还是答应出国。大四的那段时间，张璇艳几乎没有谈什么恋爱，一直在努力准备着托福。

　　那时候，她好像又回到了初三的那个时候，为了自己的目标奋勇直上。不过初三时候，更多的是为了给父母看到自己的好成绩，可现在可能更大部分的是为了自己。

　　不过她的潜意识中还是会想到，晁归就在美国，他们或许会在某天相遇。

　　不管怎么样，她来到了美国。她所就读的学校算不得特别好，但也不算差，张璇艳每天忙忙碌碌的，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中秋节那天，张璇艳不禁有些想家。

　　在美国，中秋节只是普通的一天，但对他们这些华人而言，却是家人团聚的重要时刻。异国他乡，许久没有归家，张璇艳终究是有些想家的。

　　于是下午的时候，她穿上衣服出门，去了就近的一家超市。

　　货架上，月饼还有着不少，但模样却是方方正正的，与家里的不同。张璇艳没有考虑太多，这样的日子，还是要吃个月饼的，不管它是圆是方。

　　只拿了一个月饼，张璇艳去结账了。

　　出了超市门，夕阳的余晖毫不吝惜地洒落四方，给周围的万物都披上了一层黄色的轻纱。是个很温暖舒服的傍晚。

　　这时，不远处有人停好了车，也朝着超市走来。张璇艳收起自己的情绪，往旁边让了让。

　　那人穿着一身简单的灰色卫衣，双手插在衣服兜里，一派自然无束的模样，一步步朝着张璇艳走来。

　　张璇艳朝着他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只觉得他模样冷淡疏离，鼻子上架着一副眼镜，从五官看可以轻易地判断出是个亚洲人。

　　可能也跟她一样，是个在这边读书的华人吧！

　　张璇艳正这么想着，却忽然浑身一震，他的模样……

　　她慌忙转头看去，只见那人已经进了超市门。她随手将月饼揣进自己的外套兜里，然后赶忙朝着他跑去。

　　超市里的人不少，那人进了超市好像便没了踪影。张璇艳左看看，右瞧瞧，这才在冷冻牛奶柜那边发现了他。

　　张璇艳不敢走近，只是站在不远处假装挑拣商品，一边悄悄地观望着他。

　　那人在冷冻牛奶柜那边看了一会，然后抬手拿起了一大瓶牛奶，看了看生产日期觉得合适，便将它放进了购物车里。

　　那人再次移动，朝着其他地方转移。

　　张璇艳紧随其上。

　　可刚转了个背，他怎么又不见了？

　　正在她四处探望之际，那人却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那人用一口纯熟的英语问她。

　　张璇艳不敢转头看他，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难道她要说，我觉得你跟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所以想过来看看？

　　被别人悄悄尾随、窥探，仍谁也不会相信这样的理由吧？

　　“张……璇艳？”那人用试探的口吻开口。

　　张璇艳身体一震，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你是张璇艳？”

　　张璇艳尽量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这才转过头去看他：“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你不会认不出我了吧？”那人笑道，“我是晁归啊！”

　　张璇艳又怎么会认不出他呢？不然她刚刚又何必悄悄尾随跟踪？

　　可她还是笑道：“不会吧？你变化这么大？”

　　不过话说回来，晁归确实变化很大。

　　以前的他只是个一心读书的“呆子”，成日里说话正正经经，模样也比较瘦弱，像是别人轻轻一拳就能轻易把他打倒似的。

　　可如今，张璇艳细细打量起他，五官似乎变得坚毅了一些，更有了一股子硬气。身上也不再是以前瘦弱的模样了，透过卫衣的轮廓，能大约估量出坚实的身体。而身高好像也比以前高了不少，现在张璇艳跟他说话，还得仰着脖子。

　　晁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一笑，却又让张璇艳觉得熟悉亲切了起来。

　　这样的笑确实是晁归独有的。

　　“来了这边之后老是吃肉，想不壮都难。”

　　张璇艳点点头：“你现在在哪里上学？”

　　于是，两人互换了一下各自的情况。

　　直到在这天遇见晁归，张璇艳才陡然明白过来，她之所以一直把晁归放在那么高的位置上，是因为她心中一直向往的，正是晁归身上那种认真向上的态度。

　　他看起来正直、善良又阳光，阴霾好似从来都近不了他的身。

　　那是她从未在别人身上体会到过的味道，也是她梦寐以求的味道。

　　如今再回过头来看自己那么多的前任，张璇艳这才恍然明白，原来以前的恋爱都类似于一场集邮。

　　在黎子晋的身上，她看到了晁归认真的影子，在好多前任的身上，都能看到晁归的影子，或是身高、或是五官、或是体型。

　　她一直在努力集邮，想要拼出最完整的晁归。

　　可今天当真正的晁归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才明白，自己的心中早已住进了一个无可替代的人，从此其他人只能沦为陪衬。而她这辈子真正唯一要收集拿下的，正是面前的晁归。

　　想到这，张璇艳笑了起来，她用一丝略带轻佻的语气开口：“怎么样？留个联系方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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