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隙中的光

　　袁则是个私人侦探，他自己一直是这么认为的，虽然平常干的都是抓小三的活。
　　他之所以从事这一行，除了来钱快门槛低之外，他还具有一个先天优势，就是没有存在感，这是他公司做大做强的最大本钱。
　　吴梅兰是他的大主顾，这位富家太太对老公的监管非常严格，至于原因，他的职业道德让他不能问。当然，他也不关心，每周随机选择两天监控一下，每个月准时到账五万，这样的价格可以让他去监控任何他能找到的人。
　　只是他从没想过自己的日常出轨监控会变成这个局面。
　　那天他已经跟着王百发加了五个小时的班，他看看手表，心想下班之前去公厕方便一下，结果就在厕所门口拍到了平常看不到的角度，王百发将一个塑料袋包着的针管递给了一个大妈。
　　虽然觉得他们不会有什么私情，袁则还是鬼使神差地录下了这一幕，以及他们的对话。但就是这次录像让警觉地王百发回了头，对方的眼神剑一样刺了过来，这眼神凶狠非常，与他跟踪惯了的那个和气胖子完全不同。
　　袁则当机立断放弃了职业原则，麻溜儿跑了。
　　第二天他因为其他工作安排去了隔壁城市，等他回来却发现自己的办公室已经没有了，说是充电宝炸了导致整个房间被烧毁，然后家中也遭到了盗窃，自己工作吃饭的家伙事儿全都被一扫而空。

　　“是王百发，一定是他。”袁则后怕道，“我要是当天还在公司估计命都没了……但是这我是用手机拍的，东西还在我这儿。”
　　袁则点了开始键，将手机递给夏夜和吴小卓。
　　画面有些晃动，一排常见的用来割断的假竹子之后是王百发和阿姨，二人絮絮叨叨讲了些无关的闲言，就像是一对保持着距离在叙旧的老朋友。
　　最后王百发掏出装着针管的塑料袋递给她。
　　阿姨犹豫了一下才接过，问他：“娃他在泛河还好着呢吗？”
　　王百发点了点头，突然扭转了目光看向屏幕。

　　“他们真的认识……”夏夜喃喃道。
　　吴小卓却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他语气有些急迫：“你有没有跟我妈说过这些？她现在还安全吗？”
　　袁则竟然真的点了点头：“当时就发了，我来找你也是因为吴姐她说让我过来的。”
　　“她、她难道知道什么？”吴小卓有些惊讶，“你们怎么联系的？”
　　“吴姐有个电话专门跟我联系的，不过只能等她单方面联系我，我……哎？电话打过来了，正好。”袁则将手机递给了吴小卓。

　　吴小卓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妈，是我。”
　　吴梅兰声音也压的很低：“你个小怨种啊，叫你不要走非要走，你惹上事儿啦！”
　　“归根结底是你嫁错了人，我本来还担心你，怎么一打电话就骂人？”吴小卓又跟他妈争执了起来。
　　夏夜适时插话，将他们遇到的事情说了，她听出来了，虽然吴梅兰并不打算帮助她什么，但是确实真心担心着吴小卓的安危，她此时别无选择，只能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所以小卓现在担心你的安危，待在他身边怕是更加危险。”夏夜解释道。
　　吴梅兰那边沉默了一阵，让夏夜甚至担心起来对方是不是不舍得他们半路夫妻的情分了，对方终于开了口：“阿姨确实是他介绍过来的，说是老家的一个远方姐姐。”
　　“……妈，跑吧，要不我去接你出来。”吴小卓紧张道。
　　吴梅兰却拒绝了：“不行，你姥爷还在医院躺着，我走了怎么搞？光天化日的我还就不行那个王八犊子能对我咋！”
　　“你现在犟个什么劲儿啊！你拿命跟他扛？能不能听一次话！”吴小卓急道。
　　“小兔崽子……”
　　夏夜急忙又拦着：“阿姨，要是你执意留在那边最好不要住在家里。”
　　“那是自然，我又不傻，我现在住在医院里。”吴梅兰缓了缓接着说，“小卓这孩子比较傻，你多帮帮他……哎，你们注意安全吧。实在不行，找个地方躲一躲，别跟他们硬抗。”
　　“按照王百发的做事模式，我们怕是无处可躲。”夏夜顿了一下，“他……后来有没有因为小卓姥爷的事情报警？”
　　“没有，他就是说了说，后来安慰我们会跟警方联系，但我搬来医院的时候都没听说。”
　　夏夜明白了，王百发不愿意报警，他背后有太多的肮脏，拔出萝卜怕是要带出泥。
　　挂了电话，袁则掩护着他俩，一起回到了荣荣给他们安排的住处之后就准备离开。他将自己录下的证据交给了夏夜他们，买下了明早的飞机，准备换个地方避避风头。

　　夏夜二人跟荣荣沟通之后发现视频中，阿姨口中的“泛河”，其实是一个村名，位置就在赖丰家乡附近，非常接近“同村兄弟”这个称呼了。
　　“我去看看？”夏夜提议道。
　　“我跟你一起。”吴小卓说。
　　荣荣摇摇头，不甚赞同道：“等那位阿姨的死亡被发现之后，你们两个肯定排除不了嫌疑，还是先好好躲藏一段时间，我和刘离尽快动身去村子里，刘离她还有一些记忆，说不定能够帮上忙。”
　　夏夜点了点头，没有坚持，吴小卓开口商讨：“明天中午，王百发不是约你去见面？我们要不要去？”
　　荣荣皱着眉头摇头：“鸿门宴啊，这哪儿能安着什么好心思。”
　　“得去。”夏夜斩钉截铁地开口。
　　吴小卓与荣荣都疑惑地转头看她，她举起了手机，短信界面发来一张图，图中是五花大绑的袁则。这是威胁呢，看来他们的住处已经暴露在王百发的监控之下，袁则才前脚出门，后脚就被他们抓了起来。
　　“虽然刚刚认识，也不能见死不救。”夏夜手指飞快地按动键盘，“最好约个对我们更有利的地方……”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吴小卓摇摇头，“明天说不定就是我们的忌日了。”
　　夏夜将他一脚踢开。

　　经过夏夜与对方的讨价还价，双方将见面的位置从郊外小树林调整到了闹市区的咖啡厅。
　　夏夜与吴小卓口袋里装着电击器和辣椒水防身，没办法，实在是找不到其他更有威力的武器了，总不能扛把大刀进商场。
　　王百发悠然自得地坐在靠窗位置上抿了一小口咖啡，见到吴小卓和夏夜，面露微笑伸手示意，就好像是在招呼自己亲密的朋友。
　　夏夜和吴小卓显然没有练出这样的能力，面色一个比一个僵硬。
　　他二人站在王百发对面。
　　“我们来了，袁则呢？放人吧！”夏夜先开口。
　　王百发笑盈盈看着二人没有开口。
　　旁边座位上站起来一个穿着黑长衫的高大男人，拿出个检测器，绕着二人身上扫了一圈，发出“滴滴”的响声。
　　“请把随身物品拿出来一下。”男人沉声开口。
　　夏夜瞪大了眼睛，闹市区！公共场合也这么嚣张的吗？她扭头四处张望了一下，咖啡厅中稀稀落落坐了几桌人，没有常见的年轻男女和学生，而都是青壮年男性，而吧台制作咖啡的店员也一副什么都看不见的模样，专注于自己手中的活计。
　　看来自己失策了，夏夜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录音笔、录音机和电击器。
　　高大男人又换了一个机器再次扫描一遍，仍然滴滴报警。
　　夏夜撇撇嘴，“切”了一声，又从袖口拿出微型摄像头，大喇喇地坐在了王百发的对面。

　　王百发这才开口：“咱们终于有机会坐下来好好聊一聊了，小姑娘不容易啊，有精卫填海一样的决心。”
　　“精卫填的是海，我不是，至少达成目标的可能性比她的大。”夏夜开口。
　　王百发笑了笑，又对吴小卓说：“小卓啊，你可得多跟人家学学，多有气势，你一个男孩别老躲在小姑娘背后。”
　　吴小卓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开口想争辩，还是闭上了嘴。
　　“不是谈交易吗？说吧，你要什么。”夏夜懒得跟他周旋。
　　“我要什么取决于你们要什么。”王百发又绕了回来。
　　夏夜与吴小卓对视一眼，开口说：“我……赖丰已经死了，我跟你无冤无仇，别杀我们，放了袁则，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王百发乐呵呵地笑着，只是这笑容看久了，总觉得有点瘆得慌。
　　“瞎说什么呢，这小孩玩什么侦探游戏，杀不杀的，听起来多怕人。”
　　夏夜知道对方不会在对话上露出一点破绽，不会直白的告诉他们条件。
　　“之前你们那位狗仔队朋友拍了我的录像，听说拷贝给你们了？”
　　夏夜将手机扔给他们：“自己看，手机都给你了，要扔就扔要删就删。”
　　王百发一示意，旁边的人起身将手机拿走了。
　　“袁则人呢？”
　　王百发摸着短粗手指上的大宝石戒指：“他啊，可能在郊外露营睡着了才没接到你们电话，如果担心可以打电话跟他聊聊。”
　　这意思是人被放在郊外了，夏夜真的就打电话给袁则，得到了对方安全的消息才松了一口气。
　　她跟吴小卓站了起来，准备离开，刚站起身来，旁边的大个子走到了她身旁。
　　夏夜一愣，扭头看了看王百发，对吴小卓说：“你先回去吧，我突然想起来要去一趟超市。”
　　看着吴小卓一脸疑惑，她却无法解释，站在她身边的黑袍男人将黑色枪口顶在她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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