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枕长戈

作者:氿水之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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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被小狐狸抓伤的仆从出逃许府时,被事先潜伏的捕役抓个正着,仍垂死挣扎,声称只打了人,矢口否认下了杀手。
      抓伤的确不足以定他的罪,但有足够的理由让官府搜查许府。
      没有找见的衣物也许是被烧了扔了,但玉佩和扳指,对一个月入百文钱的仆从而言,绝对没有那样的气魄真的毁掉。
      贪,是万恶之源,也是本案破解的关键。
      捕役没有找到扳指,但找到了玉佩,还是一模一样的两枚,呈圆相,上刻《金刚经》文。
      许翥看见多出了一枚玉佩,稍稍愣了一下,随即朝陈绰点头。他心事太多,反而没有说得太多。
      玉佩是从另一名仆从床褥下搜得,原先被抓的仆从看呆了一般,指着他大为惊讶道:“你怎么会——”
      被小狐狸抓伤的仆从是许父的亲信,管家之子许大昌。藏了玉佩的仆从,只是一名普通杂役,叫李成。如今的情况是,许大昌承认打人,李成有杀人嫌疑,许大昌不承认与李成勾结,而李成始终闷不吭声。
      比起杀人,杀人之后还装作若无其事更难。李成的缄口不言,已漏马脚。
      陈绰把许大昌一伙分别关押,一一鞫讯,所呈证供皆对得上,包括那道喊救命的女子声音。只是当时慌乱逃了,没看到女子是何模样。逃走时,贺众还活着。
      可为什么,那女子目击其事,却消失了?是看出杀人者非富即贵不好惹,还是……
      不对,陈绰神思一线清明,她还是忘记了一人。
      睢阳学子口中极其聪颖的人物,难道一点线索都来不及为自己留下吗?陈绰回忆起元宝说过的话,贺众身上没有多少值得深究的线索的话,那会不会把线索留在了凶手身上?
      ……他的指甲有伤,会不会是像小狐狸那样抓伤了人?
      陈绰看向李成,倒也干净斯文,这种样貌不差的年轻人干起杀人越货的勾当才最可怕。她让捕役去给李成验伤,却一无所获,他身上没有新伤,也没有抓伤。
      那就是还有同伙。她问道:“谁招他进了许府?”
      满屋子的人不敢乱答,但有几个眼睛看向了同一处。于是她将怀疑的目光盯上了安氏。
      喊了救命,就一定是在救人么?若当时贺众得救,最后又怎会出现在濯锦池?那女子一直没有出现,也有可能是因为她不敢。
      以救命之名行害人之事,所以才不敢现身。
      “你!”陈绰突然扬声。
      安氏浑身一凛,露在袖外的左手,微微往上缩了缩。
      悄然间,陈绰胸中已定:“本官亲自给你验身。”
      安氏正值花信年华,冶容妩媚,温柔解语,深得许父偏爱。但见骊珠失色,许父挺身而出,决然护她不受此辱。
      许父大斥:“光天化日凌辱良妇,当官的就不用讲王法了吗?”
      “按律,本官能检验你们每一个人,包括你的这位姨娘,也或许,你希望我核实了许府其他人,再轮到她?”
      “你!”
      “可怎么办呢?”陈绰笑得不怀好意,“我偏要第一个验她。”
      一屋子的人都被她这副突变的乖张模样吓到。许翥小声地问:“陈司员这是要做什么?”
      “断案啊。”陈绰满不在意道。
      “断案何必这般唐突?事后她又该如何自处?”
      “呵!”她轻笑出声,对待蠢人总是没有太多的耐心。“许先生,在我查案的时候,最好不要说话。”
      许翥一愣,随后别过了头。他全赖着她查明真相,却也不认同她的做法。
      陈绰满意一笑,重新将目光紧锁于安氏。“这里的人,官阶无出我右,我就是故意为难,你又能怎样呢。”
      瞧瞧她说的话,活像个事情凌弱的恶霸。
      许父陡然厉色:“我看谁敢!”
      许家在襄邑举足轻重,即便知县也得给几分薄面。这是吴知县不同她来此的原因,也就让许父认为她这个只有几名捕役差遣的司员好拿捏。
      “这两人阻挠办案,都给我抓了。”
      捕役们都见过了自家知县在这位京中贵人跟前的怂样,当然不敢在这关键时候驳了贵人的面子。他们左看右看,只一人动身便全部纷纷上前,迅速抓住了许父和安氏。
      陈绰道:“都把眼睛闭上。”
      “还不闭上!”许父呵斥了几个愣住的仆役。
      在许父的虎视眈眈下,陈绰捏住安氏的衣袖轻轻往上一带,一道纱布遮盖了半条胳膊,她毫无怜悯心,一把揭开,五道抓痕赫然呈于其玉白的胳膊上。
      她揭开的也是此案最后一层纱。松手之时也卸了口气,施施然坐到主位上,朝捕役挥了挥手。
      手下代劳的杀人,其实很难问罪真正的凶手,许以重利,一家人几辈子都挣不来的财富,总会有人愿意替主认罪坐牢,再使些手段蒙混过关。穷人命贱,以命卖钱,这样的事在京中屡见不鲜。章华的防备和担忧其实不无道理。
      捕役放开了二人。许父终于不敢轻看陈绰了,但仍将安氏护在了身后。
      陈绰在心底暗暗地笑,她从吴知县那听了些许家碎嘴,当然也知道这许父是个什么货色。“许员外这般重情重义,本官不介意将你们一并问罪。”
      许父大怒:“你!”
      “还不说话?”陈绰斜了眼安氏,蓦地一笑。“用刑。”
      许父喝斥道:“我看谁敢!”
      “陈司员。”许翥也上前,面色沉重地摇头,意图阻止。
      陈绰在他眼前轻抬手,指了指李成,冷漠道:“打死不论。”
      许翥张了张嘴,在陈绰的逼视下沉默,也慢慢地回过了味。
      查安氏,刑李成,应该不会是两件事。那安氏……他骤然看去,一时难以置信。
      同在一县,即便不回许府,这里的一切也被人谈论,有的没的总会传一些到他耳中。说起来这位安氏与他一般大,大概是五年前被许父买回来的,先为婢子,后抬了良妾,狐媚做派被人津津乐道,但第一次见她却是在年初时,在他不幸被许父选作继承者后,安氏奉命前来说服,他都以闭门羹待之,而她亦不屈不挠。
      记忆里,她是个有几分聪慧、几分坚韧的女子,且因她笑得灿烂,即便他厌透了许家人时,也没对她这个身不由己的长辈有过不敬。
      可,居然是她么?
      李成是个狠人,被杖打许久,始终不作声,豆大的汗滑落,脸色愈渐涨红,最先抗不住的还是安氏。
      “住手!”
      这一声与她平日语气极为不同,喊得许父一怔。大抵是真相被揭穿,也懒得再扮演另一个人了。
      “不用你管!”李成大惊之下,骤然警示。可这句暗含了何种心思,旁人心知肚明。
      许父深深地看着他的美妾,仿佛十分受伤:“……你?”
      安氏直接忽略了他,看了许翥一眼,后转向李成,笑得凄楚:“原来真的不可得,一枕黄粱罢了。我应该听你的话的,弟弟。”
      李成无话可说,干脆撇过了头。
      陈绰猜对了,安氏与李成,这两张略有些相似的脸,在合谋的嫌疑上,就不是巧合。
      安氏看向了许翥,眸色定定:“七哥当真不记得我了?”虽是疑问的语气,神色却不是。
      许翥被一声“七哥”喊了个惊怔,奇怪这个时候了安氏居然还喊他“七哥”,更是皱眉,她问的当然不是许家姨娘这个身份,可他一点都想起不来别的。
      只见安氏桀然一笑:“我本姓秦,本该是你的未婚妻。”
      一言出,众人皆默。
      许翥不由呆滞,未婚妻……这个词已经很遥远了。
      许父闻之十分震惊:“你、你、你竟然是秦百清的女儿?”
      “没错!”安氏愤气冲胸,横眉冷对,“正是遭你诬陷、满门被逐的秦家女。”
      仇恨浇灌之下,花不再兼解语,更长了刺,还淬毒。
      许父面色几变,十分难看,睁大的双眼中,风雨在呼啸。
      许翥确是曾与人定下过婚约。原本秦家看中了嫡出的许家五郎,可许父看不上秦家,就将婚约推给了他。没过多久,生母病逝,他心灰意冷离开,秦家乐见,自当绝口不提这桩旧日婚约。再后来,秦家获罪,举家流放,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从不知,许父在其中如此不堪。
      他多少还是有些不信的,许父在他心中还没有那么恶毒。
      可许父没有否认,脱口一句“你不是被流放到钦州了吗”,顷刻打破了他为恶毒留的余地。定是偷偷打听过吧,因为做贼心虚。
      许父转瞬换了张小人之脸:“休要胡言!你们秦家大逆不道,扯我做什么!”
      “早料到你不敢承认,不过有什么关系。难道我杀了你的儿子,毁了你的生意,就是要听你一句承认的吗?我要你罪有应得!”
      许父似站不动,往后退了退,道:“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三个儿子,都是我杀的!”安氏大笑不止,眼神里有无比绝烈的恨意在翻涌。
      她的家人大半死在了流放的路上,他的父亲积劳成疾,郁郁而终,偌大一个秦家,最后只活下来了他们姐弟二人,冒死潜逃,孤身回到故土,就是为了报仇雪恨。
      许父怒不可遏,直冲过去,被捕役拦住。他叫嚣着:“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陈绰沉眸道:“闭嘴。”
      他还在哭叫:“大人一定要给我做主啊,绝不能放过这该死的毒妇!”
      “再吵,我就把你嘴巴堵上。”陈绰不耐烦道,复又看向安氏,“你,跪下,回话。”
      安氏被捕役押着跪在地上,仍不屈地去看许翥,她停止疯笑,目露些许哀伤,颤声道:“可这第四个,我舍不得呀。”
      许翥唇翕半晌,实在是不知能说些什么。
      “父亲攀不上许五郎那高枝,气恨了许久,可谁都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终于能嫁给我心心念念的少年郎了。那年你喊了一句‘翾妹妹’,就偷走了我所有的少女心愫。”
      “可我高兴得太早了,口头婚约,在你离开许家后,便不作数了。也曾怪过你,怎么将我给忘了呢。最后还是原谅了你,因为我知道你肯定过得很艰难。甚至在秦家获罪后,我还窃喜着,幸好你一早抛弃了许家、抛弃了我,否则,被你送上流放路上的我,该有多么绝望。”
      “我真的舍不得杀你啊,就想着,让你回到许府,再送你爹上路,我顶着一个姨娘的名头,纵使与你再无可能,也会一直站在离你最近的地方。这样,余生也不至于太悲惨。”
      许父瞪眼:“你这蛇蝎毒妇!”
      陈绰使了个眼色,捕役立刻捂住了他的嘴巴。
      安氏收回了表情,一瞬冷淡下去。“可谁知那贺众威胁我,他看穿了我看你的眼神……”
      许翥脸上血色早已尽失,惨白的脸色比鬼吓人。“所以……你就杀了他?”
      “是因为你!你不该爱上别人,更不该爱上一个男人!”
      在场之人无不震惊,面面相觑,神色间皆是骇怪。
      许翥浑身一僵,顿觉无地自容,孤零零地站着,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就像一个犯人,等待着最严厉的审判。
      陈绰心下不忍,陡然一问,意图岔开众人注意。“中秋夜杀人是临时起意吧,但贺众习过武,如何轻易被你们制服的?”
      “习过武吗?没看出来。可能……”安氏瞧了许父一眼,眸底深处燃着兰艾同焚的孤勇。“……围杀他的人太多了吧。管家与我同去送节礼,见到了他,立刻回去禀报了家君,得到了除杀之令。”
      许父慌乱中挣扎,想辩驳的话被捕役死死捂住了。
      安氏笑笑,继续道:“他快被打死的时候,我就跟在后头,喊了声救命,帮他吓走了许家下人。我这么做,不是真的想要救他,是我要亲手杀了他。”
      夺我所爱之人,我必夺其性命。
      “可能是被打昏头了,竟连我都没认出来,我就用石头朝着他后脑这里,”安氏点了点自身上相同位置,“砸了下去,他当场就死了。然后我让弟弟帮我把尸体遗弃在了濯锦池。这么多天过去了,谁知还是栽在了一个绣女手上。”
      “这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捕役不当心,被许父钻空露出了嘴,他快速道,“我真是瞎了眼,竟没看清你这恶毒嘴脸,差点害得我家破人亡。你死一百次都不足惜!”
      陈绰扫去一眼,冷冷道:“我说过你是无辜的了吗?”
      许父愕然:“陈司员方才可都听见了,她处处针对许家,怎么与我合谋?”
      “没有最后一击置人于死地,之前的就统统不是罪了?再者,”陈绰道,“诬蔑秦家一案,我记得很清楚,从此至终,许员外都没有否认。”
      殴打不是重罪,惩罚无关痛痒,可另一桩……许父道:“没有否认,难道就是了?”
      “想什么呢,当然不是。”她哂然一笑,“朝廷命官怎会草菅人命,所以,查一查就知道喽。”
      “你!”
      “你闭嘴吧。”陈绰对捕役道,“他多说一个字,就赏一嘴巴。”
      “你!”
      “啪!”
      挨了一嘴巴,许父才乖,畏惧伴着愤怒,咬在了牙齿里。
      安氏欲跪行上前,被捕役拉扯住,她又急又乱,语不成调:“大人真愿意为我秦家主持公道?”
      陈绰走去数步,站在安氏跟前不远处:“被害不是害人的理由,但被害理应得到公道。”
      她看了眼李成:“你方才所言,句句为他开脱,但协助杀人罪同杀人,他还有最直接的物证,贺众一案,你们都是死罪。”
      断了片刻,又道:“至于秦家一案,大理寺会重新审理,案发年久,许多证据无从考量,未必就会有让你如意的结果。”
      安氏怔了怔,最后向她磕了个头:“……如此,秦翾也谢过大人了。”
      陈绰点点头,问李成:“那扳指呢?”
      李成一愣,原本不答,在秦翾的示意下才开了口:“什么扳指?”
      陈绰道:“贺众戴在左手大拇指上的扳指,死后也不见了。”
      李成摇头:“小人没有看到。”
      许翥也道:“他从不戴扳指,他好动,浑身上下除了玉佩再无长物。”
      “那一晚有看到吗?”
      许翥摇头,片刻又道:“我当时没怎么留意他的手,应是没有。”
      陈绰想,可能许翥不太了解他的近况了,最近佩戴上的也说不准。她也没多在意,抬脚就往外走去,许翥也跟上了。他谁也没看,唏嘘早在当年已尽。他不想留在这里的原因一直只有一个。
      这里,太冷了。
      毫无征兆地就想起了去年此时的中秋夜,他们肩并肩躺在院里赏月。贺众问他许了何愿,他说没有,他孑然一身,无所依倚,既不想长命百岁,也不想荣华富贵。贺众却说,“以前年少轻狂,不曾看过世界,只觉天大地大,一门心思地想仗剑天涯,不得志就惹是生非。后来遇见了七哥,才晓得原来天地也可以很小,有七哥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天涯。”
      少年的勇敢和深情,其实早就有迹可循。
      当时不知词中意,还先入为主地感动着,他果真给了少年一个家。
      再想已是词中人,是他懵懂无知,一次次地忽略了少年的心意……若是能早一点知道,或许也不会到这不可挽回的一步了。
      许翥从来没有说过,贺众其实就是他想要成为的那种热烈的样子。
      就想他没有说过——我的生命有了你。
      “小院有了烟火气……”我的生命有了你。
      而他们的家,也冷了。
      陈绰意外许翥会如此果决,毕竟血脉之亲,生死之际,总要痛下一番割舍。
      许翥追上,是忍痛要将信笺递还给她。这贺众心意的明证。临死前的那刹,贺众仍想着要保护他。
      她道:“你留着吧。”
      “这是证物。”
      “这我还是做得了主的。”
      她突然想起一物,将章华留下的第二封信给了他。信就是她写给许翥的,虽然他们不曾相识,但她将鸣鸣托付给了他。
      冒昧陈辞,一是章华别无他人可求,二是,大概觉得许翥会答应吧。
      毕竟,她为贺众找到真凶,也是于许翥有恩。
      可她会这么想,是否也是知道了他们那从未宣之于口的关系。
      许翥没有说话。
      想来一孤身男子收养女童,确有诸多不便之处,陈绰能理解。“那我……”
      许翥同时道:“我会为她寻个好的去处。”
      她便不争了,不过听他这话,似有去意。“不知许先生日后有何打算?”
      “可能会离开这里,看一看山川色,沐一沐日月光,感同天地。”这里的灯火阑珊已与他无关,他想去看一看那个少年心向往之的世界。
      陈绰道:“愿先生一路珍重。”
      却见他踟躇着,她也就没急着走开。
      半晌,许翥问她:“陈司员始终待我寻常……不觉得可耻么?”
      陈绰眨了眨眼,想起旧事,也曾有人在世俗前望而却步。可说到底,这和外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道:“文人雅意,千年之前就有端倪了,岂止《子衿》啊,先生应也读过《击鼓》吧,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原本歌颂生死共赴战友之情,而今揄扬生死不渝的爱情。我觉着,这不算今人误用。”
      或许当时义非今日情,但——
      “情至深处,本无二致。”
      ***
      这一年大半时候,陈绰都在休沐中,不在山水就在酒池,是以错过了如火如荼的刑审权之争。
      年初,陛下于禁中右掖门内设立审刑院,抽拨刑部审复权及大理寺部分审判权,划归所有,以防大理、刑部之失。从此,大理寺、刑部、审刑院呈三足鼎立、分权制衡之势。
      按常理,机构增设,各部较之从前都应清闲些,但为争权,各部皆在招兵买马,反而焦头烂额。
      陈绰在襄邑县管了桩闲事,露了音讯,便有人找上了矾楼。
      来人是她在大理寺的直系长官,大理寺寺丞褚介,在她休沐期间转投了审刑院,带走了原断丞司员三人,也想将她带走。
      可眼前这位绰绰然的女子非寻常人,他狠了狠心,妥协了诸多丧权之约。“但凡我在这个职务上可以做主的事情,你都可以代我决定。”
      这才换得她抬起了眼皮。
      陈绰喝了些酒,盯着他看了半晌,幽幽道:“刚刑部的人也来找过我……他们来找我做什么……”
      刑权与审权到底不同,所谓三家之争,更多的是大理寺与审刑院的明争暗斗。
      褚介便问:“你如何回复的?”
      “滚。”
      他不感意外,却对她看自己的眼神有丝意外,瞬息明了。“……哦,这也是对我说的。”
      陈绰笑笑,继续喝酒。
      褚介他当然不会就这么走了。想他而立之年便已是六位详议官中最年轻者,必深谙事上驭下之道。
      他缓缓道:“八年前你为何入大理寺,我多少知道一些,其实三年前你就可以离开,但还是留了下来,个中原因,我大概也能猜到。”
      陈绰停下了凑到嘴边的酒杯。
      “同样的理由,审刑院也需要你。”
      一双明眸失魂一般望了他半晌。“我考虑一下。”
      他就当她同意了:“考虑的时候,顺便去一趟去江南吧,替我招募一人。”
      陈绰翻了翻眼:“又是江南?”
      褚介微愣住:“何意?”
      “刚来的人不止有刑部的,还有大理寺的,你也认识,林粲。”不同于刑部的招募,林粲是来给她安排任务的。“他也让我去江南招募,你们说的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沧海珠……”褚介敲了敲桌案,皱眉叹气,“……自然谁都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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