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观山海图

　　“好，我答应你。”这个选择不算太难做，钱没了还能再赚，命没了可就万事休矣了。
　　“你答不答应的也不重要，不答应自然有不答应的办法。”莫雨一脸坏笑。
　　“有办法！有办法！”毕方不失时机地附和道。
　　“今晚回去把你的东西收拾收拾，明天就去我那儿。”
　　“啊？啊，好。”
　　“不知道蛊雕有没有走远，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我送你回去吧，小方，靠你喽。”
　　“哼，我可不想让那种家伙骑在我的背上。”
　　哈？你个臭鹦鹉拽得要死，还让你背我，让你背只鞋你都费劲，钟岩心想。
　　“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嘛。”莫雨撒娇似的眨了眨眼，不得不说她不瞪人的时候还是挺可爱的，钟岩心想。
　　“那我看在小雨的面子上就勉为其难吧。”话音未落，毕方化作一只巨鸟，体态酷似一只丹顶鹤，他通体紫青，只在脖子上几缕有火红的长羽，一只细足茕茕独立。如果说刚才只顾着逃命没顾得上细看蛊雕的样子，那眼前的毕方可是足够自己细细端详了。
　　“别傻愣着了，快上来。”莫雨的声音惊醒了还在发愣的钟岩，他往前走了一步，突然感到一阵热浪袭来，钟岩忍不住用手遮了遮眼睛。
　　毕方发出几声恶作剧似的长鸣。
　　“好了小方，别闹了！”莫雨嗔道。
　　毕方这才老实下来，让钟岩老老实实骑在了自己背上。
　　“忘了问你，不恐高吧？”
　　“我不，啊！”还没等钟岩说完，毕方已经冲上向了高空，伴随着毕方的一声长鸣和莫雨银铃般的笑声，大厦的顶楼瞬间已经落到了自己脚下。
　　“你住哪儿？”
　　“南……南山小区。”钟岩仰着头不敢往下看，虽说自己不恐高，可莫雨也没说是这么高。
　　“不算远，抓稳了，走了小方！”
　　毕方长鸣一声，如离弦之箭向前冲去，夜晚的冷风灌猛地进钟岩的喉咙，他不得不低下头才能正常呼吸，但看到身下越来越小的城市和左右空无一物的夜空，钟岩又忍不住把头抬了起来。偏偏毕方又好似在炫耀自己的飞行技术，不时左摇右晃，钟岩觉得一阵反胃，只得紧闭双眼，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当场表演一个天女散花。
　　钟岩的动作引得莫雨一阵发笑。
　　“好了好了，小方你别闹了，我们就快到了。”毕方开始俯冲，一阵失重感之后，毕方稳稳当当地落到了地上。钟岩从毕方身上跳下，对着路边的草丛一阵干呕，毕方又化做鹦鹉的模样站上了莫雨的肩头。
　　毕方发出一阵嘲笑似得嘎嘎声，莫雨也同情地皱了皱眉。
　　“我……我去哪找你？”钟岩感觉好了一些了。
　　“流觞街6号。”
　　莫雨留下这句话，又骑上毕方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钟岩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刚刚遇到的事儿，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脸上的痛感又是如此的真实。
　　一整个晚上，钟岩都在反复思考在停车场遇到一只怪物以及在就业形势如此严峻的情况下辞职对自己的未来到底意味着什么。他叹了一口气，从小到大自己都不是个聪明的孩子，要是祝九笙在的话肯定会一边嘲笑自己一边告诉自己该怎么办，也不知道她在大洋彼岸过得怎么样。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用，事已至此，来之安之吧。
　　收拾行李时钟岩才发现自己的东西实在少得可怜，除了书架上的几本书和橱柜里的几身衣服他几乎别无长物。钟岩把自己的全部家当放进行李箱，在房东不知是真是假的挽留声中慢慢地挪下了楼。
　　站在小区门口，钟岩回头看了看这个自己生活了两年多的地方，没有半点留恋。冬冷夏热还时不时停水停电，这种地方实在很难让人心生好感。
　　他拦下一辆出租车，刚坐上去，司机便打开了话匣子。
　　“这是去干啥啊小伙子？”
　　“搬家。”
　　“呦，这是回去继承家业啊？”司机打趣道。
　　流觞街是老城区，那里的老院子十之八九都是文物保护单位，虽然又小又破但都价值不菲，能住在那儿的不是土著就是有钱人，也难怪司机会这么说。
　　面对司机的玩笑，钟岩并不想多做解释，只是笑了笑，可司机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真羡慕你啊，年纪轻轻的就衣食无忧的，不像我一把年纪了还得出来跑出租。”说到这里，司机突然压低了声音。
　　“不过我听说那一片儿最近出了些怪事儿。”钟岩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司机神秘的表情。
　　“我只跟你说啊，我有一朋友也住那儿，他说最近经常听见有人半夜唱歌儿，那动静，不像是人声儿。”
　　要是搁到以前，钟岩准会对这些都市传说嗤之以鼻，不过经过了昨晚的事，他有些动摇了，比起停车场里的怪物和能背着两个人飞的鹦鹉，夜半歌声好像也不是多么离奇的事情。
　　“你既然住在流觞街，应该知道当年德王府的事儿吧。”
　　“我只是老家在那儿，很久没有回去了。” 钟岩摇了摇头，随口编了个瞎话，不过这事儿他确实是不知道。
　　“想当年德王要修园子，半吓半买占了周围不少人家的宅院，人们或畏于德王权势，或想向德王谄媚，都不敢说话。唯有一个姓毛的单身汉，抵死不从，王府家丁将他捉去活活打死，他到死也没松口。”
　　看来强拆这事儿古已有之，钟岩不禁叹了口气。
　　“不过也因为毛氏之死，引起了民愤，这宅子到底是没有占成，王府也因此缺了一角。后来清兵入城围了王府，也是从缺的那个角上打了进去，德王一脉悉数被杀，也算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等红绿灯的功夫，司机把手往换挡杆上一拍，如同说书人敲了一下醒木。
　　“据说那末代王爷怨魂不散，这才半夜出来鬼哭狼嚎。”
　　司机的表情配合的恰到好处，钟岩听得后背一阵发凉，不过想想莫雨的身手，他莫名觉得莫雨能打得过它。
　　司机虽然喜欢闲扯，但车技确实没得说，不到半个钟头的时间就把钟岩送到了目的地。
　　“我就把你放这儿了，再往里我不好调头。再说里面的铺地的石板都是文物，再磕着碰着把我连人带车卖了也赔不起。”
　　钟岩笑了笑便下了车，从胡同口往里走了没几步，时间仿佛倒流了几百年，都市的繁华和忙碌渐渐远去，泉水汇成的溪流穿过脚下的石板汇入老旧的护城河，在柳树荫下扇着蒲扇对弈的老者和扎着短髻追逐打闹的孩童，很难想象与这里一街之隔的地方就是繁华的市中心。
　　钟岩顺着号码牌找到了流觞街6号，上面挂着一个小招牌，用钟岩不知道是什么体的书法写着三个字：陌上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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