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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解签
一切的发生只在瞬息之间,陆明就算一直看着虞瑛,也只来得及捕捉到她发白的脸色和不稳的步伐。
陆明立即上前一步,揽住她的肩,担忧地问:“怎么了?”
然而虞瑛的心思却是翻山倒海,许久,才缓缓应了一声:“大概是低血糖吧。”
陆明登时皱了皱眉,满是不解:“可是今天早上你明明吃了早饭的。”
虞瑛摇头,不肯再多说了。
她的脸色渐渐恢复过来,只余下唇瓣还显得干涩发白。
陆明本想带着带她马上离开,但住持出声相邀,让她二人留下来喝杯茶水,休息一番再行离去。
陆明略一思索,应了下来。
旁边便有眉目如画的小沙弥过来,引二人去了大殿旁的耳房。
耳房里清简,一面墙上挂了行书的“禅”字,一套很有年月的木桌木凳,墙角古朴的香炉里则染着檀香,使得整个屋子都萦绕着厚重沉稳的香气。
虞瑛坐在桌边闭目养神了一会儿,陆明便坐在另一边看着她的侧脸。
她的鼻梁不算高挺,但小巧又娇俏,与狭长上挑的眼眸形成微妙的古中国情调。
这让她仿佛古画上走出来的仕女,气质高华,身姿翩然,自有一种魅力与韵味。
陆明一败涂地地承认,他对这种风格的长相毫无抵抗力。
有人说一见钟情就是见色起意而已,陆明并不否认,他觉得虞瑛也不会否认。
古人都知道“情人眼里出西施”。
能在大千世界千千万万不同的人里遇见最合自己心意的那个,只一眼看着就能脸红心跳,本来就是极大的缘分了。
浓密的睫羽动了动,那双狭长的眼睛缓缓睁开,就像是慢慢涌入了无尽的光芒。
“你在看什么?”
嗓音有点哑,但还是轻轻巧巧地落在了他的心上。
陆明轻轻地笑出梨涡来:“看你好看。”
虞瑛见怪不怪地嗔他一眼,只觉得自己都快对他这些话免疫了。
没得到想要的回应,还收了个白眼,陆明遗憾地收回目光,回身拿过背包,从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来。
“喝点水吧,嗓子都哑了。”
虞瑛:“……”
他居然还带了保温杯,这是她没有料到的。
她试图反抗:“我要喝快乐水,白开水不能使我快乐。”
陆明用一双写满无辜地眼睛看她,但递水的姿态不容拒绝:“不行,至少在我看着你的时候你不准喝饮料。”
“……你以前还和我一起喝过饮料,我告诉你,得寸进尺是不对的。”
“那时候还不是为了讨你欢心。”
虞瑛恨恨地接过保温杯,小小地抿了一口热水,没有味道,热气氤氲,还透出点不锈钢的味道,果然不是什么好喝的味道。
“你这意思是现在就不用讨好我了?你就这么自信?”
陆明思考了一下,摩挲着下巴回答她:“我现在觉得,讨你欢心的前提还是你得长命百岁,这样我才能有机会。”
虞瑛本以为他会恬不知耻地接嘴,并得寸进尺地做些什么,却被他突如其来的认真回答一噎。
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她只好低下头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她手里的保温杯是十多年前最常见的款式,看上去很有些年头了,瓶身掉漆,只能依稀辨认出上面有“祝寿”之类的字样,但保温效果还相当不错。
“这杯子质量不错啊。”
陆明点头:“的确,这还是我初中时候外婆去走亲戚的时候,人家送的伴手礼,后来外婆觉得质量很好就给了我。”
说到这儿,他的笑意有些悠远起来:“我外婆最是会挑东西了,家里买的老物件质量都很好,十来年了还能照常用。”
虞瑛险些想咬舌自尽:“……”
她找话题的水准可能真的很差。
看他的神色如常,只是带几分怀念。
虞瑛便也不想去提些不开心的事,跟着笑道:“那多好,再用些年说不定还能当收藏品传给下一辈儿。”
陆明的神色也跟着更加温柔起来:“是了,我外婆走之前也这样跟我开过玩笑的。”
虞瑛扯着嘴角笑了两声,就和他这么坐着,时不时地喝上一口水缓解尴尬。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旦和陆明坐下来聊天,她老是会把自己陷入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所以姐姐,”
他忽然回过头来看她,善解人意地又把话题拉了回去,“‘多喝热水,少喝饮料’这种话估计听得你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你倒是听进去啊。”
虞瑛也不反驳,只是笑。
要说起来,她其实真没怎么听人劝过她多喝热水,更遑论能听到起茧子。
“咱们这就回家?”
陆明把水杯接过收好,侧过头问她。
虞瑛觑一眼窗外,天不知道何时开始放晴了,阳光灿烂,一丝一缕不客气地从窗缝门缝中挤进耳房来,不算热,但她还是不想出去。
“不急。她拉了拉他的袖子,不动声色地问,“你求签没?结果怎么样?”
陆明看着她的指尖捏住自己的袖口,没什么力度,却还是拉出了几道褶皱。
若换成一般人他早就拂开了,可面前是她,最后也只能一腔无奈地顺着她坐好。
“求了,和你一起求的,只是还没来得及让住持解签。”
虽然他没多说,但虞瑛琢磨着,这原因大概是在忙着照料她。
“那我们现在再去大殿一趟,你再去求一次好了。”虞瑛托腮,“要是那签真的准,应该还能抽中同一根签。”
她兴致勃勃,陆明欲言又止:“不用了吧。”
“不行。”
虞瑛站起身,学着陆明之前的样子拉他的手腕。
然而陆明再是副少年模样,本质上也是个高大的成年男子,她压根儿握不住他的手腕。
连带着气势都弱了下来。
“……刚才是因为我你才没去解签的,再说了,来寺庙里本来就是为了求签,你现在不求就算是白跑这一趟了。”
陆明垂眸看着她握紧自己手腕的手。
凉凉的,白白的,像无瑕的玉石。
使得他都有些看入迷了似的晃神,心里想着:能得她主动一回,虽非本意,这也不算白来了。
须臾,他失笑,觉得自己最近日益像个痴汉了。
他没忍住唤了一句:“阿瑛。”
虞瑛被他打断,茫然地挑眉:“……嗯?”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亲昵地叫她的小名。
语气缠绵缱绻,似曾相识,却因为这个称呼而带上了更亲近无隙的意味。
“你怎么这么好看啊。”
陆明说这话的时候就像是在陈述一个平平无奇的事实,语调波澜不惊,甚至称得上平静,又不待她回答,顺着她的力气起身,带着她往外走。
“走吧,去求签。”
虞瑛:“……”
给我一个做出表情的时间就这么难吗?
但该说不说,夸一个女孩子漂亮这种事,足以让这个女孩开心一整天了。
这个时候寺庙里的香客已经不算多了,来这儿的香客大都是游客,临近中午各自用餐去了。
大殿里还有两三个师傅在打坐念经,而住持坐在解签的桌前,双目微阖,手里捻着佛珠。
虞瑛略显犹豫,看着桌面上的签筒十分意动,又觉得不好出声打扰。
一旁的陆明看她如此纠结,索性就先开了口:“师傅,打扰一下,我是来解签的。”
虞瑛下意识看一眼签筒:“?”
你还没抽签呢?
住持睁开眼看过来,目光温和宽容:“施主还未抽签,何来解签?”
陆明看虞瑛一眼,笑意满满:“抽第二签就不准了,好在我还记得第一签是什么。”
他看上去倒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样子,说的话却是在一点也不客气的睥睨。
虞瑛顿时感受到了他来自记忆力上的碾压:“……”
竟还有这种操作?
陆明慢条斯理地念道:“第二十二签,下下,陈妙常思春。”
虞瑛:“……”
这听起来还不如重新抽一签呢!
陆明不以为意,而虞瑛只觉得心累,虽说她也不知道这签是什么意思,可既然是下下签,那执着于这签有什么意义呢?
“施主心性极好。”
住持赞了一句,方才开始解签:“签文是‘秋水伊人各一方,天南地北恨偏长。相思试问凭谁寄,不尽凄凉狂断肠。’”
“此乃凄凉之景也,求得此签者,一来境况凄凉,而来因缺乏定力,患得患失,难免一事无成。”
在绝大多数寺庙里,少有师傅会这么直白的把不好的签文解出来,就算解出来也会补上些好话。
面前这住持倒是实诚,该说的说了,一点儿也不在乎听的人怎么想。
虞瑛慢慢皱起眉来,无论信不信这签文,被人这么评定多少是会让人不舒服的。
陆明仍带着浅浅的笑,像是无所谓,又像是早有预料:“这样啊。”
住持念了声佛谒:“施主可还有什么想问的?”
“姻缘吧。”
“有分离之象,嫁娶困难。”
陆明的笑意终于还是淡了下来,直至消失不见。
他看了一眼虞瑛,神色莫测,虞瑛便坦坦荡荡地对视回去,一脸无辜,他就又将目光转向住持。
住持仍是用温和宽容的目光看着他们,又不像是在看着他们,像是在看着众生,与高堂上的佛像带着一种奇异的相似。
虞瑛从这个场面中品出一种对峙的氛围来,不明显,但存在于周围。
“无论如何,谢谢住持解签了。”
陆明先打破了这个平衡,跟住持道了声谢:“我们这就告辞了。”
虞瑛跟着点点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俩抽中的签都不是什么好兆头,可见今天来寺里不算是个什么明智的决定,早些离开也好。
住持便送二人至寺门边。
临出门时,住持忽而叫住了陆明:“施主自可谨记,缘分一事,无可强求。”
陆明便反问道:“何谓强求?溯游从之,不过人之常情而已,若结果欢喜是最好,若没有,心里自然也不会有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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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1.窈窕淑女,溯游从之——《诗经·关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