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那个时候

　　镇上唯一的酒店是周四虎开的‘蓬莱大酒庄’，二十四小时营业，吃喝玩乐都有，生意长盛不衰。周四虎完全可以靠这个酒店发家致富走回正道，当地也有过混混头子混出名堂后成了好人，还德高望重。但他偏不。他说做男人就要威风，威风的意义就要黑白通吃。正因为他的江湖背景，别人才不敢开第二家。
　　台球吧，郑志丁几个吵吵闹闹玩得正来劲，周四虎打来电话，居高临下的命令：“以后见到我舅舅和那个江万里给我躲远一点。”
　　郑志丁翻了一下白眼，叼着一支烟点燃：“知道了老大，那个水果店的钱不收了？”
　　“不收你吃屎去？我舅舅又不住镇上，你不知道想办法？”周四虎骂道。
　　“明白了老大。”郑志丁挂了电话，得意对着手下说：“来日方长，看我不整死那个姓江的？！”
　　“明天就去！”手下们鼓掌。
　　“老大交待了，不能碰到他舅舅和江万里。”

　　江万里在的时候，郑志丁等连影子都看不到，前脚刚走，后脚就来，口口声声说：“我们是来买水果的。”不是蹲在门口就是站在店里的角路，不说话，但时间很长，东倒西歪怪模怪样的，走时买几块钱的东西:“明天再来！”有他们在，顾客会躲得远远的，甚至绕道走。几天下来店里就没什么生意了。
　　江万里知道后也没有其它办法。“算了算了，卖完了就转店。”
　　那天晚上九点半江进华就准备关门，刘水秀奇迹般地出现。一身粉红色的羽绒服，头发细长，目光情深似海。江进华一看到她就很高兴，不由自主地靠近，一脸惬意的笑容。刘水秀看了看门口垃圾桶里倒的烂水果，吸了一口凉气：“你这么早就关门了？”
　　“没生意嘛！开着门也没人进来买东西，前半个月还好好的，被人整没了！”江进华指了指其它的店，顾客进进出出，他削了一个苹果递过去：“你的生意还好吧？”
　　“还行，你为什么不去县城卖呢？你大哥二姐都在，也有个照应。”刘水秀一边嚼一边看其它水果。“好多都快要烂了，放不了多久了。”
　　江进华长叹一声：“我二姐说，在城里开一个水果店本钱要十万以上，我没有那么多钱。”
　　“哦！”刘水秀叹息一声，主动帮他收拾，在他身边感觉自在，做什么都很开心、都愿意。“你有微信吗？现在大家都在用。”
　　“还没下！”江进华说。“心情不好！”
　　“我帮你！”刘水秀的眉头扬了扬，江进华把手机给她。她一边嚼苹果，一边弄手机，问：“那这个店打算还开吗？”
　　“不开了，本钱都卖不了。”江进华双手麻了一把脸，叹气一声。“东西卖光了就转让。我爸带了很多回去送人。其实我也没打算赚多少钱，有口饭吃就行，结果还不成。”
　　“你爸还拿了几斤柑橘和香蕉给我妈！”刘水秀咬着嘴唇说，微信下好了，自己成了他第一个好友。还他手机时仔细看他一眼，又瘦又疲惫，眼睛布满血丝。她猜这些跟吕代红有关，却阻止不了。感觉欠他很多，这辈子都还不完。
　　东拉西扯，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夜就深了，刘水秀含情脉脉地舍不得回去。
　　“你要是天天来就好了。”江进华的声音有些沙哑。
　　“不可能的事情不要想，想了也没用。”刘水秀看看外面，其它的店都关了，空荡荡的街在灯光下如一片沙漠。突然，她拦腰抱着他，这一抱，仿佛天旋地转；这一抱，仿佛岁月回流。他多希望时间就在此刻静止。刘水秀拍拍他的脊梁，又推开了他，太快了，他都没想好要说什么。梦一下子被现实敲碎了。刘水秀哽咽着说：“路还很长，振作一点！”
　　她买了几斤水果，匆匆消失在街灯里。
　　江进华望着她去的方向无声无息地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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