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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
“我果然没有猜错。”前辈慢慢将我扶起，另一只手中悬着一颗黑色的石头。
我勉强站直，身上还在不停地冒着冷汗，连说话都有气无力：“这是什么……”
“镇元石。”
镇元石，用来镇压元神的灵器，她怎么会拿着这个？刚刚是她在……？
“你别那样看着我啊，我可没想对你怎么样。这是从你身上取出来的。”她松开扶着我的手，找了个箱子坐下。
我身上？我身上怎么会有镇元石？？何况我的元神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
我怔在原地，一时不知该从何问起。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收起镇元石，眯了眯眼，懒懒地打量着我，“看来你娘把你保护得很好。”
“你……认识我娘？”
她低头笑了笑：“何止认识？按辈分，你还应当叫我一声姑姑呢。”
？
……
“哈哈……”我发出了尴尬的笑声，“前辈说笑了，我们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吧……”
“你娘从未跟你提过你爹的事吧？”她笃定地说道。
……她怎么会知道的？
自我记事起，我娘就对我爹的事绝口不提，不论我怎么问，她都只是一味地搪塞，问急了她还会冲我发火，然后就把自己锁在洞中闭关一年半载。我摔下山崖那次就是因为我追问爹的事，她一气之下又去闭关，我才不得不独自外出找吃的，结果吃的没找着，差点连小命都赔上了。
至于我爹是谁、他在哪里、为什么我娘不肯提他，这些问题的答案我都一概不知，族中也从没有人见过他。我一度怀疑过自己是不是被捡来的。
“既然她不肯说，那就我来说好了，反正，你早晚也会知道的。”前辈的神情逐渐严肃了起来，“你爹，是我弟弟，他也是狐族的长老。”
？
……啊？
……
是我的耳朵出了问题还是她在讲笑话？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明明是虎，怎么会有一个狐族的爹，对不对？”
我的每一个想法甚至一个小小的念头似乎都会被她看穿。
“当时你娘受了重伤，昏倒在青丘附近，被你爹——也就是我弟弟，带回青丘救治。日久生情，便有了你。原本你娘做好了和你一起留在青丘的打算，可你爹却突然出事了，他被狼妖围攻，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不仅内丹被毁，连元神都散了。”
听着如同戏本里的一字一句，我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
“在那之后，你娘便决定带你离开青丘，回到虎族。不过你们虎族有一条规矩，不准与异族结合，否则诞下的就是杂种。你若只是个普通的‘杂种’倒也罢了，无非是平日里藏好自己身上狐族的气息即可，但偏偏……”她停顿了一下，“你是妖神之身。这万年来，我所见过的妖神，除了主君，就只有你。”
……
我恍惚了一瞬，此刻脚下踩的仿佛是泥沼，我一点一点地往下沉，越挣扎陷得越快，在无边无际的泥潭里我找不到任何能抓住的东西，胸口渐渐闷得呼吸困难。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为何你的灵根迟迟未开吗？正是因为你的妖神之身。其实在你出生之时，你的灵根就是开启的，但你那时还太小，你的身份若是暴露，定然会招来六界各路的觊觎，你娘恐怕也很难保护你。所以在你们走前，主君特意用镇元石封印了你作为妖神的那部分元神，以及你身上的狐族气息。如此一来，你的灵根也被封住了。”
妖神，既为妖，也为神。
天地初开时本无妖这一支，神是天地间唯一的主宰。渐渐地，神也生了欲望。有的摒弃善念，化身为魔；有的追逐俗欲，降世为妖。
无穷尽的时间长河早已将妖族身上残存的神性洗涤干净，然而却有极少数的妖天生具有完整的神性，与神族无异。不过神界高高在上，并不接纳这些“非妖非神”的存在，因此妖神只能留在妖界。
感觉有些荒唐。这些都是以前我四处听来的，万万想不到有一天会跟我自己扯上关系。
“说起来，主君对你还真是关心得紧。我一直把我弟弟的死归咎于你和你娘，他知道我不喜欢你们，所以从不肯告诉我你们的行踪，而他自己却会在你小的时候偷偷去探望。有一回他还在山下救了你，要不是他，你大概早就重新投胎去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原来那次救我的人是狐族主君？
我猛然记起前些天还跟小狐狸说了他的坏话。我怎么是这种人啊！
前辈从箱子上跳下来，捋了捋裙裾：“我看你之前想找的东西现在应该也不需要了，你就在这儿随便翻翻吧，喜欢什么就拿着，总不能白来一趟。”
她转身往门口走去。
“前辈！”我叫住她，但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回过身，柳眉一挑，嗔怪道：“是不是该改口了？”
“可是……你不是说很讨厌我吗……”
她走到我跟前，轻轻戳了戳我的脸颊：“傻丫头，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你爹如果还在的话，肯定把你当宝贝似的供着，我又怎么舍得让他最疼爱的宝贝难过呢。”
这是我第一次得知我爹的事情，也是第一次得知我在世上还有别的亲人。从前我埋怨过我娘，如今才明白她这么做都是有苦衷的。
我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不幸，至少还有人在保护我。
“谢谢姑姑。”我扑进前辈怀里，把头埋在她胸口，调皮地蹭了蹭。
“便宜占够了吧？”前辈摸了摸我的头，“我要先回去了，离开太久会有人起疑，你自己慢慢挑吧。”
没了镇元石的封印，我的灵根重新打开，身体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畏寒，在地宫中的行动自在了许多。
我一箱一箱地鉴赏着里面的宝物，有些东西不止是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过。凡人的本事还真是不容小觑。
我正准备掀开最后一个箱子，忽然听见地宫另一头响起参差不齐的脚步声。
“大哥，这儿怎么绕来绕去的？我们是不是迷路了？”
“别急，就这么点大地方，我就不信翻个底朝天还能找不到。”
……
还真是冤家路窄。
“你们有没有闻到其他妖的味道？”
“莫非我们来晚了？”
我穿过甬道，转了个弯，悄然站在三兄弟面前：“不晚，来得正好。”
老二首先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就退到老大和老三身后。
“脑子不灵，鼻子倒挺灵的。”我毫不客气地堵住他们往前的唯一一条路。
“你怎么会在这里？”老大不敢轻举妄动，警惕地环顾四周，或许是想确定我有没有其他帮手。
“这话该我问你们吧？”我不怀好意地笑道，“我记得我好像说过，希望我们以后不会再见，是我记错了还是你们失忆了？”
老大倒吸了一口气，紧张地舔了舔嘴唇：“误会……都是误会……我们只是来找东西的，找到了我们立刻就走！”
“找东西是吧？”
“对对对！”
“我知道你们要找什么，就在我身后那间房里。”
他们三个顿时来了精神，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本来呢要是在今日之前，我也许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过碰巧我刚才听说了一些事情，让我现在看你们几个很不顺眼，所以这地宫里面的东西你们一件也别想带走。”
尽管按年纪来说，害死我爹的必然不可能是他们三个，但他们既然同为狼族，被我刁难刁难也算不上无辜。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老二伸个脑袋朝我龇牙咧嘴。
我上下抛接手里的珠子，心平气和地回答道：“这句话也应该我说才对吧？”
刚好从箱子里翻出来的摄魂珠有机会试试了。
没等他们给自己辩解，我便驱动摄魂珠将他们引出了地宫。随后我又在地宫外布了一道结界，兴许防不住高手，但防他们三个蠢货是绰绰有余了。
我收起摄魂珠，三人如梦初醒，在地宫入口外惊慌失措乱成一团。
“你做了什么？！”老三瞥见了一旁悠哉靠着树的我。
“没什么啊，就是把你们从里面请出来。”
老二不屑地白了我一眼，扭头就往入口走，如我所料地被结界弹出八丈远，两兄弟忙不迭冲过去把他扶起来。
“下次再让我碰见你们，可就不是一道结界这么简单了。”
我装模作样地撂了句狠话，转身就朝山上的营地走去，隐约听见他们三个在后面骂骂咧咧。
但我还挺高兴，证明他们除了骂我也没别的办法了。
地宫里那么多东西，最后我却只拿了颗珠子，而且还是为了对付那几头狼……会不会太亏了？要不然我再回去重新翻一遍？
我专心地回忆着箱子里的每一件稀奇玩意儿，全然没有留神背后，直到突然被什么东西猛地击中了小腿，我才惊觉周围有异动。
我揉了揉腿，好在没有伤到筋骨，勉强还能走动。
我站在半山坡回头望了望底下的三兄弟，他们也正呆呆地望着我，似乎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难道不是他们？那还有谁？
若非这一击我还没发现，现在分明连正午都还未到，天色却异常昏暗。但我刚出地宫时还一切正常，短短几步路怎么就变天了……
我咬咬牙，调息镇痛，尽量让自己走路的姿势看起来没有大碍。只要能撑到营地，见到前辈，应该就安全了。
然而事情恐怕并不像我想的那么简单——我刚迈出一步，一道雷便直直地朝我身上劈来，我拖着受伤的腿躲闪不及，被重重地击倒在地。
是惩戒雷。
我双手撑在地上支起上半身，冷汗从额头顺着脸颊流到下巴，一滴一滴地落在石阶上。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浑身控制不住地在发抖，指甲几乎要扎进石缝里。
惩戒雷已经是天罚中最轻的一项了，比起其他雷刑，这算得上是“网开一面”。只是我这种修为低微的小妖未必能受得住九道惩戒雷，即使受住了，少说也去了大半条命。
这才刚降下两道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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