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好

　　所有的婚礼，都是用来折磨新郎新娘娱乐大众的。向筹被损友充当的“主持人”拷问的时候，不禁想起这句话。

　　同样是主角，宣颂比他显得悠然，坐在伴娘邱科和左初中间，微微笑着。

　　中午的婚宴结束后，贺喜的亲友大都离开了，留下来的都是关系十分亲密的朋友。虽则新婚夫妇都不是特别爱交际的人，但二十多年的攒下来的好友也不少，此刻团团围坐在新房的主卧里闹洞房，连窗台上都坐了人。

　　曾经在小学时和向筹打架打破头的主持人拿着矿泉水瓶子，一本正经的问：“说说怎么认识弟妹的？”

　　众人哄笑起来：“赵大头，你每次都问这个，是不是想要学点儿秘籍，将来自己找媳妇？”

　　赵升喆——他果然有一个大头——挠了挠头发：“你们认真点儿，恋爱史就要从头开始听嘛。”

　　还是有人不买账：“没新意，太没新意。”

　　赵大头无可奈何的再挠挠头：“那这样吧，咱们让弟妹也说说，两个人要是对不上……嘿嘿……”他的主意自然是一个不够，再拉一个下水。

　　有于归老总邱科在的地方，居然还有人敢欺负宣颂。向筹忍不住用同情的目光看了看赵大头，他显然不知道宣颂好友的厉害。

　　不过这一天的邱科似乎有点儿心不在焉，握着新娘的一只手，不出声。另一侧的左初倒很凑趣，说：“当面说出来就没意思了，让宣颂写下来。”

　　宣颂点点头：“好呀。”声音清凌凌的，听不出一点儿醉意。

　　她在婚礼上没怎么说话，一直陪在向筹身边，笑着敬酒。向氏百货业在北卢经营了二十多年，合作的商户数目众多。向筹并不愿意把自己的婚礼搞成北卢商业联盟大会，但是宣颂没有多余的要求，一份一份把母亲送来的请帖写好，然后在婚宴上，端着酒杯，一个一个敬过来。

　　在这之前，他不知道她会喝酒。他被邀请去她们公司的聚餐，在邱科锐利的目光下，没有一个职员敢把酒瓶推向宣颂。

　　也许是因为高兴吧，她喝了那么多，依旧保持着安静微笑，从身旁的喜糖袋子里摸出一颗酥糖，将剥出的糖放在邱科手心，展开糖纸，拿笔写了几个字，折好。

　　赵大头兴致高昂：“给我给我，不一样可是要受罚的。”宣颂刚要递给她，半路伸出一只手拦了下来，糖纸折成红色的小方块，不到寸许长，放到手中一下就不见了。

　　穿着伴郎服的段志暄，忽略赵大头的脸色，坐回沙发：“我来保管。”作为向筹最好的朋友，一个有洁癖的宠物医生，段志暄显然有把包括西服在内的所有服饰都穿出白大褂效果的天赋。

　　赵大头想起家里的狗蛋误食过期蟑螂药后哀怨的眼神，忍了，然后把充作话筒的矿泉水瓶子伸到向筹鼻子下面：“先听新郎的答案。”

　　向筹难得幼稚一回，一字一字认真的回答：“一家画廊。”

　　有人笑了：“真浪漫。”

　　在那样美的地方相遇，才会有这样美的爱情。新娘的红色旗袍上绣着柔美娟细的的蔷薇，在卧室明亮的灯光下，仿佛镀上了一层光晕，衬得新娘的脸色娇嫩美丽，连眼睛都澄澈的一望见底。

　　赵大头的专业素质当然不会因为这一点点浪漫的粉红色而变弱，迅速转回话题：“来看新娘的答案。”

　　可是拿着答案的段志暄却不在了，沙发靠着卧室门，没有人看见他离开。

　　“可能是难受吧，他今天喝了不少。”

　　“那张纸呢？”

　　众人议论纷纷，最后还是赵大头说：“那么新娘直接说好了，到底是不是画廊。”

　　邱科掌心里的糖已经化开，可是她仿佛不觉，只是紧紧地握着宣颂的手。

　　宣颂的手其实早就麻了，却又不敢挣脱，此刻只好努力忽略那种酸酸痒痒的感觉，幸亏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她甚至能够轻松自如的接下话来，笑着说：“这种事情怎么会记错呢？”

　　房间里渐渐有了光。

　　宣颂迷迷糊糊感到身上暖了起来，是阳光隔着细细的窗纱照了进来。她畏光，便再也睡不着了。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尚有余温，她端过来握在手里，慢慢也就清醒了。

　　看看表，已经九点，除了偶尔路过的汽车的声音，没有多余的声音，很安静，配着这个时间，显出一点儿悠然的味道来。

　　向筹应该上班去了，就像郦涉冬所说，敬业也是资本家的本性。

　　昨天宣颂大学的师姐从N市来北卢出差，非要宣颂请客，算是慰藉她未能参加婚礼受伤的心。

　　吃完饭又去K歌，一直闹到凌晨才结束。

　　其实统共没有点几瓶酒，但因为多是女生，量浅，每个都喝得醉醺醺的，只好由唯一的男士向筹一一送回住处。

　　K歌的地方离酒店很近，宣颂就陪着师姐走过去。

　　北方深秋，夜风很凉，走到酒店的时候，师姐因为酒意发红的脸愈发艳丽，说什么也不肯丢下她一个人上去。

　　宣颂只好一边坐在酒店门厅的小桌旁陪着师姐聊天，一边等向筹。

　　其实她被灌得最狠，平时的伶牙俐齿都跑到九霄云外，任师姐怎样调侃，也只是微微笑。

　　俨然一派淑女风范。

　　最后向筹来接她的时候，师姐大是欣慰，拍着向筹的肩膀说：“小子，还是你厉害，硬生生把这么个活宝扭成了大家闺秀。哈哈哈……啊哈哈……”

　　刚刚站起来的宣颂脚下一个踉跄，直直向前扑去，幸好向筹眼明手快，一把揽在怀里。再看师姐继续高亢的笑着，大步走向电梯。

　　回家倒头就睡，酒后耐不得热，半睡半醒间她掀开一侧的被子，一会儿又被热醒。

　　反复几次，直到向筹轻轻说“小心着凉”，又严严得扯好被子，才知道刚才都是他盖了回来。

　　酒精作用下她的反应迟钝之极，向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起身倒了杯水递给她：“喝点水，天快亮了，再睡会儿。”

　　房间里没有开灯，他的声音温厚，燥热一点一点沉寂下来。

　　她再入睡，并没有醒过来，一直到被光亮搅去睡意。

　　大约是个晴天，半掩的窗纱都透出蒙蒙的暖意来，杯子里的水已经凉了，她随手放回去，披了件衣服走出卧室。

　　客厅比卧室还要暖和，沙发前的台几上放着的玻璃缸里，几尾金鱼很有精神的游来游去，撒几粒鱼食进去，就引发了争先恐后的追逐。

　　等宣颂洗了澡，吃了早餐，时钟恰恰划过一个钟点。婚礼之前，邱科给了一个月的假期，这才过了一个星期，她便有了百无聊赖的感觉。

　　本来是决定去南方旅行的，但还没出发，向筹就被急电招回了公司——也许百货商场需要更大的心力来经营。

　　旅行不了了之，宣颂想不出一个人的节目，又不愿窝在家里，换了衣服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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