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他病，要他命

　　“将军，无渊城那边已安置妥当，我军除九营外已全部离开无渊城皆往都城方向前进。”
　　晏执点了点头，视线望向只见尾尖的队伍，他六万宴家军只余三万，由先前徐侯爷领兵的二十万大军如今也只余八万将士。
　　朝堂都言白国将士英勇无比，战场杀敌十二万，坑杀楚兵八万，又怎得知白国士兵死尽十数万人。
　　一年前，楚国立太子楚歌，也是这一年，两国战局形势反转，楚国三年抵御外敌，最后一年却是主动迎战，连白国风鸣关都突破了，当时他身上已带有皇帝给的圣旨和一块玺印，只是当时局势下，已不是白国主导。
　　这休战一说，若是当时提出，楚国必不会答应。
　　“将军，属下已吩咐士兵将沿路所见尸骨尽数掩埋。”
　　这般做法就如同他们奉旨来无渊城一般，当时见活着的百姓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一路也有不少死人尸体，如今回朝时所见尸骨，多是边关五镇饿死和冻死的百姓。
　　四年战乱，边关五镇百姓有能力逃得已经往都城方向寻活命的法子，他们来时所见难民无数，各地官府虽已尽力安置难民，但四年战争已久，国库能拿出来的金银已然不多。
　　“邢止秋可有随军？”晏执想起在无渊城的一面，这人的一身医术比之宫内太医还要好，提出的防疫法子起了不小的作用。
　　“有，正在九营中。”顾铭明白自家主子用意，皇上身有暗疾，宫中太医多年也未研究有果，若是能将这人带回去，这暗疾说不定能治好。
　　“侯爷必定是高兴的。”顾铭想到晏家侯爷，似是这么久沉闷的心情有了些好转，皇上与侯爷母亲也就是将军的祖母是兄妹，虽是如今宴家并不参与朝堂之争，但宴府也算是皇亲国戚，这层关系还是在的。
　　坐在马背上的人脸上面无表情，明明生的一双桃花眼却时常透着几分清冷寒意，一身装扮已与昨晚不同，黑衣着身，玉簪束发，端着一副温润好皮囊，但眉眼间隐约而过几分戾气，与昨日世家公子做派截然不同。
　　在一旁站着的顾铭自然察觉到了自家主子的气息变化，每当提起府中侯爷，公子的心情都不太好。
　　侯爷高兴是因为景阳长公主高兴，景阳是侯爷母亲的封号，如今景阳长公主搬离公主府，在拂光寺长住，世人皆知景阳长公主与当今皇上乃一母同胞，太上皇当政时，正是还为太子的皇上
　　为自家胞妹求得了这门与宴府的亲事。
　　公主嫁人自是皇家盛事，只是当年宴府早有祖规，娶妻不得娶公主，但最后宴家老太爷还是尚公主，如今宴府也算是有了皇室血脉。
　　为皇上寻得良医，景阳长公主自是高兴。只是公子与侯爷的关系，这们多年都……
　　“给他安排个身份，若是来自两音谷，皇上必会重用。”
　　晏执似是无意摸着身下寒霜马的鬃毛，冰冷的指尖感觉到几分温热，眼看马似乎因他的气息有了几分躁动，马背上的人眉眼轻掩，手上的动作不停，但脸上神色已然平静许多。
　　“属下明白”顾铭心思一顿，视线一转，看向他们队伍后面，这邢止秋是否来自两音谷尚不明确，但自家主子的毒只有两音谷有解药，甚至于这毒极有可能是有人从两音谷带出来的。
　　尚不知皇上是否知晓主子身上的毒，但两音谷的人必定受皇上重视，传闻两音谷可能为三百年前那位一统天下的君王死后身葬之地。
　　燕氏皇陵从未有人找到过，毕竟那把后人皆知的山河剑从未现世。可皇室中人知晓，皇上寻觅燕氏皇陵多年，因两音谷如今属楚国地域，探查消息不便，若是能带回两音谷的人，就算这暗疾治不好，人还是另有他用。
　　“吩咐下去，行军速度减慢。”晏执看了眼四周山路，这几日连夜大雨，今日倒是放晴了。
　　“是”一旁的士兵领命立马往队伍后面跑去，身边的顾铭想了想，随即也跟上去了。
　　邢止秋那边，他觉得有必要试探一二。
　　九营是最后离开无渊城的，大部分人马已经在三十里开外，今日他们也行了大半日，马上就要离开边关五镇的范围。
　　天气阴沉下来，所幸只是小雨，行军速度更加缓慢，雨后山路不好走，为着再查探五镇的情况，他们未选择官道，走的都是屋舍小路。
　　“将军，走到这条河的尽头便上官道了，这路会好走些。”顾铭快走一步，将手中水壶递给身前的人。
　　晏执摆手并未接过，目光所及便是毁坏已久的屋舍，一路走来不见丝毫炊烟，人影寥寥，这边关五镇若想恢复四年前的景象，约莫要好几年时间。
　　“知道为何选择小路，不走官道吗？”晏执望着眼前的朦胧细雨，突然开口道。
　　顾铭收好水壶，听闻此话想起了无渊城城主封行语离世前的话，那时他希望将军离开边关时能去五镇看一看，若是还有幸存之人一定要救下来，他身为城主无法庇护五镇安宁，但愿救得一命是一命。
　　“将军是因为封城主所言？”顾铭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大概是因为封行语这人值得结交，所以临终之言还是会答应，再是五镇的情况要查明，这样回宫之后才能写份折子将情况报上去。
　　只是他下意识觉得，主子不是因为这两点原因。
　　“呵“约莫是想到了什么，晏执眸中暗光一闪，嘴角扯出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桃花眼仅仅染上一分浅薄的笑意，原本一直神情清冷的脸便大有不同。
　　顾铭默默的移开了视线，说实话，他还从未见过其他人会因一个若有若无的笑便有如此大的变化，他感觉自家主子的模样现在正如同皇都人人称赞的世家第一公子严令严公子一般，人道是桃花映面，风姿绰约，世所罕见。
　　当然，他觉得自家主子在容貌上完全不输严公子，只是这性子……
　　“封行语若真是仁慈至此，六年前就不会为了一个承诺杀害陈家一百二十七口人，真是没想到这江湖中人做了官，原本还有几分人模狗样，现在，呵，当年的风语剑主如今也自愿做颗棋子，生死被捏在他人之手。”
　　果然，他家主子的嘴从不输任何人。
　　只是风语剑主，封城主竟然是六年前名满江湖的风语剑主，那陈家莫不是陈太傅陈合礼一家。
　　顾铭震惊之余开始回想之前与封城主见面时对方的一举一动，那个病弱的样子可真的不像是习武之人。
　　“将军的意思是，封城主知道我们回朝之前会来五镇走一趟。”顾铭转念一想，我军见着白国子民自当救助，原也不是为着他说这番话的缘故。
　　“封行语的临终遗言可不是说给我听得。”晏执言罢，脸上漫不经心的神色已消失不见，桃花眼中已不见半分人情，只留嘴角一丝淡淡的嘲讽。
　　当时在场的可有同行的高副将，另外，封行语之子封言之也在内，封言之，可是封家唯一的血脉了。
　　更何况，封行语一直为先皇守着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可以带进坟墓里，从此封家脱离皇室掌控，但也可选择在弥留之际说与后人听，封家便还有可能得到重用。
　　顾铭听着自家主子这话，再次思索一番，当时他也在场，细想封行语所言，一字一句犹在耳边重现，可并未有何不妥之处。
　　“禀报将军，前方因高处山体崩塌，河道损坏，路被拦截，属下已派人前去清理。”一黑甲小兵跑来，将探路的情况讲明。
　　“报，发现前方河道有两具尸体，还有一重伤女子。”前头话音未落，后面一人又紧接来报。
　　顾铭看向自家主子，这几日大雨，山体崩塌不在意料之外，只是河道中的尸体以及那女子，怕是因为这山体崩塌才掉下来的。
　　“把邢止秋叫来。”晏执看了一眼前头，树影憧憧，人影辨不分明，顾铭有意分辨自家主子的神情，平静如水，已是看不出什么。
　　“去把随行的邢医官叫来，另外再多拿一身衣服和被褥过来。”顾铭吩咐身边的士兵，想着他之前有意试探邢止秋的结果，这单独见面有些尴尬，好在自家主子眼下没有在意他语气中的些许不自然。
　　“是”黑甲小兵领命跑到后头找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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