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物

　　“好意提醒一下，这句话出来我不能保证下一次下手还能不能控制好力道。”他就站在那里，明明什么都没干，就是一句话，便止住了惹是生非为非作歹的人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叶三在片刻的怔愣之后，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一个小毛头给唬住了，还是在他的兄弟面前，顿时火气压制不住了，捂着自己的嘴挥开扶着他的兄弟就朝着梁陌走来，一副来势汹汹的样子，苏里见他走过来，转过身子，站在梁陌面前，正对着叶三。
　　“白苏里今儿个的事儿跟你没关系，走开！”叶三捂着嘴恶狠狠地说着。
　　苏里刚要说话，身后的人捏着她脖子将人往后一拎，轻笑着看着一脸错愕的人，声音竟是她从未听过的宠溺：“都说了和你没关系，还往前凑。”
　　恶寒，是真的恶寒，苏里很清晰地感觉到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缓缓起来的过程，然而十分清楚此刻该给己方队友留足够的面子，或者，还有点儿什么其他的原因，她当真听话安静地站在他的身后。
　　“说吧，事儿怎么处理。”
　　叶三：“你可以选择被我们兄弟打一顿，然后把你身上的钱留下，这事儿我就当没发生过。”
　　梁陌挑了挑眉：“一个选项？”
　　叶三嗤笑一声：“或者你还可以选择反抗，当然最后还是被我们打一顿，然后把钱留下，之后遇一次打一次。”
　　梁陌呵的一声笑了，揉了揉手：“那基本上是没得谈了，动手吧，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
　　二十分钟后，苏里臂弯挂着一件外套，靠在墙边看着几分钟前还牛逼兮兮将好几个人揍到爬不起来，然而在这里停留了，苏里看了看表，差两分钟，到十分钟。
　　在他第五次挤洗手液时，苏里咳嗽了一声：“差不多得了啊，超市大妈看你好久了。”
　　这里的人大都吝啬，即使进来之前他给过钱，但看人蹲在那里放了十分钟的水还用了好几次她的洗手液时，超市大妈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了，想过来喊又不太好意思，毕竟人家给过钱的。
　　梁陌睨了一眼苏里，把最后一次手上的泡沫冲干净，皱着的眉头依旧皱着，上一次打架，还是小学，今儿个可是让他自己都开了眼了。
　　梁陌伸手：“校服。”
　　苏里没给他，垂眸看着他湿漉漉的手：“你手湿的。”
　　梁陌吸了口气：“在我兜里把纸给我。”
　　苏里有几分讶异，挑着眉从他校服兜里把纸摸了出来，还是心心相印的小袋装纸，眼里存着几分笑意，把纸袋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张纸递给他。
　　梁陌接过，把手擦干之后扔旁边垃圾桶里，皱着眉头看了眼她臂弯的校服，眸子里的挣扎肉眼可见，最后还是没碰。
　　苏里忍着笑把他衣服往前递了递：“不要了？”
　　梁陌拧着眉头：“扔了吧。”
　　“那你穿什么？”
　　梁陌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我现在没穿？”
　　苏里：“.............”
　　“我说的是你在学校........”
　　二中校服一个学期发两套，里面的衣服不管，但每天学生必须穿着象征着二中学生的校服外套，因为是专门定制的，所以补给很麻烦，从报上去到校服发放，基本需要半个多月，而二中最没人性的地方就在于，就算明知道你校服没了，在补给期依旧需要每天穿校服，有同学抗议过，但据二中校长亲自证实，一件外套，只要不在泥地里去爬，正常来说支撑半个月左右看不出脏的。
　　二中校服一个学期发两套，里面的衣服不管，但每天学生必须穿着象征着二中学生的校服外套，因为是专门定制的，所以补给很麻烦，从报上去到校服发放，基本需要半个多月，而二中最没人性的地方就在于，就算明知道你校服没了，在补给期依旧需要每天穿校服，有同学抗议过，但据二中校长亲自证实，一件外套，只要不在泥地里去爬，正常来说支撑半个月左右看不出脏的。
　　至于这一决定会不会逼死几个洁癖患者，这个问题他不曾证实过。
　　之后的问题暂且别提，反正现在要让他穿着这件外套，抱歉，不可能。
　　苏里把外套拿在手上，跟上那个明显的洁癖症患者：“刚才你那包里面还有书吧，也不要了？”
　　“包又不是我的。”梁陌回答，甚至连眼神都没落在街角处的包上。
　　这是今天他去问五班的同学吴庆今天来没来时，编的说要去他家找他的理由，结果人地址倒是说了，结果附带的这个包甩都没法儿甩。
　　“对了，你为什么在这儿？”梁陌忽然想起这事儿，站住，转头问道，视线幽暗，带着些许难以察觉的审视。
　　聪明如他，答案早已掠过脑海，不过是，想听一听她的答案罢了。
　　而跟在后面的苏里也跟着停了下来，愣了愣，抬眸，本还有几分的疑惑在抬眸对视的那一瞬间，也明了了，她唇角勾着笑，视线绕开他的眼睛，却依旧落在他脸上：“你这人有时候挺没意思的。”
　　梁陌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你这人也是。”
　　她回答了，他也回答了她。
　　梁陌从刚才那场架中带着的坏心情有些缓解：“白苏里，谈个恋爱吧。”
　　从未有过的，但又不容忽视，甚至异常剧烈，又转瞬即逝，可依旧被她清晰地捕捉到的猝不及防的心跳，为此慌了片刻神，片刻，真的片刻而已，回过神来看到他的脸，视线里是少有的认真，注视他良久，苏里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不要。”
　　被拒绝该出现的沮丧，懊恼，或者难堪，统统不曾出现在过梁陌脸上，或是早有预料，或是其他什么原因，他的反应很平淡，淡的就像刚才他只是说了句晚上要不要一起吃个饭一样，被拒绝，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苏里被他的平淡刺到了，到没有很大的感觉，就是有一股淡淡的不舒服，因为这场一开始的对峙，她渐渐意识到自己处于弱方了。
　　她不喜欢这样的不平衡：“我先走了。”
　　梁陌从未在她决定离开的时候阻拦过，可这次，他伸手将想要离开的人拉住，苏里顿住，因为他的举动，她没有挣扎开，也没有多的动作：“你生气了。”
　　不是询问，是陈述。
　　他无比笃定的语气让那份不舒服加剧，苏里用了力，拧开他的手：“你想多了。”
　　这次她离开，他没再伸手拦住，只是像以往每次，站在那里，看着她的背影，而这一次，所产生的情绪，比之以往，那股兴味之下似乎有一丝复杂，几近于无的东西分分钟被掩盖，他勾着唇看着她的背影，眸光明暗交替。
　　你要输了，白苏里。
　　苏里离开之后，绕路回了家，然而回家之后，手上没丢掉也没还回去的校服成了个难题，苏里把校服扔在床上，自己坐在旁边，偏头看着随意扔在床上的校服，半晌，拿没受伤的手拨拉了一下：“把你扔了？”
　　校服自然不会说话，她垂着头，侧头看着，眼睑垂下遮住了眸中情绪：“洗了他也不要你了。”
　　另一边的校服主人，照着位置找到了吴庆的家，他敲门之后站在一边等着。
　　“来了！”开门的是一个中年人，眉骨处有一道延伸到眼睫毛处地伤疤，横亘在脸上，给本就凶性的眉眼增了一分凶狠：“你找谁！”
　　梁陌脸上保持着礼貌性的微笑：“今天吴庆没去上学，老师让我来问问。”
　　吴涛也就是吴庆的爹一听到这事儿，眉毛都竖起来了：“那兔崽子一早就出门了！敢跟老子不去上学！格老子的，等他回来不弄死他！！”
　　说完，明显屋里还有事儿，不耐地看了眼梁陌：“行了，人也不在家，你走吧。”说着，砰的一声把门关了。
　　“谁呀？！”屋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不认识的，说是吴庆那崽子的同学，个狗崽子今天没去学校。”粗犷的声音伴随着拖鞋与地板之间摩擦传来的踢踏声。
　　隔着门板传来里面的声音，梁陌舌尖抵着上颚，扫视了一圈四周。
　　走廊上全是脏污的鞋子，横七竖八摆着，一颗死了很久的绿萝倒在地上，盆里的土都干成了沙，这个地方，似乎再顽强的生命，都会死于非命。
　　而从走廊往外看去，刚好对上刚才他遇到白苏里的地方，梁陌站在走廊上，对自己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这件事置若罔闻，看着这就像死了的破旧小区，连太阳照到这里都绕开了一般，整个地方，在艳阳高照的天气里，总透着股阴冷。
　　他没问白苏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没问她为什么会认识那群不法分子，对，比起街头混混四个字，那些人更贴近于不法分子，这些问题，是疑惑，也非疑惑。
　　其实这世上大多数问题是不需要答案的，他也没那么大的好奇心。
　　或者说正是这些黑与白相互摩擦产生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即使摩擦着，黑依旧是黑，白也未被染黑，那种越长大越会出现的灰度，他不曾在白苏里身上看见过。
　　可是，怎么办呢？人就是这么有劣根性吧。
　　他，无比想看见，那样的黑与白，融合为一体的模样。
　　在第一次见到她时，就无比想。
　　在知道这一人儿对任何事情都无所谓的时候，更是无所顾忌。
　　白苏里是怎么活的呢？
　　站在那个阳光都照不到的地方，梁陌清晰地感知到自己脑子里地想法，十八年来第一次，纵然转瞬即逝，他却很清楚地感知到，那种从未有过的，发自内心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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