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物

　　左肩上第三次传来的击打力道卸掉了一半，而三次被同一道力度打到同一个地方的人再也忍不住地跪倒在地上，三秒时间，人试着两次站起来，都失败了，左后肩微微酸痛着，右手颤抖着撑在地上，一直跟着两人的动作移动身躯的主持人见人倒下了，三两步走到两人面前，蹲下身单膝跪在地上，拿手指着惨白着脸试图起身的扎克，举着手开始进行倒数。
　　全场都沸腾了，伴随着暴怒声，主持人的倒数声缓慢而坚定。
　　10,9,8,7...............3,2,1！
　　“扎克没有站起来！扎克输了！”主持人大喊道，拉起旁边站着的人的手，声音激动：“今天的获胜者依旧是我们的小白！！！恭喜小白！”
　　苏里放开他的手，将手套取了下来，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走到扎克面前，声音被整个场上的怒吼声覆盖，却依旧传到了扎克耳朵里：“下场赶紧去医院。”
　　是的，苏里知道自己的力道，三次重击，这不是轻微的肋骨断裂。
　　扎克卸了力气，倒在台上，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赢了比赛第一时间跑到他面前只为了跟他说一句马上去医院？
　　可明明，这几乎能够称得上是致命的伤，正是来自她手，她绝非是怕出事，真的怕的人，是不会选择动手的，他看着她，清楚的知道她只是单纯地关心一句，扎克看不懂面前的年轻人，善与恶好像在她身上都很明显地看得见，没有灰度，只是简单的白与黑。
　　打拳这么多年，赢了有人捧，输了有人骂，这是常事儿，但扎克这是第一次，从一个对手身上获得暖意，就像刚才比赛时，第一次在一个人身上，获得那么大的恶意。
　　比赛结束之后，下场之后，阿源跟常林打了个招呼，直接一言不发地将人带走。
　　去了个小诊所，而这个诊所里的人显然也对这个场景司空见惯，前面一个少年黑着脸，后面一个沉着脸，感觉全世界都欠他两钱一样，苏阿姨今天本来早下班的，临下班时被前面这家伙来叫她今天晚点儿下班，她就知道今晚会是这么回事。
　　人走进来，她已经习惯了，见这次除了脸上带点伤其他地方竟然还好：“哟，这次到没怎么受伤啊？”
　　明明是揶揄，却让前面那人脸更黑了：“手。”
　　苏阿姨顺着望过去。
　　“左手！”
　　“左手怎么了？”
　　阿源沉着声音：“打拳的时候伤到了，你检查一下。”
　　苏阿姨脸色开始严肃起来，本想教育两句，但看着受伤的人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带上一次性橡胶手套：“跟我来。”
　　一路上沉默不语的人跟上去，阿源坐在外面等着。
　　“把衣服脱了。”
　　苏里抬头看了眼沉声说话的人：“拉下来检查就好。”
　　“碰到了怎么办？”
　　苏里的睫毛颤了颤，一声轻笑，似嘲讽，又好像什么情绪都没有，只是一声淡淡的轻笑：“碰到了也没关系。”
　　“白苏里！”苏阿姨忍不住生气：“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有可能恢复的！！如果恢复了，你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到时候会怎样你想过吗？！”
　　苏里轻笑：“总不能残缺吧，前段时间我可是很听话的养着腿呢。”
　　伤可以伤，只要不坏就好。
　　她没把话说得那么直接，但苏阿姨懂她的意思，正因为懂，才无力。
　　沉默着给她用剪刀把衣服剪开，露出已经呈现青紫色的肩膀，淤血一块一块儿的，本来白净的皮肤被这青一块紫一块的颜色所染，看起来触目惊心。
　　等给她处理完，拿了一些外敷药，沉着脸将两人赶了出去。
　　苏里右手从阿源手里拎回药，披着校服外套：“行了，你先回去上班吧。”
　　阿源还想说些什么，被苏里打断：“得了啊，好好儿跟你来了一趟这儿，还被训了一顿，足够了啊。”
　　说完，挥挥手：“走吧，我也回家了。”
　　阿源看着她走远的身影，苦涩地笑笑。
　　他们都在她的身边，然而每个人所待的位置，所能插手的事情，都丝毫不能超过她所给他们的空间。
　　阿源知道，自己不能对她的生活有任何指摘，却依旧想让她好好对自己，偏偏，私心里清楚无用，又想留在她身边，于是选择了不多嘴。
　　人终究自私的吧。
　　五点多去的，中途除了休息就在打拳，一口热饭都没吃到的人绕了半个乌林县城，先去了全家便利店。
　　买了一份酸辣粉，多出了一点钱让店员帮她泡好，坐在平时坐的位置上吃。
　　梁陌错题集用完了，小区里的便利店里面几乎都是吃的，晚上做题也有些心不在焉，干脆换上衣服跑出来买。
　　路过窗口边见到里面低头嗦粉的人，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九点半。
　　把手机揣在兜里，梁陌迈着长腿走了进去。
　　单手吃粉就是有弊端，光滑的桌子总带着粉乱滑，苏里不耐烦地拿那一袋药挡住，手机啪的一声扔桌上，这可是她第一次吃饭不玩手机，正在她跟这碗粉作斗争地时候，一道人影挡住了灯光。
　　苏里把叉子放碗里，抬头看他，看了一眼，又面无表情地低下，继续吃。
　　本来还笑着的人看到她脸上的伤，掀开凳子在对面坐下，看着面前的人：“脸怎么了？”
　　苏里没说话，三两下把粉吃完，单手收拾着东西：“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在外面瞎逛悠什么？”
　　梁陌打量着她，脸上带着红肿的伤，面上倒是淡然，校服搭在肩上，一只手穿着衣袖，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注视着那只垂在身侧的手，梁陌嘴角弧度尚存，眸底染上一抹幽暗，随意的将手搭在座椅靠背上，下巴往她垂着的手扬了扬：“玩独臂呢？”
　　苏里把东西收拾好了，直视他，他垂着眸子看着她的手，苏里这样居高临下地看过去，只能看到他低垂的眼睑，以及，又长又翘还格外浓密的睫毛：“不会说话就把嘴捐给慈善机构。”
　　梁陌掀了掀眼皮看了她一眼，翘着二郎腿低头拿着手机点了几下，余光扫到对面的人要离开：“你等一会儿。”
　　苏里顿了顿，看了一眼他，不知怎么想的，竟第一次听了话。
　　没过一会儿，他收起手机，起身走到她面前，弯腰将她手里的药袋子接过来：“走吧。”
　　苏里皱着眉看他：“你干嘛？”
　　梁陌垂眸看了眼她的独臂肩膀，眸色微深：“这次是真骨折了吧？”
　　苏里低垂着眉眼，没说话，然而梁陌从她这反应中就知道，自己又猜对了。
　　“我刚去医院检查过。”苏里轻声说着。
　　小诊所也能算医院吧。
　　梁陌嗤笑一声：“检查过骨折就这么处理？你逗我呢？”
　　苏里没说话，倾身去拿他手上的自己的药。
　　梁陌侧身移开，拎着药的那只手举起来。
　　“把我的药给我。”
　　梁陌没听，伸手拉着人没受伤的那只手往外走，苏里刚挣扎，他侧头回了一句，声音阴恻恻的：“我不想用强硬手段将你弄去医院。”
　　苏里不服输地看他。
　　“别用那眼神看我，是觉得你半残我都弄不过？”梁陌笑着，嘴角弧度很邪，眼神却带着一丝一闪而逝的狠意，就好像如果她真不听话他还真就直接动手了。
　　苏里用了力挣开他的手，眼神带着狠，咬牙切齿着，眉头皱着，是真的不解：“梁陌，这关你什么事？”
　　梁陌愣了愣，像是有片刻失神，不过片刻，转瞬即逝，半晌，他呵的一笑：“那你就当我多管闲事吧。”说完，又伸手将那个随时会溜走的人拉住：“听话点。”
　　说着，打的车的司机电话打来，他一只手接电话，一只手拉着不听话的人往外走。
　　十二点半，拍完片，在当事人杀人的视线下把那只骨折的手弄了夹板架起来，然后医生吩咐了一堆注意事项，什么忌口的，不能做的事儿，梁陌低着头，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神色，苏里全程黑着脸。
　　两人做完所有事情，从医院出来，这个点的天气有些冻人，看了眼披着校服外套的人，哼了一声。
　　晚上本来只是打算出来买个东西就回去，梁陌只穿了件短袖。
　　苏里被强迫着来了医院检查，此刻依旧黑着脸，听到他哼了一声，跟着哼了一声，声音比他大了不少：“哼什么哼！求你这样了吗？”
　　“你家在哪？”梁陌没回答她这明显带着脾气的话，问道。
　　“我自己回去。”苏里说。
　　梁陌眉头微皱：“你这半残的样子要遇到黑车司机，先奸后杀都是轻的。”
　　苏里也皱着眉，眼睛看着他的唇，面带疑惑：“狗嘴里确实吐不出象牙是吧？”
　　梁陌的唇很薄，说话时左边唇角微微勾起，典型的薄情向。
　　这会儿听了她的话，那抹在苏里眼里带着嘲讽的弧度加深：“白苏里我发现你这人，良心被狗啃过吗？”
　　苏里嗤笑：“对，狗叫梁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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