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妖

　　珑华醒来的时候，太阳西斜，昏黄的暖光洒在小院里，微风穿堂而过，窗幔随风而动，门口站着两个小丫鬟，正靠着门框打盹。
　　珑华躺在床上，不知谁给她盖了被子，轻手轻脚的掀开被子下了床，风吹在身上有丝丝凉意。进了城散去妖力后，珑华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冷暖，这世间除了苍茫白雪、凛冽寒风，还有温馨小意、绕指柔情，睡醒之后再看这如意斋，虽比不得容安别院的随心所欲，但是好在，也不算太坏。
　　珑华在屋子里面转了两圈，坐在了窗边的躺椅上，胳膊支着窗沿，看近处的草木，和远处的飞鸟，细密的微风轻拂过发梢，珑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门口打盹的小丫鬟惊醒后赶忙进了屋，屈膝行礼，“郡主。”
　　“有事？”珑华揉揉鼻子，回头看着两个小丫鬟，一双眼睛带着几分薄凉几分疑惑，两个小丫鬟见珑华这般模样，支吾了半天，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也没敢说。
　　茶室内做绣活的大丫鬟听到动静过来扫了眼两个小丫鬟，“你们先下去吧。”两个小丫头听了这话，松了一口气，屈膝行礼退下了。
　　那大丫鬟身着素色对襟褙子，举止落落大方，见珑华在倚着窗沿发呆，拿了件披风给珑华披上了，“眼下刚入了春，天儿还未见暖，郡主小心着凉。”
　　“嗯，有劳了。”珑华没有抬头，往披风内缩了缩身子，依旧扒拉着窗台，用手支着下巴，看着远处。那大丫鬟见她看的出神，也不急着说话，只是侧身站在一旁，顺着珑华的目光望过去，两只雀儿在树上筑巢，树梢新绿，鸟鸣清脆。
　　“这雀儿性子野，人一靠近它便飞了，郡主若是喜欢，明儿个奴唤外院的小厮去澄明巷寻两只养熟了的画眉。”
　　珑华回头盯着那大丫鬟看，那大丫鬟落落大方，嘴角眉梢都带着笑，不紧不慢的和她说那画眉有多讨喜。珑华眨巴眨巴眼睛，扯了扯披风将自己包裹的更严实了，只露个小脑袋在外面，“你叫什么名字？”。
　　“奴唤惊蛰，负责照料郡主的起居和看管如意斋的丫鬟婆子，谷雨负责郡主的衣食和如意斋中的一应器物，我二人原是王妃院里的一等丫鬟，王妃辞世后便被调到了前院掌事，今儿晌午王爷命我二人前来伺候郡主。”惊蛰顺着话头，将自己与谷雨的来历和差事说给珑华听。
　　珑华看着惊蛰，笑了笑，眨了眨眼睛说：“我刚才是不是吓到那两个小丫头了？我刚才想别的事儿呢没细听她俩说话，你帮我给他她俩说声对不住。”，珑华看了眼惊蛰身后，恹恹的补了一句，“我就不见她俩了，省着她们害怕我。”
　　惊蛰垂眸行礼应了下来，看着珑华这模样，惊蛰知道她定是心伤别人惧怕与她，日后定要叮嘱这院中的丫鬟婆子多加注意。
　　待珑华抬头看她时，惊蛰才开口道：“郡主，这时间不早了，窗外景致不如白日里，惊蛰先服侍您更衣，好去前厅用膳，让王爷和大郡主等久了终究不妥。”
　　珑华下了躺椅，走到梳妆台前坐下了，安安静静的让惊蛰给她梳头，梳完头，换上了一件青色襦裙并白狐皮的小袄，袖口和领口白色锦缎包边，绣的同色万福缠枝的螺纹。
　　服侍珑华梳了头换了衣裳，惊蛰拿了件天青色披风给珑华披上，便引着珑华朝正厅走去。
　　珑华到正厅的时候顾顺安已经用过一盏茶了，玲华坐在一旁低着头不发一言，珑华进了正厅，唤了声：“父亲，姐姐。”，玲华抬起头冲珑华笑了笑，顾顺安朝珑华招手说：“珑华过来。”
　　珑华坐在了顾顺安身边，丫鬟陆续上了二十几道菜，珑华大多数都不认识，却不影响她吃撑了。顾顺安看着心疼，那仰止山粗茶淡饭的日子想必过的艰苦，玲华不说话，只是不停的给珑华布菜。
　　晚膳充满了诡异的温馨，吃完了珑华才反应过来，整晚顾顺安都不曾同玲华说话，玲华也不曾说过什么，直到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月亮爬上了树梢，顾顺安清了清嗓子，“玲华，你先回去吧。”
　　玲华没有说什么，起身行礼告退。
　　待玲华走远了，顾顺安抬起手摸了摸珑华的头，温声道：“为父带你去看看你母亲吧。”

　　月上中天，萃园竹影森森，微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
　　顾顺安握紧了珑华的手，“别怕，父亲在呢！”
　　珑华挣了一下，没挣脱，皱眉回了句：“父亲，我不怕这些。”比起仰止山上寒风凛冽，拍打着门窗，发出的阵阵呜咽声，这萃园着实清幽静雅，珑华只觉得此处景致甚好，着实没有半分惊惧之意。可当下顾顺安觉得她怕，觉得她在逞强，她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入了萃园竹屋，屋内灯火通明，玲华在为长明灯添油，见到顾顺安，玲华福身叫了声”父亲”，便再无话，顾顺安皱了皱眉，牵着珑华走到了主位上的画卷旁。
　　画中女子身着戎装，立于一株桃树之下，桃花纷飞，女子回眸一笑，朱唇贝齿眉眼温柔。
　　“珑华，这是你母亲。”顾顺安轻抚着画中女子，对珑华说。
　　珑华没有说话，只是直直的看着画中女子，那张脸她在梦中见过，只是当初梦中看的不真切，只是模模糊糊的一个轮廓，如今看到这张脸，珑华觉得梦中人就该是这样的，只是梦中的母亲憔悴虚弱，周身气息好似行将就木的老者，这画中的母亲娇艳明媚，全然不同。
　　顾顺安看着画中的曲莲，胸闷难忍，彻骨的思念冲击着一颗心，深吸了一口气说：“珑华，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明日一早为父带你入宫谢恩。”
　　珑华点了点头，任由惊蛰牵着自己的手回如意斋。
　　那一夜，珑华睡得不深安稳，好像有一双眼睛的暗处盯着她，目光阴冷，令人毛骨悚然，可城中不得动用妖力，珑华仔细打量四周，也并未看出一丝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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