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斯内普]双面

　　泰晤士河的那一晚给所有经历过的人都带来了不可磨灭的创伤。直到很多天以后，她有时深夜里惊醒，还会想起西里尔那双充满仇恨的绿眼睛。

　　卢平教授也陷入了颓然，有时他们来到白房子，会看到他一瓶一瓶地喝着闷酒，只有小天狼星的好转能让他勉强展颜。没能阻止这么多无辜的人遭受他童年时的遭遇这一点，似乎给他带来了巨大的痛苦。更别提差点伤到唐克斯。

　　他如今再也不见唐克斯了。

　　她有时夜里也总控制不住地想，如果她当时提前引开了那一家人，如果她当时做的是另一个选择……一切会不会就不一样。哪怕这场屠杀依旧会发生，但至少西里尔和他的父母还可以过他们正常的生活。

　　“这样的假设没有意义。”，教授会这样在蜡烛下对她说，犹豫地摸了摸她的长发，“不会是他们也会是别人，一样的家破人亡。只要战局没有扭转，这样的事就还会发生。”

　　扭转战局、扭转战局，这两个词像提在他们心头一般，支撑着他们这些饱受折磨的灵魂前行。蜡烛在燃烧着，流下的烛泪还未干涸。亡魂未安。

　　这样的信念的支撑下，生活还得继续。在蜘蛛尾巷住了几天之后，西里尔被送到了韦斯莱夫人家。她和教授的身份本就容易遭人怀疑，不能再收养一个那天出现在泰晤士河的小男孩。她只能隔几天才小心地去看他一次。

　　小天狼星的情况也稳定下来，尽管他的魔力依旧暴烈到很难控制，腐烂的部分也无法回到从前。但他至少现在行动正常，成为了一个不死人。

　　她和教授曾在一本典籍中翻到记载，一个古老的配方或许可以挽救他腐烂的部分。但里面需要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亲兄弟的血。

　　亲兄弟。小天狼星的亲兄弟只有一个，雷古勒斯·布莱克。上一次战争中黑魔王阵营的边缘人物，早在十几年前失踪至今。听到他们提起这件事，小天狼星只是顿了顿，然后沉默地将黄油啤酒瓶丢进了垃圾桶，大半张脸都沉浸在阴影里，神色难辨。

　　“……找不到了。”，小天狼星嗤地笑了笑，像是在自嘲一般，“失踪多少年了。”

　　于是给小天狼星配魔药的事只好搁置。需要出于某种原因，邓不利多要求他们对小天狼星的死而复生保密，就连哈利也不能告诉。连哈利都瞒着，她直觉不对劲，却又实在想不通……

　　但至少现在小天狼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在这个远离伦敦的麻瓜村庄里，没有人知道他是个逃犯或是英雄，也没有人知道他本该是个死人。

　　跟踪食死徒一事暴露后，卢平教授也没了差事。为了把他从颓废中拽出来，小天狼星最近时常在夜晚把卢平带出去，也不知道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出去逛的，有一次她还听小天狼星说漏了嘴，说他们去了麻瓜酒吧里。

　　自由、自由，她几乎能感觉到小天狼星呼吸喷出的气息中对这个词的眷恋。有时夏夜的晚风里，她会看到他和卢平教授就在院子里，一个后仰躺在摩托车上，一个靠在下面摩托车的一侧，以怪异的姿势。

　　他们的脚边会有几个空的啤酒罐，夏夜院子里疯长的草会扫过他们的手臂、带来扎人的感觉，然后他们一上一下地碰杯，“敬未来，月亮脸。”

　　“去你的，大脚板。”

　　然后他们会看到教授从阴影里走出，小天狼星会把手放到喉咙上，龇牙咧嘴，像是想起了那些魔药怪异的味道。

　　“该死的，鼻涕精。”，他会这样说。

　　然后新一轮的斗争开始，言语上的，魔杖对着魔杖的，甚至肢体上的——对着鼻子给你一拳。

　　唉，这些老男人。

　　有时先看到的是她，见她过来，他们脚下会踩熄了烟头。莱姆斯会坐直身子，试图找到一点前教授的端庄，小天狼星则直接混不吝地挑挑眉，吹了声口哨，“喂——要不要试试我这摩托？小莱斯特兰奇。”

　　这时教授就会嗤地一声嘲讽地出现，“怎么……怀念年轻时的样子了？可以理解，毕竟至少那个时候你们还找得到地方发现自己过剩的精力，而不会像现在一样……无所事事。”

　　似乎不管过去多少年，斯内普总有本事一句话就把小天狼星彻底激怒，然后拔刀相向。只有当斯内普给小天狼星灌下魔药，对着实验记录陷入沉思时，才能获得片刻安宁。

　　“打个赌吧，莱姆斯。”，有一次小天狼星就趁着这时候，嘴里叼着草，这样对卢平说，“赢了的话就去把我那个外甥女追回来。”

　　“——我是说，另一个外甥女。”说完之后小天狼星差点咬了自己舌头，撇嘴嘟囔着，“——该死，我为什么要说另一个！”

　　泰晤士河那晚贝拉他们还没怀疑到她和教授身上，所以现在她还必须假装打听卡丽妲订婚的事，还必须显得焦急万分。

　　——尽管卡丽妲的关注点已经转移到了另一件事上。只要她能嫁入艾博家、获得艾博家的庇护，就算订了婚也可以一咬牙再逃婚。

　　她给贝拉、埃弗里夫人、马尔福夫人、甚至格林格拉斯夫人……每一个能写信的人都写了信，试图打听出订婚晚宴的消息，但他们每一个人都没有给她答复。

　　直到一天深夜里，教授风尘仆仆地回来，从外面带来了消息。“刚刚定下来，这场订婚由马尔福夫人操办，婚礼的地点理应也是在马尔福宅。”

　　马尔福宅如今已经被黑魔王据为己有，这是黑魔王亲自赐下的婚礼，地点在那儿并不奇怪，倒是……她皱了皱眉头，“马尔福夫人怎么会操办这场婚礼？”

　　她不是一向最是高傲，不屑于理这些事不关己的俗务吗？埃弗里这个小家族刚刚在卡丽妲的婚事上出尔反尔、得罪了马尔福一派；芬里尔·格雷伯克又是她最看不起的狼人，怎么会……

　　“马尔福家出什么事了？”，她敏锐地把握住了问题所在。

　　哪怕卢修斯如今入狱，但只要黑魔王依然鼎盛，他们家就还有翻身再起、重掌权势的机会。何至于让马尔福夫人放下身段，去为一个狼人和一个给她当跟班都不够格的小家族操办婚礼。

　　一定是马尔福家出了事。

　　教授揉了揉眉心，手指轻轻敲着沙发扶手，像是在沉思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微微叹口气，说，“卢修斯……触怒了黑魔王。”

　　她瞪大了眼睛，“可是……马尔福先生不是在阿兹卡班里吗？怎么还能触怒……？”

　　教授微微叹了口气，“……我听到风声，似乎是弄丢了黑魔王十几年前交给他保管的什么重要物品，被黑魔王发现了。”

　　“黑魔王近日来在拉拢摄魂怪，本来已经谈妥了，过一段时间就把卢修斯他们放出来。但纳西莎今天去阿兹卡班探监，却没能问出那件东西放在哪儿，只说是丢了。黑魔王盛怒，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把他放出来了……”

　　权力斗争中，从籍籍无名到权势滔天，可能只在一瞬间，而从高高在上到跌入尘埃，却也只需上位者一句话的事。她半天没能从这个消息中缓过劲来，“所以……马尔福夫人接过操办联姻的事，是想将功补过？”

　　教授摇了摇头，“只怕是难。如果马尔福触怒黑魔王的事足够严重，想通过帮助主人把犒赏下属的事办好来挽回……只会是杯水车薪。”

　　事实证明，马尔福触怒黑魔王的事确实足够严重。黑魔王的怒火烧了整整一旬，就连为其他入狱的人求情、请求把他们救出来的人都被黑魔王关进了地牢。一时间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黑魔王心情阴晴不定，手下自然倍受折磨。蜘蛛尾巷顿时空了下来，每次教授都得等到深夜才回来，脸色不佳，冷汗淋漓。有一次她撕开了教授的黑袍衣领，甚至看到了，钻心咒折磨过的痕迹……

　　“教授……”，她的声音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哭腔。

　　“嘘——”，教授被她灌了缓和剂，按在她的大腿上，看起来有一丝别扭，却依旧胸有成竹，“我没事。”

　　“您到底做了什么，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黑魔王最愤怒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不会把每一个出现在他面前的属下都用钻心咒折磨，应该是教授又在这个当口说了什么。

　　“唔……”教授的手指轻轻敲着，用一幅若无其事的语气说，“我为卢修斯求了情。”

　　“什么？”她一时有些惊讶。之前卢修斯下狱，教授都没有什么表示，她就以为他们之间的交好只是普通的利益关系。难道是她误会了，教授和卢修斯·马尔福其实……情比金坚？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是不是不该这么斥责他？她一时有些怀疑。毕竟如果是贝蒂或者卡丽妲出事，她也会冒着生命危险求情的。

　　“不说这个了。”教授收回了话头，黑眼睛里掠过一丝骄傲的笑意，像是在卖关子，“猜猜我在马尔福家地牢里看到了谁？”

　　“谁？”

　　“奥利凡德、福洛林·福斯科、还有……”

　　“——还有其他被掳走的人？！”她惊喜地接上，眼里闪过希冀的光。

　　教授眼里带着笑意，点了点头。

　　“等等……”她忽然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你是故意的？！您是故意把自己弄进地牢里去的，就为了探一探那些人是不是被关在那儿？

　　教授没有否认。

　　“您怎么可以这么冒险！万一黑魔王要是真的……”

　　“怕什么。”教授不以为意地说，像安抚小动物一样地揉了揉她后脑勺的头发，“像我这样完美插到邓不利多身边的棋子，不会再有第二个了。黑魔王不会轻易拿我怎样的。”

　　“可——”

　　她还没来得及反驳，就看到教授黑袍的口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她愣了一下，“这是什——？”

　　没等她的话说完，一个圆滚滚、毛绒绒的脑袋就探了出来——是一只小幼猫。它深一脚浅一脚地爬了出来，像是太小还不太会走路的样子，一来就黏人地蹭了蹭她的手心，小尾巴也轻轻扫过她的手，带来毛绒绒的触感。

　　“回来的路上捡的。”教授咳了一声，不太自然地说，“你不是喜欢吗？”

　　你不是喜欢吗？融融的烛光下，那双黑眼睛就那样注视着她，让人看一眼都滚烫。

　　她整个人怔住了。错觉一般地，她竟从那双黑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纯真，那种她只在孩童和十几岁的少年眼里见过的纯真。以至于她不敢相信这样的炙热和纯粹会开在阴暗的蜘蛛尾巷里，开在地沟与老鼠爬行之处，根植在过往那十多年穿行而过的黑暗。

　　但在这个夏夜的蝉鸣里，他就这样静静看着她，一如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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