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灵的重生（下部）

　　爽朗的笑声响起，两个人影从崖壁上飞落而下。
　　不用说，是六王回来了。
　　“如何，王爷幼时所见的火焰鸟，如今还在？”休息了好一阵子，元初的起色亦好了许多，也才有闲心问话。
　　“时光流逝，昔日所见早已不复，可惜啊。”六王一边微笑一边叹息连连。
　　“那王爷这一趟倒是白去了。”元初笑着回答。
　　“那倒未必，立于崖壁之上，纵览山间神采，丘陵沟壑、雨木枫林尽收眼底，一时间只感胸怀广阔、身心舒畅。”六王摆手，含笑而语。
　　“王爷好兴致。”元初轻轻一声赞叹，亦抬头望了望天：“或许，方才该同王爷上去才是。”
　　“要不，本王再带公子上去一趟？”六王目中带笑，望着元初。
　　“不劳王爷。再者，休息得差不多了，也该上路，晚上能顺利赶到营地才好。”元初从坐着的石头上站起来，拍拍衣服，温言婉拒。
　　“也好，那便出发吧。”六王朝自己的侍卫们挥了挥手，他们亦立刻站起来，整装待发。
　　“阮毅，便劳驾你了。”元初笑着冲阮毅点头。
　　阮毅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仍是过来颇为坚定地对元初到：“少爷放心，阮毅定是安然将少爷送至军营。”
　　“好。”元初笑眯眯地趴到他背上，让他背着。
　　六王带了人，先行一步，他们比较熟悉路，亦是为了双方安全，两拨人一直是前后分开走的。阮毅背着元初，就跟在他们后面，玄衣也不多话，整个过程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默默地护在他们身后。
　　行了片刻，便见山沟水涧，沿着山壁的沟壑，一道银白的水瀑直泄而下，流入底下浅浅的小坛子里，此处仅是半山腰，道路又狭窄，难得竟见到此番景色。元初好似来了兴致，叫听了大伙，并让玄衣沟涧旁边取水来尝。
　　六王进他兴致勃勃，忍不住开口：“赫迟公子，没有见过此番景象？”
　　元初点点头，眼睛盯着那白色的瀑流不放：“啊，一直住在城里，难见山中景色。从元邺行至西番，都是赶路，没你个闲心去欣赏路上景致，也就没见到了。很漂亮，是瀑布吗？”
　　“非也。是沟涧。山体间出现了裂缝，上边是没有水源的，估计是前几日山中有雨，于是积了水，水从缝中泻下，才有此番景象。此景山中常有，并不奇特。”六王解释。
　　“西番的地势和气候真是奇怪啊。靠近元邺这里，有山有丘壑甚至小片小片的草原，据说，再向西去，便只有丘陵和沙漠了？”
　　“不错，此地气候诡异，时旱时涝，土地贫瘠，难以为生。西番万民，生存不易啊。”六王颇有感慨。西番不似元邺土地广阔又肥沃，要山有山要水有水，有江有海，正是为此，西番才屡屡觊觎元邺国土，元邺稍弱，便加以进犯。
　　“王爷有此等仁心，倒是西番百姓之福。”元初突然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
　　六王心中有所挂念，于是想趁此提醒元初赶路，再走片刻，便能到那狭路之处，底下，就是万丈深渊。
　　正待说话，却忽然觉得喉咙一凉，一柄银晃晃的匕首，正架在自己的喉管之处。六王心中大惊，自己也算习武之人，什么时候有人靠近却丝毫不知情，想要回身去看，却听到那厢元初带着笑意的声音。
　　“劝王爷莫要乱动。刀剑不长眼，再说，您身后拿刀的那位小兄弟年纪尚轻，您若吓着了他，不小心抖了手，对王爷不好。”这分明是威胁。
　　六王果真不再乱动，却是冷冷怒视元初：“赫迟公子，此刻演的又是哪一出？背信弃义？是你的主意，还的哲别偌克的主意？”千算万算，就没算到那小子会先下手。
　　“背信弃义？”元初显得十分惊讶：“王爷，这话您确定说的是我而不是您自己？”
　　“你什么意思？”六王的眼神依旧冰冷彻骨。
　　“前面有个狭窄的崖道，是杀人灭口的好地方。王爷心中莫不是十分惋惜，方才没答应王爷之邀同王爷去看那根本就不存在的火焰鸟么？”元初话中有话，笑得颇为可恶。
　　“你胡说什么！”
　　“自我认识王爷起，便知道您不是个有童心之人，军中之事，迫在眉睫，王爷怎会有闲心去看什么鸟？再者，王爷之前所言幼时之事，破绽颇多，可要听我一一道来？”虽是问句，却也没等六王回答，示意阮毅将自己放下来，然后接着说：“王爷说幼时同先皇路过此处，可是，先皇归为一国之尊，无故为何来此险境？好，就算他真的来此，那也必的遇上了极其凶险之事，既然如此，怎会带上仍是小孩儿的王爷您？即便是带了，更哪里还有那闲情逸致给你讲故事任你胡闹。王爷临时起了杀意，怕是还不擅长在短时间内编出完美的故事来罢。”
　　六王冷哼：“一面之词。”
　　元初仍旧是笑，找了个石头舒服地坐下来：“方才王爷上了崖壁，我便心中起疑，一路行来，发觉您的众侍卫行动有异，似乎在用特殊的暗号传递什么。于是我便想起，前方不远，该有一道狭窄的崖道，狭窄而凶险。”
　　“你认得路？”六王显得颇为惊讶。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傻傻随你上路？虽然这地图的没什么比例可言，但是基本还的能判断出路上景物的。”元初从怀中抽一张羊皮图纸，在眼前晃了晃，然后又放了回去：“我不敢说看透王爷心性，却也是对王爷性情略通一二，自休憩之后，王爷众人处处透着不寻常，我不得不小心行事。正好，借着这处景致，我让玄衣去打水，其实是趁着大伙心思被我的言语及景致所引，已有松懈，便借机弄昏你的侍卫，再拿话引你，进而挟持你。”元初笑弯了眼：“几句话下来，王爷神色间的杀意可早就掩饰不住咯。”
　　“你挟持于我，竟还不许我露出杀意。你等小人之心，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对。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和先下手为强一直是我奉行的原则。后来我又想，为什么我非得要你呢，那军中之人未必见过你，我只要杀了你们，取你们身上信物，再用易容弄个假王爷不是更妙？因此，想来想去，杀了你们，我并没有什么损失。”
　　六王瞪圆了眼睛，这人竟然会只因一己猜测（虽然真的猜中了），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会“先下手为强”去杀人，他的想法，还真不是一般人能跟得上的。
　　“那——”元初朝六王的身后望了一眼，才又笑道：“你想知道为什么我已经决定了要杀你，又偏要同你废话那么多么？”他明知六王不能回头，但仍是指了指他的身后：“因为我同你说话的那点时间，只够玄衣击昏你的侍卫，没来得及杀。依照王爷您的武艺，方才若拼死反抗，或许，他不能挟持您太久，你们打斗之间，也许那些侍卫就全部醒过来了。可惜，我同您说话，令您以为事情有回旋的余地，您自然不会冒着被杀的危险反抗。这样，才有时间让我的另一个随从去杀人，你说是不是啊，阮毅？”
　　“是，少爷，他们已经全部断气了。”此时阮毅才从六王身后出现，手中握着一柄染满了鲜血的长剑。
　　六王这才想起，方才只顾和元初说话，并且满脑子脱身之计，竟是没有注意到这个侍卫放下元初后去了哪里。又听得元初这一番话，心中悔恨交加，对元初愈加的愤怒怨恨。此时再想反抗，却早被身后的人制住了穴道，动弹不得。
　　元初露出惋惜的表情，摊了摊手，走向六王：“王爷，抱歉了，有缘再见吧。玄衣，断了他手脚，推下山去。”说到后半句，言辞已变得凌厉冷酷。
　　“住手！你们身为西番武士又是我哲别氏家奴，敢在此地弑主吗？”
　　元初轻轻一叹，不愿意再与他多说，只冲愿意挥手，自己则被过脸去，望向直泄而下的伪瀑布。
　　玄衣亦不手软，手起刀落，断去六王的手筋脚筋，劲气一提，将六王甩下山崖。
　　山风将六王怒斥的声音盖过，只传来混合着杂音的呜咽声。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玄衣这个时候才说话，他亦算是刺客出生，而身为刺客，最重要的便是行动时无声无息，方才又有水声和元初引开那些人的注意，行动便更加顺利。有时候元初做的事情，实在让人难以理解，比如方才，他不知道元初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一了百了。
　　“怎么说他也是天皇贵胄，如果没遇上咱们，将来做了皇帝也说不定。他是天命是龙命，那就让老天爷决定他的生死吧。我就不作孽了。”说完他笑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既然如此，何必弄断他的手脚，此番将他丢下山崖，岂不是必死无疑。”此处山势险恶，崖高千丈，又残了手脚，不死也难。
　　“废话，我又不是放生去的。这样他还不死，才说明天不绝他。”元初冲玄衣冷哧一声，此时才有些任性的孩子样出来。
　　玄衣没再多问，只是心中怀疑，真的只是这样？真的不是因为想出心中的恶气，要那六王死了也是残鬼，哪怕活着，亦是个废人？六王身份何其尊贵，废了他恐怕比直接杀他更加令人难堪。难道他真的不是这么想才做的？
　　“啊！糟了。”元初突然懊恼地直拍脑袋：“刚才丢人丢太快了。。。。。。忘记要先拿他身上的东西。。。。。。我们要去把他找回来？”他心虚地眼神在玄衣和阮毅身上扫啊扫的。
　　阮毅目瞪口呆，他从不曾想自家一向英明的主子会——会做如此乌龙之事。难道，真去找？他望了望那空虚得看不见底的山涧。
　　玄衣顿时有些噎气，幸好他跟随元初时日尚久，知道这种事情他没少干，于是没甚好声气地回道：“放心罢，方才你同他说话时，我已搜出不少东西了，用得上。”
　　“呵呵，呵，好，很好。”元初干笑几声，掩饰般地清了清嗓子，转脸对阮毅道：“你也去把侍卫身上该拿的东西都拿了，然后把他们的尸体丢下山。我们继续赶路。”
　　“是。”阮毅领了命令就去做事，而元初立在一旁满面严肃地监督着。
　　玄衣暗自摇了摇头，他哪里是真的在监督什么，只不过是做样子来躲自己犯下低级错误的尴尬罢了。有的时候，真的会想要撬开他的脑子，看看里边究竟都装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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