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灵的重生（下部）

　　元初带着略微的担心缓缓展开手上的纸条。纸上只有寥寥几个字，却是看得他眉头紧锁不得舒展。
　　他抓着纸，沉思了一会之后，便示意玄衣点了油灯拿过来，然后就着火苗将纸给烧了之后才轻轻说：“大哥捎来一些消息，有点急，怕是朝中有变。这边的事情，得速速解决才是。不能再拖下去了，我这下便去后院找他们。”说着立刻站了起来，大步迈着推门就往外走。
　　他们，指的自然是仍旧在后院中“密谈”的哲别若克和六王。
　　玄衣甚少能见到元初急匆匆的样子，元初大部分时候做事总是显得悠闲而懒散，这么着急地冲出去做什么，也算是他头一次见到。玄衣赶紧跟了上去，这人理智失控的时候，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一定要看着。
　　屋外不远处，迟行、迟平二人都侯在哪里，见元初出来，本是想迎上来的，却瞧见元初面色阴沉，迟平又拉了迟行一把，终是退了下去没有过来。
　　元初也像是没瞧见任何人一般，大步大步径直向后院的方向寻去。只有玄衣紧紧跟在后头不敢落下太远。
　　后院的大门外自然是有人看守着的，一左一右俩人都是六王自己带的侍卫，也正是昨夜里被元初他们生擒后来又放了的人。
　　昨晚一役他们算是脸面丢尽，他们亦知道，若不是他们家主子出门在外人手或缺，便再就让他们滚回老家种地去了。心中本揪愤懑难平，对元初等人怀恨在心又无可奈何。此时乍见元初绷着一张连、气势汹汹而来，不知是恼恨还是太过紧张，竟一时间忘记了这是人家的地盘，霍一下条件反射般抽出随身的长剑戒备以待。
　　元初冷冷一笑，脚步不停，双目之中三分讥讽七分恼怒，倒也不愿废话，直接伸手一指，并不回头却是在对身后的玄衣发话：“杀了！”
　　玄衣当下也不多言，接到命令便双手一抖，袖中滑出俩把短刃，人影一闪便到那二人跟前，直取那二人要害。
　　不消片刻，在以一敌二的情况下，玄衣仍是占了上风，眼看便要下杀手，后院的大门在此时打开，便听得有人大喝一声：“住手！”
　　玄衣却并没有停手，是元初见到了喊话的人后，才道了声：“玄衣。”
　　玄衣这才住了手，默默退至元初身后。
　　那俩侍卫早就招架不住，此时得了空隙，才在原地喘息连连。
　　“赫迟家的勇士，果然好身手。”六王站在哲别若克的身后淡淡一笑，不明深意。
　　刚才大喊住手的人，正是哲别若克，好不容易做完该做的事情，出门便见到元初的任性妄为。他知道元初此人虽工于心机，但是任性起来却甚是胡闹，今日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连六王的人也想杀了。
　　“胡闹什么？！”哲别若可有些恼怒地瞪视元初，原本就苍白非常的脸色更显灰暗。
　　元初根本就没打算答话，只轻轻瞟了六王一眼，面无表情道：“你们聊够久了，现在我找他。劳驾王爷至前厅稍等片刻，我随后便来，有事相商。”说着自顾自地上前一把抓住哲别若克的手就往外拖，眉头深深地紧锁着。
　　望着他们离去，六王的双目中闪烁着不明的光芒，他轻轻勾唇一笑，目光转向他的两名侍卫时，寒光一闪。冷冷吐出“废物”二字，便径自大步向前厅迈去。
　　那二人只低着头丝毫不敢动弹，心中俱是大颤，六王走后，面面相觑，不知道应不应该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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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来！”元初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觉悟，一甩手便把一路走来已经虚弱得不行的哲别若克直接甩到屋内的床上去。
　　被丢包袱一般丢出去的人，此时的脸色自然是不会太好看的，于是固执地半躺在哪里，不仅不照元初说的做，还挑衅般得反问道：“你是发了什么疯了？”
　　“疯的是你！不想活大可同我说，我成全你，马上就能让你魂飞魄散烦恼全无！出来！”他简直要气疯了！他原本以往童灵会有分寸的，至少，在它没有达成自己的目的之前，它是不会轻易让自己灰飞烟灭的，所以他才可以那么放心地任它去。可惜他似乎错了，那个家伙居然在哲别若克的身体理待了整整一个晚上！整整一个晚上！
　　哲别偌克这次没有答话，过了一会，之间身体微微发光，而后哲别偌克的躯体深深昏迷，而空气中，漂浮着童灵的灵体。它身上的光芒淡去不少，越发得透明。
　　元初冷冷地望着他，嘴角多少带一些残酷的笑意：“我不介意你想灰飞湮灭，只是，希望你看清楚时机！你现在死了，我的计划便会全盘覆灭，我可不想因为你而使得自己胜算全无！”
　　他显得十分愤怒，甚至愤怒地超过了他自己的想像。他以为童灵会冷笑得讥讽他或者是愤怒地指责他。
　　但是，竟然都没有。
　　童灵显得十分虚弱，但仍旧是漂浮在半空之中：“我同六王商谈过了，西番朝中忽然冒出一股神秘的力量来，许多大臣牵涉其中，但是，连皇帝都不清楚它的来由。所以皇帝恐慌了。国之根本在边疆戍卫，皇帝惊恐有变，才秘密派了六王来。哲别偌克遇刺，估计和此事有关。只是，六王老奸巨猾，他说的话只可相信七分，我们自己仍旧要留三分的心眼。”
　　“知道了。”元初仍旧余怒未消，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童灵都没生气，他也不好意思再生气下去。
　　“另外，我同他商议了一下，觉得还是秘密潜回西番军营的好。如果他说的是实话，无论是他还是哲别偌克，大张旗鼓地去都是极其危险的。”一个晚上你来我往各怀鬼胎的商量结果，它便只是这么轻描淡写地总结出来。
　　双方谈判中的波涛汹涌元初哪里会不知道，只是童灵没有多说，他也不愿多提。仔细想了一番，才说：“此去危机，不宜带上太多的人，我带着玄衣和六王一起去。你和我带来的人一起去林子里，我在那边设了埋伏，会用得上，到时候也好有人接应。”
　　童灵皱了眉，有些不满地望着他：“我去比玄衣去方便得多，他接应也比我接应你方便！”
　　元初冲他摆手，嘴角一丝讥讽：“你现在这个样子，跟在六王龙气那么足的人身边，早晚消失得干净。”表面上看童灵还是好好的，但是他却清楚他已经元气大伤，短期之内，怕是连太阳都见不得，更别提再跟着他东奔西走。
　　童灵亦知自己的状况，元初这么说，它无法反驳。
　　“林子那边怨气颇重，也算离得战场较近，方便你恢复一些，要是实在不行，你杀几个人我也不反对。而且哲别偌克还须你看着，否则万一他醒来，其他人莫不要又着了他的道，那才是大大不妙。再者，大哥那边来了信，我一时也同你说不清楚，只能自己先去摸清楚了状况才好决定。你手下是阴魂小吏们也全部召回来吧，真要打起来用得上它们。此时边这样定了，帮我看着迟平迟行，其他的，我会让阮毅安排妥当。”这番话显示他对此时早就计较，说得不容质疑。
　　“明白了。”瞟他一眼，知道他用如此肯定语气说话的时候，便是轻易不会改变决定。“提醒你一句，今早你种傻事，少做一些。”没有人会在同伴正和人家商谈合作的时候，直接上门要灭掉人家侍卫的。
　　“无所谓。”元初不耐烦地挥手：“俩个白痴，留着也是浪费粮食。”
　　“六王会记恨在心的，虽然，他的情绪从不外敛。”
　　元初轻笑：“他早就记恨在心了。昨夜的事情，够他记恨我们一辈子。况且，对于我们的说辞，他怕也是半信半疑。不必管他，咱不会和他耗一辈子，这种你猜我猜的游戏很快就会结束。”
　　“你想杀他？”童灵偏头，语气里颇带好奇，元初只是偶尔戾气太重，但很少露出真正的杀意，第一次有哪种严重的杀人气息，还是在皇宫元宓的院子里。
　　“讨厌他！”元初满足一下它的好奇。
　　“你没有想杀哲别偌克，甚至你那么痛恨皇帝，也从没对他显现出如此露骨的杀意。”童灵强调，不满意他的答案。
　　“我并没有讨厌哲别偌克。皇帝？除去元晰的事情，大部分时候，他还算磊落，阴险的另一回事，我不知道怎么同你说。”说穿了其实就的莫名其妙没有根据的“感觉”。自第一次撞到那个人身上，他就感觉到了一股极其令他厌恶的气息。
　　“我不觉得他和皇帝有什么差别！”童灵有些不高兴，元初似乎在对皇帝作出肯定的评价。
　　元初不是立刻反驳，而是反问童灵：“撇开元晰的事情和你的事情，你自己说，他是个好皇帝吗？”
　　瞪了元初好一会，童灵才不情不愿地撇过头去，算是默认。
　　“他容得下元徽行和元奕行这两大势力的存在，他在明知道我会做什么的情况下，仍旧有胆量放我出来，虽然仍旧对我有所牵制，但是没有一定的心胸气度，这种事还真不敢做。换做我，也未必敢，对我来说，斩草除根才是最安心的方式。”元初说完，沉默了好一会，才又轻声道：“你确定，你比他更适合做元邺的皇帝？”
　　童灵久久不能言语，心中五味陈杂，如果自己没有死，没有被自己最亲的兄弟杀死，如今的皇位或许是自己的，但是，自己真的比自己的兄弟更加适合做皇帝吗？
　　元初知道说这话是极其不妥的，于是话锋一转不让它多想：“六王表面看似风度偏偏、大肚能容，亦是有才略有武勇，但是此人无甚心胸，表面上十分随意却容易对不满的事情记恨在心，今早玄衣同他是侍卫动手，那话中，颇有讥诮和怒意，只是一般人不易察觉。他的目光不够深远，在酒楼时，怕是早就对我等身份起疑，却仍旧不阻止莫兰俊抢夺迟平迟行，诸如此类的事情，在他眼中或许仅仅是小事，却不知，不适当的行为往往会在大事发生时导致不良后果。罢了，多了我也不说，只能说他虽有帝王之气，怕是没有帝王的命数。”
　　“那哲别偌克呢。”元初似乎觉得自己话说得太多，已经不想多说，但是童灵的好奇心却是愈发地被勾起，干脆一次问个全。在看人这种事情上，从前是差自己的弟弟太远，现在，亦差元初太远，或许元初说得对，自己根本不适合生存在帝王之家。
　　“此人天生聪慧，有韧性有毅力，只是——”话没说完，元初便轻叹一口气。
　　“只是什么？”
　　“此人被一些不好的事情给毁去了大半，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若他真的做了皇帝，怕是会十分偏执。”元初想起了一个人，如果那个人做了皇帝呢？
　　“此事甚好。”童灵却是大笑：“他若做了皇帝毁了西番，也免得咱们动手。”敌人孱弱，对己方当然是好事。西番的两个继承人都被元初一一否决掉，怕是西番要后继无人了。
　　“别想太多了，那都是没影的事。”元初泼他冷水：“六王大概去前厅等我了，我便不与你多说。”
　　“等等。”童灵突然喊住即将离去的人，问：“如果你做了皇帝呢？”
　　元初一愣，随后眉头一皱，轻描淡写地答了一句：“我不会做皇帝的。”说完离开。
　　“不会做皇帝吗？真的吗？”屋内只有童灵和昏迷着的哲别偌克，它喃喃自语。又想起尽早元初失控的愤怒，它常年面无表情的脸上竟有几分笑意：“不诚实的人啊，你亦沾染了人的恶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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