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爱情故事

　　春节第二天下午，温静海去袁来家拜年；柏荣成这边还在放假，他终于和远在欧洲的两位老人取得联系，三人在视频上聊得兴致勃勃，柏荣成还找母亲索要了新春礼物。
　　“小静来了，来我家还带东西，怎么不让袁来下去接你。”给温静海开门的是袁父。温静海带来一箱橙子，两本自己参与绘制的画册，还有两个红包。
　　“带这么多东西，每年都拿钱，不把我们当一家人。”袁母把温静海领进家门，把红包塞回温静海手里。
　　“叔叔，阿姨好。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也算是我替我妈妈谢谢两位一直以来的帮助和照顾。阿姨，你们就收下。”温静海在门口轻车熟路地换了鞋，把红包推回袁母手里。大抵是因为提到了母亲，袁来的父母也不再推辞，把钱收下来。
　　“太久没见我们小静了，阿姨抱一抱。”袁母搂住温静海，捏了捏她的肩膀，眼看眼圈变红了，哑着嗓子说，“还是这么瘦。”
　　“小静，过来陪叔叔下盘棋。我可是有一阵没对手了。”袁父见气氛不对，马上打岔。
　　“袁来做饭呢，我去给你们泡个茶。”袁母用手指沾了沾眼角，到里屋泡茶去了。
　　温静海坐到袁父的对面，摆起了棋盘。袁父喜欢下象棋，温静海每次来家里，头一件大事就是下棋。
　　“温静来了。”袁来从厨房里喊了一声，
　　“来了。下棋呢，一会聊。”温静海回道。
　　袁父以前是开餐馆的，所以袁来从初中开始在餐馆里打工，做饭的手艺丝毫不比外面的大厨差。而温静海从小就在袁来家吃饭，不管是袁来的爸爸妈妈还是袁来自己，都比任何人了解她的口味，至少是比温静海家里那位更了解。
　　“小静最近工作怎么样，还顺利吗？”袁父一边落子一边问，
　　“还好吧，一直都那样。”温静海接过袁母递过来的茶，说了声谢谢。
　　“叔叔，袁来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什么困难了，我看他最近脾气不太好。”
　　“呷，”袁父抿了一口茶水，“他那个急功近利的毛病不改，早晚出事。”
　　“对不起啊，叔叔，我给袁来介绍了个女朋友。我现在有点后悔了，不应该多管闲事。”温静海默默地吃掉袁父的小卒，
　　“后悔了？想给我当媳妇儿了？”袁父眯起眼，笑出了声音，
　　“当闺女不是挺好的吗。”温静海赔笑道。
　　“你介绍归你介绍，你又没逼他谈恋爱，怎么做决定是他的事，和你没关系。”袁父正色，回头看了厨房一眼，压低声音说，
　　“这臭小子，就得让他吃点苦头。”
　　“叔叔你都知道啊。”温静海将了军袁父的军，
　　“这孩子，”袁父苦着脸喝了一口茶，“棋艺没落下啊。”
　　“谢谢叔叔让着我。”温静海吐了吐舌头。
　　“吃饭吧。袁大厨亲自烹饪的绝色美食。”袁来端上烧鸡、糖醋里脊、炸黄花鱼、红烧茄子、日本豆腐、凉拌海带、秘制土豆泥......，全是温静海喜欢吃的菜，
　　“你来了，我特意开瓶四位数的红酒，怎么样，够意思吧。”
　　“谢谢袁大厨，那么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了吧。”温静海低头笑了，
　　“小的谢过温女侠。”
　　袁父和袁母看两个小孩在饭桌上嬉笑打闹，和往日一样，也绽开了笑容。吃过晚饭，袁父和袁来在客厅看电视节目，袁母和温静海在厨房洗碗。
　　“小静，找男朋友了吗？”袁母小声问，碰了碰温静海的胳膊，
　　“没有，阿姨。”温静海连忙摇头，
　　“唉，小静，我是真想袁来把你娶回家。不过我也知道，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袁母眼巴巴地看着温静海，
　　“我俩就和兄弟一样，虽然也有不能与外人道的小秘密，但和情人之间不一样。不过阿姨您放心，我们会做一辈子的朋友，我会看着袁来的。”
　　“小静，你是个好孩子。”袁母抚了抚温静海的头，
　　“阿姨。”望着母亲近四十年的好友，温静海的眼睛湿了，
　　“小静，叫妈妈，叫妈妈吧。”袁母拂去温静海眼角的泪水，
　　“妈妈。”温静海伏在袁母肩膀上轻轻哭泣，
　　“不哭了，妈妈会心疼的。”袁母拍了拍温静海的后心。
　　“谢谢您，我会好好生活的。”
　　“妈，我和温静出去了，带钥匙了。”等温静海收拾完东西，袁来便拉她出门。
　　“别弄那么晚，记得送小静回去。”袁父对儿子说。
　　温静海今日穿了一身黑色的运动服，外面搭一件短款棕色的毛呢外套，长发挽起来在头顶扎了个丸子。袁来比她高一头，此时正在揉她脑袋上团起来的丸子头，
　　“袁来，我们去买汽水吧，我们小时候经常喝的那种。”温静海悄声说，袁来停下了手，
　　“这附近好像还真有，走吧，哥请你喝。”袁来带温静海到附近的小卖部，二人还是一人买了可乐，一人买了橙汁。
　　“袁来，我们去附近的操场吧。”袁来家附近有开放的操场，周末时常会有成群结队的学生来这里踢足球，玩双杆。不过春节期间，这里倒是清净了许多。
　　夜幕降临，操场上黑漆漆一片。
　　“你从小胆子就大，徐欢不行。房间里灯一关，她都喊害怕。”袁来在双杆上坐下来，温静海坐在旁边的塑胶跑道上，仰起头看着他，
　　“徐欢是个很好的女孩，”温静海灌下一口橙汁，“你不要拿我们两个比。”
　　“我知道。”袁来喝了一口可乐，“但是，我不觉得徐欢喜欢我，她更喜欢的是，我是你的朋友，我是拆迁户，我是个有钱人。”
　　“这个世界上，有一样东西，是我从来都没有搞懂过的，这个东西，就是爱情。”温静海站起身，胳膊架在双杆上，
　　“袁来，不管你们未来会不会在一起，你们都是我的朋友。不过我确实后悔介绍你们认识。”
　　“没关系。”袁来笑，和温静海碰了一下玻璃杯，
　　温静海的手机响了，徐欢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大海，你在做什么呢？”
　　“我在陪你男朋友喝饮料。”
　　“不是男朋友，是前男友。”徐欢更正道，
　　“我在陪你前男友喝饮料，”温静海重新说，“徐欢，以后，你们的事是你们的事，我应该做个没有感情的旁观者。”
　　“怎么了？那我以后不问你他的事了。我后天就回去了，到时候一起回我家吃饭。”
　　“奶奶身体还好吧？”
　　“还好，就是之前做了个小手术，刚出院。”
　　......
　　袁来在一旁看着和徐欢谈天的温静海，脸上浮现出笑容。这个时候的温静海，平静，温柔，有光泽。刚刚挂了徐欢的电话，柏荣成打了语音过来。
　　“柏哥哥，今天做什么了？”
　　“和父母聊天。他们去了欧洲旅行，过几天才回国。”柏荣成刚刚洗完澡，正在点房间里的熏香蜡烛。
　　“你和，袁来在一起？”
　　“你怎么知道？”温静海愣了一下，
　　“你很放松，我想应该是和亲近的人在一起。”柏荣成靠在躺椅上，透过窗子望向空中的月亮，
　　“今晚，我这里月色很好。”
　　“是吗，我也是。”温静海抬头，看了看天空，“你晚上怎么吃饭啊？”
　　“我们有个冰箱，里面留了些菜和速食。”柏荣成回答，
　　“这么惨啊，别人过节担心长肉，你们倒减肥了。”温静海顺着跑道，走得离袁来越来越远。
　　“没几天，明天就陆陆续续复工了，很快饭菜就有人供应了。”柏荣成给自己泡了一杯花茶。
　　“你的新戏什么时候拍完？”温静海看着自己脚下的塑胶跑道问，
　　“大概再过一个月吧，杀青之后我先回家，之后回北京。”柏荣成翻了翻手机日历，
　　“哦。”温静海在操场中间的绿茵草坪上坐了下来，“你那儿能看到星星吗？”
　　柏荣成侧着身子贴在玻璃上，抬起头往外看，“还行，但是就一两颗，基本看不到。”
　　“北京已经看不到星星了，我还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晚上我在操场上跑累了，抬头就能看到星星。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黑漆漆的一片，有时连月亮也看不见。”温静海躺在草坪上，
　　“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都是一点、一点不见的。”
　　“柏哥哥，”温静海停顿了一下，“我本来以为你会说，星星其实一直都在，只是我们看不到而已。”
　　“它虽然一直都在，但已经让人们感受不到它的光芒了，这和我们失去了它是一样的。我是不是太现实了。”
　　“不是，我与你想的是一样的。”温静海打断了柏荣成嘴边的迟疑，
　　“柏哥哥，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静儿。”柏荣成声音通过话筒，像有魔力一般的传来，抚慰了温静海的心。
　　“走吧，我送你回去。”袁来已经走到温静海身边，
　　“不用了，我开车来的，回我妈以前的宿舍。离得不远，不用送了。”温静海掸了掸身上的碎草对袁来说。
　　“好吧，送你去停车场吧。”袁来知道温静海说不用就是不用，没有人可以改变她的决定。
　　“刚才给你打电话的，谁啊？”袁来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脱口而出，
　　“那天在酒吧的，路人。”温静海挑了一下眉毛。
　　“我去，他追你呢？”袁来心中警铃大作，他对这人印象不大好，可能多半因为柏荣成长得比他帅，又见证了他那天的狼狈至极。
　　“追求？”温静海想了一下，“这大概只属于，交流。”
　　“交流？你别被小白脸骗了。”袁来苦口婆心地说了一路，温静海左耳朵听，右耳朵冒出去。
　　“袁来，我很难去喜欢和相信一个人，如果有那么一天，你应该为我感到高兴。”温静海关上车门，隔着玻璃和袁来摆了摆手，接着袁来就站在原地被喂了一嘴的土。
　　袁来蹲在旁边的马路牙子上抽了两根烟才转身回家。
　　初四，柏荣成已经复工；温静海如约到徐欢家做客，这是她第一次到徐欢的父母家，从前她只去过一次徐欢的宿舍，还是在徐欢和袁来交往之前。因为知道徐欢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温静海特意穿得一板一眼，白衬衣配牛仔裤，外罩黑色长款呢子大衣，脚上穿一双运动鞋。
　　“穿得真像个乖乖女。”徐欢笑看着温静海，“还别说，特别像优等生。”
　　“你妈应该知道我不是优等生吧，就是个不着调的艺术生。”温静海下了车，从后备箱里拎出给徐家夫妇带的礼物。一盒稻香村糕点、一盒大米、两瓶橄榄油、两瓶高档红酒，以及两个红包。
　　“你还真带东西啊，其实用不着。”徐欢把橄榄油和大米拿在手里，
　　“这不是礼貌吗，我还是第一次来你家，怎么可能不带东西。”温静海跟着徐欢上了楼。
　　徐欢父母有四处房产，现下这处是一幢两层的小复式，地处市中心，交通便利，环境宜人。“爸妈，大海来了。”徐欢在门口喊，并招呼温静海换鞋，徐父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手臂轻轻往下一扯，露出冷漠的眉眼。
　　温静海连忙道，“叔叔好。”
　　徐父轻轻嗯了一声，算作是打招呼。
　　“你别理他，他就那样。”徐欢小声贴在温静海耳边说，
　　“哦，人来了。”徐母从里屋走出来，穿一身居家的真丝长裙，保养得颇为周到，一看便是官家的富太太。
　　“阿姨好。”温静海垂了一下头，
　　“坐吧，还带了东西呀。”徐母看了一眼东西说，脸上说不上来是什么表情，温静海当下便想，完了要砸。
　　“欢欢，你下楼买趟东西，家里没香菜了。还有你们俩想吃什么，都买点上来。”徐母话毕，徐欢就拉上了温静海的手，
　　“干什么？没让你拉温静去，让你自己去。”
　　“啊？”徐欢撇了撇嘴，“那我怎么好把客人一个人放家呀。”
　　“什么一个人，我和你爸不是人啊。”徐母推了推徐欢，徐欢终于不舍地走出家门。
　　温静海明白徐母是故意把徐欢支走的，“阿姨，您想和我聊什么。”
　　“我们欢欢单纯，”徐母移到沙发上，坐到徐父身边，“我不太喜欢她交你这样的朋友。”
　　“好，我知道了。”温静海答道，
　　“什么叫你知道了，你什么态度。以后离我们欢欢远一点，也让你那些狐朋狗友离欢欢远一点。像你们这种连中等阶级都算不上的社会人，有什么资格和欢欢做朋友。”徐母上下打量了温静海一眼，很快又把眼神移到别处。
　　“阿姨。有没有资格做徐欢的朋友，不是你说了算，是徐欢说了算。如果今天徐欢不想和我做朋友，我二话不说立即转头走，以后再也不和她联系；但是，只要徐欢没有这句话，谁也不能阻止我和她做朋友。你，和你，都没有资格。”温静海看着徐母，又看了看徐父。可能是被温静海的目光盯得难受，徐父终于放下了报纸，看了一眼温静海。
　　“我承认我不应该把袁来介绍给徐欢，这件事情我有错。但选择权和决定权在徐欢手里，我没有逼她做任何事情。你们不满意袁来，不满意我，我能够理解。我和徐欢已经认识十四年了，你们难道认为自己的女儿认了十四年的朋友，根本不值得做她的朋友。你们不信任的不是我，是徐欢。”
　　“哗啦”一声，徐父面前的茶杯翻到在地上，
　　“真是一张好厉害的嘴。你爸妈没教育你，我来教育。”徐父反手就是一个巴掌打在温静海脸上，温静海攥紧了拳头，咬住了嘴唇。
　　“你没这个资格。”温静海舔了舔嘴唇，“我知道你们视我们为蝼蚁，不过蝼蚁可能食象的。”
　　温静海从兜里抽出两个红包，“今天我拿过来的东西，你们可以收，也可以不收，这是我作为晚辈的礼数。你们要知道，我没有一点对不起你们。至于今后，我和徐欢做不做朋友，是我和徐欢的事情，和你们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温静海推门而去，没有再回头。
　　温静海从来没有挨过打，她也没有想到第一次挨打竟然是在自己好朋友的家里。坐在车上，她终于忍不住滚下一滴眼泪，趴在方向盘上，轻声哭了起来。温静海只哭了三分钟，因为她知道徐欢可能很快就会回家，知道家里发生的一切，于是她连忙开车离开。
　　车开出去五公里，温静海的手机一直在响，开始是徐欢，后来变成了袁来。袁来打出第二十五个电话的时候，温静海终于接了。
　　“你他妈在哪儿呢？”袁来忍不住骂道，
　　“回家路上。”温静海调整了一下呼吸说，
　　“老宿舍？”袁来松了一口气，“我去找你，半个小时之后单元门口见，我要是见不着你。温静！你等着！”
　　“袁来你别……”温静海话还没说话，袁来已经挂断了电话。
　　徐欢在去超市的路上越想越不对，回到家的时候已然知道温静海和父母发生了争执，但具体情况父母怎样也不肯说。徐欢只得不断给温静海打电话，温静海一直不肯接，她只能把事情交代给袁来。此后，徐欢竟然被父母断网，没收电子移动设备了。
　　温静海开车回到母亲的老宿舍，袁来已经守在门口，温静海低着头下了车。
　　“他妈的到底怎么回事啊？”袁来一把将温静海拉到面前，
　　温静海不敢抬头，小声说，“袁来你别管了行吗，这是我和徐欢的事。”
　　“妈的，是不是又因为我找你麻烦。”袁来皱着眉，“你干嘛啊，抬头！”
　　“袁来，你别管了。”温静海声音里带了哭腔，袁来一把捏起她的脸，一大片红肿立即刺痛了他的眼，
　　“他打的是吧，徐晋东打的是吧。”袁来松了手，把温静海按在怀里，“温静，对不起。我居然让你挨打了。”
　　“袁来，你别说了，你回去吧。”温静海推了推袁来，却丝毫不起作用，
　　“我们做了二十六年的朋友，你让我别管你。”袁来的声音微微颤抖，
　　“袁来，我不想失去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温静海拉着袁来的衣襟哭了出来。
　　“温静，你别哭。”袁来擦掉温静海的眼泪，
　　“还疼吗？”袁来的手悬在温静海的脸颊上，
　　“没事，回去敷一下就好了。我想一个人静一下，你走吧。”温静海吸了吸鼻子。
　　袁来看了温静海一会说，“好。”
　　温静海灌了一瓶水扔进冰箱冷冻室，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手机响了很久都没有听到，直到去冷冻室取冰水，她才发现柏荣成打过四个语音通话。语音通话的请求再一次闪现在屏幕上。
　　“柏哥哥。”
　　“出什么事了。”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温静海把冰水放在脸上，
　　“我猜的。”柏荣成深吸了一口气，“告诉我吧。”
　　温静海举着手机，沉默了很久，柏荣成便一直等着，那样子似乎真的要等一辈子。
　　“徐欢的爸爸把我打了，因为不想让我做他女儿的朋友，觉得我不配。”温静海将这件事说出来，果然感到轻松了很多。
　　“伤的严重吗？去医院了吗？”
　　“不严重，就挨了一巴掌，正在冰敷呢，不用去医院。就当和你一样，演戏被打了呗。”温静海笑言，柏荣成却久久没有言语。
　　“怎么不说话了？”
　　“说实话，我现在心情很怪。我希望被打的倒不是你，是我。毕竟我在剧里挨打也是常事，有时候对手不忍心打，做得不够逼真，还要再来两三条，往往这般下来，我也得鼻青脸肿了。”柏荣成也隐隐发出笑声，
　　“我们这边快放饭了，我得赶紧去领了。你要记得，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找个人说说，心情一定会好上很多。如果没有合适的人，就告诉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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