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基因改了

　　老妈说的聊聊不知道是单说成绩还是想聊点别的，其实穆阳心里是希望老妈能发现点蛛丝马迹做个心里铺垫的，这样比他忽然说出来可能要更容易接受点儿。

　　从保安室经过的时候门帘从里面掀开了，老张的声音传出来，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穆阳第一反应是季衡在？但还没来得及从下意识跳出来就看到了人，一个男人，穿着户外冲锋衣，提着一个黑色的背包。

　　看样子像是长途跋涉来的。

　　“……别出来了，走之前我把钥匙给你送来。”男人说，和穆阳险些撞路时往边上站了站，扫了他一眼，和老张笑了笑，“走了。”

　　“好。”老张也看了穆阳一眼，眼神有些意外，还是对着男人说：“有事给我打电话。”

　　擦肩而过就那么几秒的时间，况且穆阳也没有跟老张太熟，大概看他这个时候还来学校有点意外吧，不想被过多的询问，喊了声张叔就往学校里面去了。

　　办公楼的走廊没有开灯，昏暗暗的，穆阳安静地跟在老妈后面，听着这空荡的脚步声一言不发，老妈也没有多余的话，虽然她平时话也不多，但这会儿能感觉是心情不大好而沉默不言。

　　老赵早就在办公室等着了，端着茶杯正刺溜，看到他们进来，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来了啊，坐。”

　　穆阳给老妈拉了把椅子，自己就站着，这样比较放便看看清卷纸上的东西，不然三人围一起有些过于拥挤了。不过老赵给他拖了一张椅子，“你也坐，这么大个儿往那一站吓唬谁呢。”

　　“吓吓我那不争气的成绩。”穆阳笑了笑坐了。

　　“不用吓，你小子这次考的还是挺出乎我意料的。”老赵放下茶杯笑了笑，对穆阳妈妈说：“有进步，还不小，看得出来下功夫了。”

　　穆阳松了口气，他注意到老妈也松了口气，“排名出来了么？他会不会被分出去。”

　　“不用这么紧胀。”老张翻着桌上的东西，翻出一张表，“因为这次主要是实验班淘汰制，给学生点压力，不想让他们觉得呆在实验班就止步于此了，所以这次的题不算简单，以穆阳之前倒数一二的成绩我以为肯定没戏了，没想到考了倒数第十。”

　　穆阳听的想笑，怎么感觉跟骂他似的。

　　“是，这孩子其实之前成绩不差的，是后来偏科严重而且家里又乱七八糟的可能影响到了他。”老妈看着老赵手里的排名表。“他现在刚高二，我也不求他一下能进步多少，慢慢来，只要不在原地就行。”

　　“嗯，实验班能前进一二名已经不容易了。”老赵笑着看着穆阳，“穆阳这次还可以，就是这股劲不要松懈，照这个势头，肯定能考个不错的学校。”

　　穆阳想起自己为了这个小考破天荒复习的状态，顿时一阵压抑，“别给我妈太大希望，这次能这样就是极限了。”

　　老妈看了他一眼，“人的潜力是无穷的，没努力过你怎么就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

　　穆阳叹了口气，好的吧。

　　老赵又和老妈聊了会儿，从学校出来后老妈的冰山脸似乎稍微缓和了些，也终于想起了一件事，“你是不是还没吃饭？”

　　“嗯，没事，我不饿。”穆阳说，中午拿着老妈给奶奶的饭盒时他那时候挺饿的，不过这会儿已经饿过劲了。

　　老妈四处看了看，“不饿也得吃点，对胃不好，这个点不回去坐了，在外面吃吧，你想吃什么？”

　　这种只给选项不给选择放弃权的做法让穆阳有些无奈，这种后知后觉的关心他说不上什么感觉，从小到大都是在他有迫切需要时被忽略，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之后怎么样他都有些无所谓，后知后觉的关怀只会令他更难受。

　　我是你在所有事忙完之后随意想起来的一件被忽略掉的那件。

　　他不想等着被感情施舍，也不想表现出来自己对感情的需求。

　　“那家吧。”穆阳找了一家最近的面馆，没有就吃的问题上来回拉扯。

　　老妈和他一块进了店，这个时候没有顾客，老板都在玩手机。穆阳点了饭，和老妈坐在空桌前看着桌面等。

　　“这次考的还是可以的，以后也多上点心，不要因为这次我说了不能出后三才努力，平时也要这样，知道么？”老妈温声说：“先苦后甜，以后你大了就知道了，别跟我似的，路一旦走错了，再想纠正就要比别人多付出时间和辛苦，学习不是给别人学的，是给自己学的。”

　　如果给自己学，穆阳心说这会儿不是挂的倒数一就是倒数二，但是他只是嗯了声，没再说话。

　　“阳阳。”老妈叫了他一声，欲言又止。

　　穆阳调转目光看着老妈，直觉似乎是要问令他紧胀忐忑的问题了，揣兜里的手有些不自觉的捏紧了些。

　　老妈顿了顿，问：“你，是不是早恋了？”

　　虽然有了预感，穆阳的呼吸还是停滞了一瞬，他不是没假设过老妈问他的时候他该怎么回答，但还是没能立即说出口。

　　“看你的表情应该是了。”老妈抿了抿嘴角，垂下眼皮，声音很轻，“你，你是不是在报复妈妈？”

　　“嗯？”穆阳愣了。

　　报复？他从没想过过老妈会这样问，报复么？肯定不是，不管他多么难受多么烦躁，多么对这样的家庭感到愤怒和无力，都没想过报复什么的，在他内心深处，认识季衡之前，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之前，他依然觉得他是有爸妈的人，老爸不理他还是他爸，老妈也还是他妈。

　　“收心吧阳阳。”老妈抬头时眼睛有些红，“我知道我跟你爸没照顾好你，以后我们娘俩好好过，就算这个家就剩我们俩了我们也好好把日子过下去，行么？”

　　“妈，”穆阳皱了皱眉，“我没有报复谁，也没有玩，所以谈不上收心。”

　　老妈愣了愣。

　　穆阳说了这一句之后又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了，他确信老妈昨天早上看到了他和季衡的亲密举动了，而且做出了合理的猜测，他沉默了会儿，说：“对不起。”

　　大概这句‘对不起’让老妈确信他是认真的，也确信他不会‘收心’，一时间，两人愣着，相对无言。

　　老板将面端了上来，面的面相很好，闻起来也很香，但穆阳吃不下去了。

　　老妈突然哭了起来，捂着脸哭的很压抑。

　　穆阳有些无措，抽了纸巾塞进老妈的手里，老妈给扔到了地上，起身出了面馆。

　　穆阳没动，盯着面碗冒出的热气，一直到面都陀了，才起身走了出去。他以为老妈会骂他的，但是没有，大概会觉得自己痛苦的人生又背负了一种痛苦，苦海人生，遥遥无岸。

　　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没完。

　　关于研究所，他还没有来得及提及，不知道在这样的档口提这件事是不是合适，但若是在这件事过去之后再提这件事，对老妈来说就太残忍了。

　　穆阳回了家，老妈并没有在，他去浴室转了一圈，出来的时候拿纸巾包着几根头发又出了门。

　　“你在哪呢？”穆阳到小区门口招手拦了辆出租。

　　“在研究所。”季衡说：“你要过来么？”

　　“嗯，我去找你，快到了给你打电话，你出来接我。”穆阳说，然后给出租司机报了地址。

　　“好。”季衡大概是听出了他语气的不对，顿了顿问：“怎么了？”

　　“见面说吧，挂了。”

　　“嗯。”

　　车子在医院旁边的大楼停了下来，穆阳一下车就看到季衡在马路边的大石头球上坐着，看见他后起身往这边走了过来，到了跟前先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我们的事……”穆阳眼睑微敛，“我妈知道了。”

　　季衡没什么惊讶的表情，也丝毫不感觉意外，只是伸进他兜里握着他的手，“骂你了？”

　　“没。”穆阳攥住他的手，谈完话一直飘荡的不踏实的感觉直到这会儿才稍微缓和了些，“哭着走的，大概觉得人生被我和我爸——名义上的爸给毁了吧。”

　　“这事需要时间接受。”季衡轻轻抱住他，在他背上拍了拍。

　　“嗯，我没事。”穆阳叹了口气，“……虽然很不舒服，但也松了口气。”

　　季衡带着他往楼里走，手一直握着也没松，直到进了电梯，穆阳才忽然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问：“你是不是猜到了啊？这么淡定。”

　　季衡轻轻笑了一下，“我是猜到你要说，但不知道怎么介入，你又很明显不想让我知道，我怕我贸然插手给你造成困扰。”他握着穆阳的手贴在自己胸口，“一点都不淡定，你听我心跳。”

　　穆阳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双手上，手心里能清晰感觉到清晰有力的嗵嗵声，有些快。

　　“我不干涉你做的事，但你要知道，万事还有我呢，挡枪挡子弹都没事，”季衡的声音有点点弱，“就是别把自己弄得筋疲力竭放弃我。”

　　穆阳的心像被拧了一下。

　　打开宿舍门的时候，穆阳脚一勾关上了门，拉着季衡的手往后拽了把，力道不小，季衡被拽的撞进他怀里，穆阳顺势搂着他的腰，偏头吻了过去。这个吻毫无温柔可言，像是宣告主权，像在证明什么，像是宣泄，十分霸道。

　　季衡只是略停滞便给了回应，深入、再深入，吻的喘息连连脑袋缺氧。

　　从门口到倒在床上，穆阳才撑起胳膊看着季衡，手指在他脸上轻轻带过，手掌贴着他的脖子，微微一抬，极轻柔的吻在他的下巴、嘴角，顺着下颌线到脖子，又回到嘴唇，温柔得像羽毛拂过，最后额头抵着被褥，和季衡脸贴着贴清浅地呼吸着。

　　这个姿势保持了很久，季衡的手一直在他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顺着，这样的小动作格外地安抚人。

　　“你能帮我个忙么？”穆阳闷着声音说完，抬头看着季衡，因为一直脑袋抵床，血液回流冲的脸特别红。

　　季衡笑了笑，“一百个也帮。”

　　穆阳坐起来，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包裹着的老妈的头发，“这个能分析DNA吧。”

　　季衡看了眼他手里的东西，顿了顿，坐了起来，“其实，没有必要你知道么。”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还是想知道。”穆阳皱了皱眉，“我不想活得稀里糊涂的，不管是与不是，我都想清楚的知道，之后怎么做是之后的事，但这件事我得明明白白。”

　　季衡叹了口气，从他手里拿过东西，“你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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