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基因改了

　　天气预报见天的说降温，哪次也没能降下来，估计十一之前是没戏的。跑完了操周也挥舞着一身臭汗又加入了打球大军，穆阳一边往水池边走一边揪着胸前的衣服散热。

　　两三个女生结伴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目光在他腰上瞥了几下，嘻嘻笑着，穆阳低头看了眼，为了大面积散热他将T恤衣摆往上掀了一道，露出了一截腹肌。

　　啧！

　　他很臭屁的没理会女生的目光，走到水池边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撑着水池愣了几秒钟走到了拐角的角落里。角落的墙和校园背着，地上堆着几块施工没用完的石头，从石缝里冒出的杂草看闲置很久了，一般老师也不会注意到这边，更主要的是这里通风好。

　　他靠着墙摸出烟磕出一根来叼在嘴里，打火机打了几下都被吹灭了，只好背过身点，抽了两口之后呼呼的风把他的一身汗也吹的差不多干了，吐出来的烟也是张口就没。他不是个爱琢磨事儿的人，从昨天到现在，虽然时不时就在发呆，看着是在想事情，但其实脑海里一片空白，不知道从哪开始想起。

　　他不是老穆亲生的，他不是亲生的，他竟然不是亲生的!

　　那他亲生父亲是谁？

　　老妈说他没有对不起老爸，那是哪里出了岔子？

　　穆阳又抽了一口烟吐出来，这件事他知道了，老妈肯定也知道他知道了，不管怎么样他得去问问，哪怕问不出来，他也得去看看，昨天到现在老妈的情绪不知道缓过来了没有。

　　掐了烟穆阳打算去趟厕所，在小平房门口听到嘻嘻哈哈哄笑的时候他就有种想掉头走的冲动，不过还没等他的脚作出反应呢，就见大虾米跟个马达似的一步一抬腿的从厕所冲了出来。

　　这帮人对厕所的执念是他理解不了的。

　　穆阳正纳闷这是练的什么功夫呢，定睛一看他手里还揪着一个人，那个人被一步一抬的马达踹的抵到墙边停了下来，手里拽着裤腰带，屁股上还有个脚印。

　　又是刘敬，穆阳觉得自己得给刘敬改个昵称了，这人有点太背了。

　　大虾米揍人不需要理由，高兴了来两巴掌，不高兴了多来两巴掌，喜怒无常，跟个神经病一样。他架着胳膊，伸手抹了下嘴角往地上啐了一口，“不他妈的挺能耐的吗？还还手！让你还手！”

　　劈里啪啦的巴掌甩完之后大虾米扭头看到了穆阳，冷笑了一声，穆阳在他开口之前转身就走，大不了去叫下保安，他不想沾惹这些破烂事。

　　还没走两步呢，就听见身后一阵踉跄的动静，一股力量撞在自己的后背，穆阳一点准备没有就感觉膝盖一软单膝跪在了地上，一个圆圆的东西顶在腰上险些让他喊出声来，身子往前扑了一下，手撑在一个人正好迈过来的脚上，锃白的运动鞋，如果不是他胳膊有足够的力量，这会儿已经啃上了。

　　草——

　　他扭头看了一眼，刘敬一副委屈的样子摔在自己边上，校服上蹭了不少泥。

　　“哎你们怎么看的，误伤别人了看见没，穆阳没事吧！”大虾米幸灾乐祸的说着风凉话。

　　没完了是吧，一股怒火噌的把穆阳烧个外焦里嫩，从地上跳起来，皇天在上天地为证，今天要不把大虾米打改了他就不姓穆。

　　走了两步，穆阳感觉胳膊被人拽了一下，他现在六亲不亲，猛地甩了下没甩开简直火上浇油，“滚一边去儿！”

　　不过那人大概吃了熊心豹子胆，不但没有滚一边去，还加大了劲儿一把给他拽了过去，穆阳脚下一个不稳在那双锃白的运动鞋上盖了个戳。

　　“回去给我洗鞋吧。”季衡扫了眼那个脏兮兮的戳，语气平淡的说了一句。

　　穆阳见拉他的人是618后怒火中烧的那把火滋的一声灭了一半，剩下一半是无语，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不洗？”季衡见他不回答，追问了一句。

　　“......等我打完了的。”

　　话音刚落，就听一声爆喝，几个保安拎着棍子就来了，“聚在这儿干什么呢！”。

　　草——聚众的同学抱头鼠窜，穆阳条件反射的想跑，被季衡一把拽了回来，微皱着眉头，“跑什么。”

　　“保——”穆阳指了指保安，话还没说完就反应了过来，“不会是你叫的吧？”

　　“你认为是就是。”季衡松开他，手插兜往厕所走去，一片混乱中他淡定的跟个冰棍似的。

　　穆阳愣了愣，看见保安逮了几个跑的慢的和挨打的刘敬往教导处走，自己赶了两步跑进了厕所。

　　“多管这闲事干什么，”穆阳和季衡并排站着，完全忘了自己刚才也是想去叫保安来着，“要是大虾米知道你喊的保安肯定找你事，他这人跟黏在鞋底儿的口香糖似的，要多烦人有多烦人。”

　　“大虾米？......哦，那个动手的，是挺像大虾米的。”季衡笑了下，嘴角微微勾着，“爱给人起外号是什么毛病，618是给我起的外号吗？有什么说头？”

　　“嗯......”穆阳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夸你呢呗，黄金比例。”

　　季衡愣了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那不是0.618吗？”

　　“多俩音呢，读着多累。”穆阳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又回到刚才的问题上，“你叫保安的事没人知道吧？我是出于真心的劝告，以后不要和大虾米那样的人有丁点的牵扯，太烦人了。”

　　季衡嘴角露出一抹笑来，云淡风轻从容不迫的，好像什么大事都不是事似的，他提上裤子转身去洗手，“这么烦人的虾米你不也往上凑了么？”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没事儿，他知道不了。”

　　穆阳从来没有觉得一个人的笑能有什么魔力，但618那淡淡的一笑却让他有一瞬间的晃神，不是心跳加快也不是眼前一亮，而是因为这一笑他从昨天到今天上午攒的各种烦躁瞬间被压了下来，心里忽然就沉静了。

　　618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很沉静。

　　穆阳跟着过去，打开水龙头搓着手，“我已经很忍着他了，这是忍无可忍，要不是你拉我，来的就不是保安而是120了。

　　“暴脾气。”季衡从口袋捏出一包纸来，抽出一张擦了擦手，又抽出一张给了穆阳。

　　穆阳接过纸，这纸一看就不是便宜纸，虽然很软但是很有韧性，反复擦来擦去也没有擦出纸屑来，心里叹了句讲究人，擦两下就扔了的纸用这么好都浪费了，正好低头看见他鞋上触目惊心的脚印，想也没想就弯腰去擦那印记。

　　“哎——”季衡往后缩了一下，

　　“别动。”穆阳抓住了他的脚腕，当握住的一瞬间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有点说不上来的尴尬，他松开手，故作自然的三两下擦干净了鞋，站起来临时诹着理由，“擦完之后跟新的一样。”

　　“所以呢？”

　　“就不用刷了吧，唉我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刷鞋。”

　　季衡看了他一会儿，笑了笑，“也没真让你刷，逗你呢没听出来吗？”

　　穆阳没说话，俩人并排着往教学楼去，到他们楼下的时候他停了下来，觉得应该说点什么但又似乎没什么可说的，倒是618说了句，“会喝酒吗？”

　　穆阳愣了愣，“会。”

　　“晚上我请你喝酒吧。”

　　穆阳眯了眯眼睛，“你昨天真没听见我们家吵架？”

　　季衡笑了笑，“我没有听墙角的癖好，被迫听了两句就避开了。”

　　穆阳没说什么，只是又有些烦躁，“看情况吧，我晚上......想去看看我妈。”

　　季衡嗯了声，说了句那再联系便往他们那栋楼走了，穆阳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后烦躁的叹了口气儿，刚才语气是不是冲了，618看样子是想安慰他来着，让他一句给撅到了姥姥家。

　　下午的课穆阳认真听了听，倒不是因为他忽然变得爱学习了，而是他不想让自己有空闲时间想别的，不管听懂听不懂，总之老师让干什么他就干什么，甚至被数学老师点名上讲台做题的时候都特别认真的调动了所有脑细胞，最后竟然做对了，太牛逼了啊穆阳阳同学，穆阳心里狠狠夸了自己一番，这么牛逼的人竟然亲爹不要。

　　亏大发了他！

　　晚自习穆阳没有老老实实待着，他偷摸翻墙出了学校，路上给老妈打了电话问了地址，离学校很近，连单车都不用扫。老妈对他翘课恍若未觉，或许觉着了，但这个时候也没心思顾及那么多。

　　租的房子在一个旧小区里，穆阳找了半天才找到已经掉了被塞在一楼住户的防盗窗里的楼号，202，他抬手敲了敲门，门从里面打开，老妈穿着睡衣，脸色有些憔悴，看了他一眼说了句来了啊便转身进了客厅窝在沙发里瞪着几乎静音的电视发呆。

　　房间是很简单的一室一厅，装修很老，门框柜子包着很老式的黄木头，家具陈设也很简单，餐桌上放着一瓶花，是这个房间里唯一让人看了心情稍微好点的东西。

　　“今天没上课？”老妈看着电视问。

　　“请假了。”穆阳说，走到沙发一边坐下。

　　老妈看了他一眼，“请假了还是翘课了，都马上高三了老师还让你们请假呢？”

　　穆阳叹了口气，打算换个话题，“吃饭了吗？我去给你买点儿。”

　　老妈摇摇头，“冰箱里有面条，你帮妈妈下碗面条行吗？”

　　这声妈妈让穆阳有些恍惚，多久没有听见这样亲昵的称呼了，他鼻头有些发酸，忙放下书包去冰箱里拿了菜进了厨房。

　　西红柿鸡蛋——面，好吃又好做。

　　等面条煮熟的间隙老妈走了过来，靠在门框上看他。

　　“快好了。”穆阳看了她一眼。

　　老妈嗯了声，站着沉默了会儿才轻声开口，“你是不是......心里特恨我，把你生在这样的家庭里，还从小丢在奶奶家不闻不问。”

　　“没有，奶奶对我很好。”穆阳看着在开水里翻滚的面条，把切好的西红柿扔进去搅了搅，“你那么忙也是在提升自己，是为了我们以后更好的生活。”

　　他能感觉到老妈因为这句话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很久，这是她以前对自己说的，阳阳听话，妈妈这么辛苦也是为了我们的以后，你要懂事，要体谅妈妈。

　　妈妈很辛苦，因为你爸爸不要我们了。

　　至于为什么不要了，穆阳昨天才知道原因。

　　饭做好后，穆阳本想放在餐桌上，但看老妈坐在沙发上没有挪窝的意思便把面放在了茶几上。奶奶教给他的习惯是天大的事吃完再说，所以他一边玩着手机一边等老妈吃饭，吃完后又顺带洗了碗。

　　“你吃了吗？”洗碗回来老妈问了他一句。

　　“吃了。”穆阳说，其实他没吃，一出校门就赶了过来，心里压着事感觉不到饿，从抽纸盒抽了张纸巾擦着手，“你什么时候去学校上课？”

　　老妈有些心不在焉，“下周一，今天周几了？”

　　“周五。”

　　“哦，那快了。”

　　老妈这个状态让穆阳有些犹豫要不要现在问，万一再情绪崩溃......唉，要不改天吧。

　　他拿过书包，“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阳阳。”

　　穆阳顿了顿，老妈已经很少这么叫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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