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基因改了

　　回家的路上穆阳一边想着怎么安慰许亦辰一边犹豫着要不要给季衡打个电话，走到楼道时闻到一阵烟味，黑暗中有一星红点明灭，但注意到有人来烟头就立马被掐了。

　　“哥。”一个人有些慌张地站了起来。

　　声控灯应声而亮，穆阳看清是许亦辰时愣了愣，“怎么不上去，坐在这干什么？”

　　不过问完后他就知道为什么了，说是没事，其实那些内容对他影响应该挺大的吧。

　　许亦辰从楼梯上下来，“阿姨在上面看书，我闲着也是闲着，坐不住怕打扰她，就下来走走。”

　　“哦。”穆阳微微偏头，“那，一块？”

　　“嗯？”许亦辰愣了愣，笑道：“好啊。”

　　俩人没有走远，就绕着小区的绿化走着，这个时间点没什么人，四周很安静，只有清闲的脚步声和路灯下由长变短，又由短变长的影子。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哥？”许亦辰看了看穆阳问。

　　“嗯，有点。”穆阳点点头，“不过我看你也有心事啊，自己一个人躲在楼道里抽烟，没看出来你还抽烟呢，学霸的压力？”

　　许亦辰笑了笑，“不是，学习能有什么压力。”

　　穆阳啧了声，“这话听着怎么那么欠揍啊。”

　　许亦辰啊了声随即反应过来，“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学习的累不在压力范围内……额，不是，我的意思是精神压力要比脑力劳动累，学习累它不属于——唉，算了，好像越描越黑。”

　　穆阳笑了起来，“你平时跟人说话真没挨过揍吗？”

　　许亦辰有些不好意思的摸着后脑勺，“我今天脑子有点乱，你别往心里去啊哥。”

　　“没事，不用觉得抱歉，你本来就挺优秀的，这是事实，事实就大大方方承认呗。”

　　“……我这样的，算什么优秀啊。”许亦辰的声音低落下去，“家里人都恨不得没我这个孩子，身边的人看我不是可怜就是可怕，我从没来没觉得世界这么刻薄，处处充满了恶意。”

　　“为什么这么想？被欺负了？”

　　“不知道算不算欺负。”许亦辰对他笑了笑，不过笑得很勉强，“哥知道我是怎么回事吧？我们也不熟，你和阿姨能让我这样的人暂住在这里真的很谢谢。”

　　“没什么，我就算了，你要谢就谢我妈吧，给他买个菜说说话什么的，感觉她跟你说话能比跟我说话放松些。”

　　“这个没问题，阿姨人挺好的”许亦辰看了他一眼，“其实哥你和阿姨挺像的，都是面上看着不在乎，没什么话，其实挺关心对方的。”

　　“我们之间缺的是时间。”穆阳说，“我不是个内向的人，但相比和人交往，我更喜欢自己独处，你也看到了，我是单亲家庭，其实说是单亲都过了，从小被丢在奶奶家，一年和父母见不到两次，相比陌生人好不到哪里去，或许还不如陌生人，因为陌生人不会带给我痛苦。”

　　“让自己受伤害最大的往往都是亲近的人，因为爱随意伤的更深。”许亦辰对此深有体会，想到自己父母，心里叹了口气，有些心不在焉，脚底有个小坑也没看见，一脚踩进去绊了一下。

　　“看路。”穆阳在他胳膊上扶了一把。

　　许亦辰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但很快放开，“没事没事。”

　　“那现在呢？”他问。

　　“现在？”穆阳沉默了会儿，像是在回忆自己的感受，“会怨恨，也会难受，但是并不会绝望，因为事情已经成了这样的局面，再改变也改变不了了，无论你多怨多恨，这些疏不散的情绪还得由自己承担，而且我也不是一无所有，我还有我奶奶，还有一个---”

　　许亦辰见他犹豫，不禁问道：“一个什么？”

　　“一个很好的，朋友，非常好。”穆阳勾了勾嘴角，“他们是让我在感觉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时候唯一感觉希望和温暖的人，这个世界的人很多，但有那么一两个爱你懂你，就足够了，其他人怎么看都不重要。”

　　一颗绿化树垂下的叶子眼见要扫到穆阳的头顶，他抬手弹了一下，叶子发出一声嗤响，晃了晃，不过在他经过的时候依然准确无误的扫到了他。

　　这么若无其事，用最轻松的语气谈论自己所经历的痛苦，云淡风轻，却莫名给人一种力量，好像这世界的困难都被无限小化了。

　　许亦辰没有说话。

　　穆阳伸了个懒腰，“所以啊，在意那么多又有什么用，讨厌你的人仍旧讨厌，你那么痛苦，他们却毫不在意，既然如此，何必呢，都去他的，怎么舒服就怎么活，我的原则就是无视，无视不了就强制解决。”

　　许亦辰笑了笑，“能动手的就不罗嗦。”

　　“对啊，有些人就是欠你能怎么办，别人欺负你你要学着欺负回去，你不强硬就会被逼得越来越软弱，不过你这个小体格可以变通一下，比如智取什么的，起码给自己出口气。”

　　“有道理，我回去就谋划一下。”许亦辰笑起来，看上去比刚才轻松了些。

　　穆阳笑着蹭了蹭眉心，感觉有种教坏小孩的感觉呢，不过看许亦辰也不是那种冲动的人，其中的度怎么把握应该有分寸。

　　安慰人嘛，就算当下解决不了问题，能让当事人心情得到暂时的舒缓就算成功了。不过不知道是受张磊委托多一点还是周也说的比惨安慰法多一点，或许还有别的原因，总之今天说的有些多了，和不怎么熟的人这么走着聊‘人生哲学’还挺不好意思，有种老气横秋过来人的感觉，但其实他连自己的问题都没解决。

　　不过，这不影响他安慰别人。

　　“多交些朋友。”穆阳试图把谈话拉回目的上，“就算大浪淘沙只有一两个交心的也足够了，人是群体动物，不要让自己陷在孤立的状态中，你要跳出来，积极点。”

　　“知道了。”许亦辰笑着点点头，“哥，你是不是替张磊安慰我来了。”

　　穆阳也没有避讳，承认的干脆利落：“是，他挺担心你的。”

　　“谢谢。”许亦辰说的认真。

　　“哥，我能问你个问题吗？”走了一段后许亦辰忽然问道。

　　穆阳点点头，“问。”

　　“如果，我选择自私的救赎自己，就会伤害别人呢？”许亦辰说，“你觉得还有必要吗？”

　　“自我保护是本能，救赎自己怎么会是自私呢？”

　　穆阳拍了拍他的胳膊，他知道不论别人怎么说，许亦辰心里的坎不是轻易就能跨过去的，所有的伤都需要时间来愈合。

　　俩人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回去的路上闲聊了会儿，穆阳发现许亦辰不说那些沉重的话题的时候还算是个开朗的人，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大概人缘会很好。

　　回到家，没有胃口吃饭，洗了个澡穆阳就回去躺着了，不过看着许亦辰在安静看书，忽然想起了他那句学习有什么压力啊？

　　他叹气，这大概就是学霸和学渣之间的心态差距，学霸会觉得学习使人快乐，学渣就是去他妈的求知若渴，学海无涯我现在就要上岸。

　　听话的学生这会儿都应该看看书吧，不能跟他似的瘫在床上做着睡前酝酿工作。

　　手机静悄悄的，‘某不自觉’依旧杳无音信，穆阳郁闷地将手机扔一边，随手拿了本书打算在知识的海洋里游个泳。

　　因为看的是历史书，不用怎么动脑子，所以穆阳翻的很快，不过翻到一半的时候，就有些耐不住了，感觉每个细胞都在开小差，总想去干点别的。

　　人在家中坐，思绪已经在银河系跑个来回了。

　　等到思绪回来，他就感觉到了许亦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怎么了？”

　　许亦辰笑了笑，“你刚才看书是认真的吗？”

　　“……不然呢？”

　　“我有些好奇了。”许亦辰将他手里的书抽走，往前翻了翻，“哥，你的书好干净啊。”

　　“循环利用，这些以后都是就给张磊的宝贵财富。”

　　“那他知道肯定感动坏了。”许亦辰笑了笑，随机定在某一页，“我考考你吧。”

　　考他？穆阳挑了挑眉，打了个响指，“放马过来。”

　　“嗯……说一下罗斯福新政的内容。”

　　“这个难不倒我，刚背的……罗斯福新政，一是整顿银行与金融业，恢复银行正常的信贷活动，二，复兴工业，颁布……四是实行社会救济和以工代赈，怎么样？对吗？”

　　许亦辰有些意外，张磊说他哥是学渣中的学渣，也不尽然嘛。

　　“对，非常对。”他竖起大拇指，“这脑子这么好用怎么混成了学渣呢。”

　　“这话听着可不像夸人的。”

　　许亦辰不禁笑起来，翻了翻书正要挑第二个问题的时候穆阳手机响了，穆阳捞过来看了眼，还没接呢嘴角就挂上了笑，不过语气却带着阴阳怪气的劲儿，“哎呦，大忙人忙完了？这么晚了有什么吩咐？”

　　季衡在电话那头笑了笑，“没脱的话下来吧。”

　　穆阳心中一喜，刚要起来随即想到了什么，又吊儿郎当的躺了回去，“嘁，骗谁呢，相同的当你觉得我还会上两回吗？”

　　“真的。”季衡的声音隔着听筒有些低沉，有种蛊惑的力量，“你信我。”

　　穆阳听不得他这么个语气和自己说话，他这么一开口，前面就是个大坑自己也得干脆利落的跳进去。

　　“等着吧。”

　　他挂了电话，边穿外套边对许亦辰说：“我出去一趟，你自己别太晚了，早点休息。”

　　许亦辰点点头，“是……你那个很好很好的朋友吗？”

　　穆阳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嗯。”

　　见人心切，穆阳连鞋都没换，穿着拖鞋一阵风似的就刮了下去。

　　季衡在路灯下看手机，听见动静往楼道抬头往这里看过来，然后笑了笑，张开胳膊，“这里。”

　　穆阳颠颠地扑过去一把抱住了他，半张脸都埋在他的颈窝，被季衡身上的气息淹没的感觉让他觉得由内而外的觉得满足。

　　俩人抱着晃了晃。

　　“作业写完了？”季衡摸了摸他的脑袋。

　　“……您可真会扫兴，见着我就没别的话说了？”穆阳闷声吸了口季衡的味道，恋恋不舍地松开了他，不过抱怨归抱怨，他还是很听话的汇报，“写完了，我刚还在背书呢。”

　　“都知道背书了啊，这么下去学渣变学霸指日可待，了不得了。”季衡毫不犹豫的吹彩虹屁。

　　“得了吧，当我幼儿园小孩啊。”穆阳嘁了声，笑着摸了摸他的脸，“你从哪过来的？怎么看上去这么累，感冒好了？”

　　“好差不多了。”季衡把他的手拿下来握在手里捏着，“我给自己打了一针，这会儿不打喷嚏不流鼻涕，一口气能接八个吻。”

　　“操……”穆阳没忍住笑出了声，“真牛逼，不过听着还是有些鼻音。”

　　“明天就好了，我们找个地方坐着吧。”季衡声音透着疲惫，“现在给我一张床，我就能睡着了。”

　　“你说你这么累还跑来干什么？”穆阳拉着他往小区的长凳那走去。

　　“这不来找温暖求关怀了么，男朋友一天都没有理我，我要再不来怕是又要变成单身狗了。”

　　“这不怕打扰你和老朋友见面么。”穆阳一听男朋友三个字就忍不住想乐，“再说了，我不跟你联系你不会跟我联系么，你那么忙，谁知道会不会打扰到你让你烦啊。”

　　“好赖话都让你说了。”

　　“你今天和那个人待了一天吗？”

　　“没有，我在研究所待着。”季衡笑了笑，靠在他肩上，“我们没什么可聊的，连朋友都算不上，累是生病累的，每次生病都会很累，休息休息就好了。”

　　“小可怜。”穆阳用脸在他额头上蹭了蹭，“你经常生病吗？”

　　“不经常。”

　　“是吗？我怎么感觉你在骗我。”

　　“……不要相信感觉。”

　　穆阳笑了笑，拉过他的手玩着，这只手，他看过很多次，每次都会看的入迷，现在他能为所欲为的揉捏，光明正大的揉捏，感觉真是爽啊。

　　十指相扣，他放在唇边亲了下。

　　“我刚上厕所没洗手。”季衡晃了晃手指。

　　“不可能。”穆阳压根不上当，想也没想就回答，“你有洁癖，哪怕有一天屎壳郎不吃屎了，你也不可能上厕所不洗手。”

　　“你这都什么破比较。”季衡皱着眉笑了笑，“拿我跟屎壳郎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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