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少年俏

　　天黑以后，洞里就只听得到水声。

　　地下河汩汩流动冲击石壁的声音，泉水滴答落在水坑里在山洞留下的回音，外面雨水冲刷树叶的沙沙声。

　　只有鱼弋阳的面前，亮着一只蜡烛。

　　细弱的火光照着她脸上渲染着朦胧的美感，不知何时，四散的队员逐渐聚拢，以那摇曳的烛光为中心，在这一小块空间围成弧形包围着那点儿火光。

　　大松说：“我们这样，像不像原始人日夜守护着火种？”

　　设计组员A说：“的确，有火光，感觉就像看到了希望。”

　　杜教授坐在鱼弋阳一侧，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小鱼儿，你怎么会带着蜡烛？”

　　杨光坐在她另一侧，充满期待地凝视着她的侧脸。

　　黑夜里，有许多双眼睛都紧盯着她，杨光既骄傲又生气，但这会儿她无疑是唯一的女神，姑且收起一点计较，让他心中的女神大放光彩，他可以做个忠诚的骑士，默默守护。

　　所有人严正以待地等着她的答案，鱼弋阳有些傻眼。

　　她背包里的几支蜡烛是在俞城买的，原因无他，之前在武陵村遇到过几次停电，带着蜡烛不过是以防万一，谁曾想会意外被困？

　　“前几天住在一个朋友家，忽然停电，就买了几支备用。”再寻常不过的原因，她掩去了种种细节。

　　只是这话里漏洞很多，大松发问：“停电了，才去买来备用？”

　　左翊若有所思地看着走神的鱼弋阳，杨光帮腔道：“停电了买蜡烛，有什么不对吗？”

　　将军说：“别讨论蜡烛哪里来的了，说点儿有趣的吧，免得出去了，别人问你们被困的时候做了什么，我只能说听大家讨论一只蜡烛的起源……”

　　有人被这话逗笑，反问：“那你说说聊什么？”

　　“聊一聊地球起源如何？冥古宙的地球还是行星碎片，没有生命，跟现在一样，一片漆黑……”

　　“我觉得这比蜡烛的起源还无聊！”大松打断将军，又引发一阵哄笑。

　　最后左翊起了个头，聊起了关于海子镇的改造设计。

　　有设计组员笑嘻嘻员吐槽：“资本家比这山洞还黑，都这会儿了还不忘压榨民脂民膏！”

　　但这里，一灯如豆。

　　原始，苍凉，坚守，等待，凝聚，幻想……

　　所有人心中都浮现出一些清晰的画面，那些画面内容各异，但共通处在于都拥有打动人心的力量。

　　这样的环境，太契合这个设计主题了，优秀的设计师们怎么会错过？

　　闲言之后，片刻宁静，随即有人悉悉索索翻找背包，有人就着灯光在笔记本写写画画，有人在电量标红的平板上敲下简单的文字，有人对着火光拍照。

　　“左总，我灵感爆了，怎么办？”

　　“我也有主意了……”

　　“噢，perfect！”

　　左翊也是设计师，但却没动，只对着鱼弋阳微微一笑表达谢意，鱼弋阳也报以一笑。

　　两个人你来我往，看得杨光黯然伤神，他轻咳了两声，寻了个借口摸黑到洞口自我疗伤。

　　将军跟了过去，拍着兄弟的肩膀说：“兄弟，小鱼儿又不喜欢左翊，你吃哪门子醋？”

　　“可她也不喜欢我。”

　　杨光随脚一踢，一块小石子不知落在哪个水坑，咚地一声轻响。

　　原来，对人展现亲切温暖的笑容只是小鱼儿的自身修养，无论对他，对左翊，对将军，对任何人，都没有差别，是他自以为是了，哪里有资格吃醋？

　　将军听出点儿画外音，讶然问：“你表白，悲剧了？”

　　“将军，为什么我以前没发现小鱼儿对谁都会笑呢？”

　　杨光没有正面回答，将军却懂了。

　　“你这叫心盲，每次你提到小鱼儿，就丧失了理智的思考……”

　　唰唰的雨声中，隐约有人声。

　　将军话说到一半，突然站直身，有些激动地说：“阳光，你听，好像有人来了。”

　　杨光凝神细听：“我怎么没有听见？”

　　将军往外探头看了好一会儿，的确听不到雨声之外的动静，将军失望道：“难道我出现幻觉了？”

　　将军这一打岔，两个人都有些颓然，不愿意把这份失意带给其他人，就站在雨幕两米开外的洞口，忍受着寒意的侵袭。

　　隔了一会儿，雨幕上划过一道亮光，两人都看到了，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相同的答案：有人来了。

　　怕又是虚惊一场，两人秉着呼吸没动，直到真切地听到扩音喇叭播放的不甚清晰的内容。

　　“有人吗？我们在这儿！”

　　将军的吼声惊动了洞内的人，大家聚集到洞口，有人朝外挥舞强光手电，很快，外面的人也用手电回应着，洞内顿时欢呼起来。

　　没多久，两个全副武装的迷彩服战士走到洞口，看到状态还不错的一行人，可算松了口气。

　　前来的战士询问了些基本情况，按照名单点过名，给领导汇报了情况，安排好明天的下山计划，大家才安心散开，各自睡去为明天下山贮备体力。

　　鱼弋阳这一觉睡得很沉，但坐在地上半身靠墙的睡姿不太舒服，半夜两点多她醒了过来。

　　离她不远处的蜡烛快要燃到底了，她打了个哈欠准备去换一支，却发现烛光边坐着的那个军官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鱼弋阳吓了一跳，那军官眯了眯眼，继续盯着她。

　　冷静下来，鱼弋阳才发现这双眼睛太漂亮了，而且她曾经见过。

　　她彻底清醒过来，拿出新的蜡烛点燃固定，时不时看一眼一步之遥处雕像一样稳坐的军官。

　　“哎，小鱼儿~”

　　那军官突然低声说话，鱼弋阳鼻头一酸，湿了眼眶。

　　“哎哎，你别哭啊……”

　　鱼弋阳转身拿出手电筒就往洞外走，布吉大步跟上。

　　外面雨竟然停了，月亮还露出了一角。

　　她走到外面的草地上才停下来。

　　“大家都睡了，在里面说话太吵。”鱼弋阳再转过头，脸上挂着盈盈的笑，却看得布吉心酸。

　　“小鱼儿，下山的近路垮了，得绕路，好几个小时的山路，我那会儿没跟你说话，就是怕你见了我睡不着，体力不□□我明天下山岂不是要背个大包袱！”

　　鱼弋阳哭笑不得：“布吉，你都是个军人了，怎么还这么贫？”

　　布吉抱胸立在一旁，偏头看鱼弋阳，也笑了：“小鱼儿，你还有脸说我，胆子不小啊，名单上十个人，就你一个姑娘，万一那些家伙图谋不轨怎么办？”

　　“我这是工作，他们都是很好的工作伙伴。”

　　她说得毫不迟疑，布吉啧啧道：“小鱼儿，你这样的小白，容易被人骗啊！”

　　鱼弋阳理了理头发，撇嘴道：“我有什么可骗的，里面那些人都是高材生，或者行业精英，人家还看不上我呢！”

　　“小鱼儿，你太过分了，变相秀优越是不是？凡尔赛，对不对？”

　　鱼弋阳笑出声来：“布吉，说点儿正事，你怎么在这儿？”

　　“我啊，来英雄救美啊！”

　　布吉咧嘴一笑：“我刚执行完一个任务回来，就听说有人被困在山里了，本来不用我来的，这不一看名单上有条小鱼儿，怕她溜走了，我急忙赶来撒网捞鱼啊！”

　　鱼弋阳就着月色打量布吉。

　　他穿着一身军装，脸上还画着迷彩，所以一开始她没有认出来。

　　“看起来你这几年在部队过得还不错。”

　　布吉不否认他很享受现在的生活，关心道：“那你呢，小鱼儿，整天跟一群大老爷们在山里东奔西走？”

　　“布吉，我跟你一样，挺喜欢现在的生活，这就够了不是吗？”

　　“那就好……”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聊了聊海子镇、武陵村、村长、阿茉姿，都是些闲话。

　　布吉居高临下看着鱼弋阳恬淡的侧脸，心头涌上许多怅惘。

　　如果哪天再见布都，一定要把那家伙狠揍一顿，这一次他绝对不会输给那家伙，没有阿玛拦着，非揍得他求饶不可！

　　清晨，又下起了小雨。

　　天蒙蒙刚亮，几个迷彩服身影绕过山头经过吉普车，处拐进另一条山路。

　　池凡被脚踩进泥水里的声音惊醒，搓着脸下来车，拦住一行人说明来意。

　　迷彩服的确是上山救援的支援部队，刚才正在谈论是谁把这么个家伙搁在这深山老林，听了池凡的话也没有轻举妄动，请示了沈定才允许他们几个一路随行。

　　走了一段路，一行人就被山溪拦住了去路，一个迷彩服说：“按洞拐的情报，我们得在这儿搭浮桥，器材一时半会儿运不进来，洞拐说被困人员有人发烧，他们已经出发下山，我们得想办法就地取材，一小时内搭好桥。”

　　迷彩服们很快分好工开始行动，就近砍竹子，捆绑成一个个筏子，最后一个极善水性的迷彩服游到对岸把竹筏固定，只花了四十分钟就把浮桥搭好了。

　　当然，这里面离不开池凡几个的苦力。

　　亚瑟一边捆竹子一边吐槽，哈鲁天生神力一捆竹子左手换右手掂着送到河边，但他两个怎么看起来很违和，只有池凡，对这山里的一切得心应手，动作行云流水，砍下来的竹子都整齐倒在同一个地方。

　　爱德华举着摄像头，忍着笑记录这难得的场面。

　　桥搭好了，迷彩服队长准备带人上山去接应，却看到池凡还拿着刀在削竹竿。

　　看得出，这个皮相不错的家伙做起事来还挺麻利，队长对池凡有几分好感，多嘴问了句：“你做什么？”

　　池凡头也没抬：“担架。”

　　几个队员面面相觑，有人说：“发烧背着省力些，担架是不是太累赘了？”

　　正在这会儿，队长手里的卫星电话响了。

　　那头说：“队长，有人摔倒昏迷，需要担架。”

　　队长玩味一笑，这家伙，是个人才啊！

　　“兄弟，担架做结实点儿，真有人用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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