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传奇

　　这日的午后，王尧昔回到丞相府。
　　他刚回屋，就看到小倩眼睛肿肿地从房里出来。
　　“小倩，你眼睛怎么了？”王尧昔在案几旁坐下，吩咐她沏一壶醒酒的茶，然后这样问道。
　　“没，没什么……”小倩把茶倒进杯子，欲言又止，“王大哥，你总算舍得回府了，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看你说的，我还有很多事情未完成，怎么会不回来？”王尧昔感到小倩这话有点古怪，但并没有多想，而是问了问阿健和赵五的消息，“你兄长那边来信了吗？”
　　“今早收到兄长从桃花坞寄来的信件。”小倩将信件转交给王尧昔，“送信人说，事关重大，只能你亲自看。”
　　“哦？真的吗？我看看。”王尧昔迫不及待地打开信件，只见赵五在信里写道：
　　少主，离桃花坞十里处，是李连的炼丹作坊。建康城中大大小小药铺中的五石散原料，多数出自这里。
　　这几日，李连和魏俊贤频繁出入此处。
　　我和阿健发现，作坊里有不少捉来的野兔、山鼠等动物。
　　李连给这些动物食用作坊里产出的丹药之后，这些动物精神萎靡，时有呕血之症。
　　我和阿健怀疑，建康城中多数药铺的五石散都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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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封信的内容仿佛晴天霹雳。因为前不久，魏俊贤就送过几盒五石散给王尧昔。他也吃过几颗。
　　如果赵五所言非虚，自己岂不是也中招了？
　　而且，如若这事是真的，就说明，紫云门肯定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那么，紫云门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王尧昔又把剩下的五石散从抽屉里拿出来，反复观察，自言自语道，“可是，我吃了几颗，感觉并没有什么不适啊……”
　　他感到眼前的迷雾越来越重，便写了封回信给赵五，希望他和阿健在当地继续查探，他们这么做，究竟有何图谋。
　　然后，他一刻不停地，火速去找王洵，告知此事。
　　王洵此时正在书房翻阅公文。
　　王尧昔心急火燎地推门而入，顾不上礼节，就说道，“二伯，根据侄儿的调查，建康城中的五石散很有可能有问题，希望二伯彻查此事，并禀明主上。”
　　王洵见他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显然觉得他失礼，“尧昔啊尧昔，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都怪我把你惯坏了……有啥事，慢慢说……”
　　于是，王尧昔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但王洵却不以为意，“我服食五石散多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这么点小事，你就让我通禀主上，岂不是小题大做了？”
　　“可是，我查到药商李连在自己的加工作坊里试药，不少动物都有中毒的症状。这毒素说不定需要常年累月才会发作。这五石散还是禁食得好。”王尧昔将事态描述得非常严重。
　　但王洵连连摇头，“如今，服用五石散，已成世家大族风尚。怎么是你说禁食，就能禁食的？”
　　末了，他又问道，“你怎么没事调查起五石散了？”
　　王尧昔本来想如实回答，但想到如果那样做，估计又会让王洵生气，便没有直言，“前些日子，逍遥轩掌柜给了我几盒五石散，我见这药清奇，追根溯源，便有了一些发现。”
　　“你啊你，该你上心的不上心，不该你上心的瞎上心。”王洵从坐床上起身，数落道，“下个月，郗将军和你大伯要回建康面见主上。郗将军写信给我说，届时，他会在自己的别院内举办一次清谈大会，并指明要你参加。”
　　“郗将军和大伯同时来建康？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王尧昔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北方的齐王刘戎和赵王石彤本来势均力敌。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刘戎一病不起。现在北方就剩下石彤一家独大。朝廷接到情报，石彤今年以来正在大肆扩军，似有南下侵略大晋的想法。主上招各个将军前来，也是要商议对策，以应对不测。”
　　“至于郗将军点名要你参加清谈大会，估计是为了他女儿的事情，想见见你这个未来女婿。”王洵走到王尧昔跟前，语重心长地问，“你的婚事，考虑得怎样了？”
　　“郗将军来得正好，这样就不用我去郗府请罪了。”王尧昔如实相告，“不瞒二伯，我昨日已自作主张，和兰儿成婚。”
　　“什么？！！”听到这话，王洵差点气得一口老血吐出来。他指着王尧昔的鼻子，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你什么时候才能像话！”
　　说到气愤处，他将平日里最心爱的、摆在屋角的雕花玉石扔到了地上。
　　“哐当”一声，完美无瑕的美玉磕破了一大块。
　　“来人啊！”王洵大喊侍卫进来，“把这个王氏的不肖子孙打个五十大板，给我重重地打！让他知道痛了，才能收敛点！”
　　王尧昔却看上去没有丝毫悔意，也没有一丝求饶的迹象，“只要二伯能消气，打死侄儿也不要紧。”
　　而侍卫们见要责罚的人是平日里王洵最疼爱的王尧昔，便哆哆嗦嗦地再次确认，“丞相，是真打吗？”
　　“怎么可能有假？给我打，越重越好！”王洵在气头上，说的话毫不留情。
　　侍卫们只好将王尧昔拖出去。
　　可是，刚拖到门口，王洵的心就软了下来，“你们也不要打得太重了！他下个月要去参加清谈大会，要确保他到时候还能站得起来……”
　　“遵命！”侍卫们摸透了王丞相的心思——他只是想惩戒下王尧昔，下手不宜太重。
　　这么一来，行刑完毕的当日晚上，王尧昔觉得，这次的杖刑还不至于让自己皮开肉绽，没有太过糟糕。
　　晚上，王尧昔屁股朝天，趴在床上养伤。
　　百无聊赖之际，他拿了一本诗书，趴着翻阅起来。
　　正在此时，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他抬头一看，原来是二伯王洵。
　　看来，王洵还是放心不下，亲自来看望这个让他气不打一处来的侄儿。
　　“二伯——”他想下床行礼，但屁股疼得厉害，没办法动弹。
　　“免了，免了，不要乱动。”王洵疼惜地问，“怎么样？还疼吗？”
　　“不疼。侄儿该打，二伯教训得是。”王尧昔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才气过人，怎么在一个‘情’字上就这么糊涂呢……”王洵像个慈父般，哀叹道。
　　“如果二伯此次前来是要劝我，那就大可不必。会稽王前些日子邀我去他府上出仕。我既已和兰儿成婚，打算不日前往会稽。在那之前，我会去赴清谈大会之约，和郗将军说清楚的。”王尧昔直言不讳。
　　“你是我一手带大的，你的倔脾气，我很清楚。如果是你不喜欢做的事情，恐怕刀架在你脖子上，你也未必听从。”王洵感到无可奈何，慨叹道，“你执意如此，我也无话可说。但是，我要警告你的是，你大伯是绝对不会允许你胡作非为的。所以，在告知郗将军这件事上，你切勿莽撞。等我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了再说。”
　　王尧昔听得出来，王洵的态度有所缓和。他便识相地退了一步，“一切听二伯安排。”
　　“来，你屁股上哪里痛？我给你敷药……”说着，王洵拿起药膏，朝王尧昔的屁股上抹了起来。
　　“二伯你那么忙，这点小事，我自己来就好了……”王尧昔感到难为情，不好意思起来。
　　“怎么，你还丁点大的时候，我就打过你的屁股。现在长大了，还不好意思啦？”王洵笑了笑，说，“人家说，女大不中留。我看哪，应该是男大不中留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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